整件事都有皇后参与其中, 那么要求真相,自然也该去问皇后。可是皇后会说吗?
凤德宫, 皇后一面安排了陈充仪的丧仪, 一面传消息给程家, 咬死了后勤物资是齐元海诬陷,原因就是齐元海想帮德妃上位。
收到消息的庄氏皱眉,“德妃?上位?”自己女儿怕不是疯了, 这种理由说出去谁信啊?德妃都多少年不露面了,哪里像有心思上位的人?她怕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有误, 本打算进宫亲自去问问,可是听到宫里刚刚死了人, 她此刻进宫不妥,只好暂时作罢。
皇帝不想此刻去问皇后,所以他去了安泰殿。
安泰殿的陈设极为简单,但是一尘不染, 看着就舒心。
德妃听说皇帝来了, 站在宫门之内迎接。
皇帝和她一同进了正殿,看着满目的花木疏朗, 半点奢华之物也无, 感慨道:“元霜, 你这里也该好好装饰一下了。”
德妃笑得温柔, “臣妾习惯了这样的安泰殿,挺好的。”
皇帝看到德妃眉目柔和,想到她这些年来不争不抢, 足不出户,竟然觉得是自己冷落了她。
“这些年是朕忽略了你。”
德妃摇头,“陛下国事繁忙,臣妾都是知道的。”
“你这性子啊,太淡。”皇帝想起自己为什么来,“关于陈充仪的事,朕有点不明白,怎么她请你过去坐坐,皇后就说你勾结外臣陷害忠良了?你知道吗?”
德妃闻言眼圈竟然有些红,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委屈。“陛下,臣妾多年足不出户,只希望在这后宫里能够平安终老,哪曾想便是这样也会被扣上这样大的罪名。臣妾死不足惜,可是舍弟为云国,为陛下半生戎马,若是担此污名,岂不是让我齐家再也抬不起头了吗?”
皇帝拍拍她的手,“你慢慢说,别激动。无论是谁,若是委屈了你,朕会为你做主的。”
德妃拿帕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昨天陈充仪请臣妾过去,将所有宫女都赶了出去,对臣妾说,她十几年前做了一件错事,这么多年来魂梦难安。”
“什么事?”皇帝皱眉。
德妃就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陛下,臣妾知道兹事体大,正想着找机会禀告陛下,同时安慰陈充仪,毕竟她是参与者,不曾想皇后就来了,然后就给臣妾扣上勾结外臣陷害忠良的罪名押去宫正局,好在云逸出现护着臣妾,之后就听说陈充仪自尽了。”
德妃说完,皇帝久久没有说话。他完全被这件事震惊了。这里面到底牵扯了他的几个嫔妃?难怪那段时间他的嫔妃接连出事,嫔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生下来。
“元霜,你的意思是贤妃这么多年卧病,贤妃肚子里的孩子的死,都是皇后害的?”这是皇帝最不能接受的。多年来无人提,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贤妃,忘了那段你侬我侬的甜蜜时光,可是今天听到这件事,他只觉得脑仁儿都疼。原来不是忘了,只是这么多年来近在迟尺而不得见,他将对于贤妃的思念压在心底了。
自古君王无情,因为身为君王,注定不能耽于闺房之乐,注定要着眼于前朝,着眼于社稷百姓。可是在君王的心中,总会有一个女人,是他真正爱过的,真正在乎过的。而在皇帝心中,贤妃就是这样的女人。
记得当年他还是皇子之时出使荥国,在宴会上看到了彼时还是公主的贤妃,那般漂亮,那般可爱,那般纯真,让他一下子失了心。之后数年,他小心搜集着她的消息,生怕有一天听到她嫁人的消息,可是就算没有嫁人的消息又能怎么样呢?自己终是无法娶她的。
后来他再次出使,又看见了她。那一次他很努力地制造了一次两人独处的机会,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他要告诉她自己心中的爱恋,哪怕会被她避如洪水猛兽。
他表白了,然后收获的是她的一脸娇羞。那一刻,他的心情高兴得能上天。
之后他继承了皇位,便派人去荥国请求和亲。荥国送来了她,入宫之后她受尽宠爱,幸福得脸上永远都带着笑容。两人度过了最甜蜜的那几年。之后永宁出生,再后来她又有了身孕,好多人都说是个皇子,她欣喜得不得了,他便动了改立太子的念头。之后她便病了,孩子也没了,再之后她便不肯见自己了。
身为皇帝,当然能够硬闯进芷琼宫去,但是他不忍心,他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这么多年的不得相见,原来都是因为皇后的下毒吗?
“陛下,陛下?”德妃柔声唤道,“陛下,您的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皇帝如梦初醒,摇摇头,“朕没事。”
德妃端过一杯热茶放到皇帝手中,“陛下定是为了贤妃伤心。臣妾是个无福的,没有生养过孩子,可是将心比心,臣妾也能想象得出贤妃当年没了孩子,自己又卧病在床时心里的绝望和无助,好在永宁是个懂事的孩子,否则贤妃怕是也撑不了这么多年了。”
“你……这些年可看过她吗?”皇帝问得很小心。
德妃摇头。“陛下知道的,臣妾多年不出门,贤妃又是卧床,自然是见不到的。陛下若是思念贤妃,何不叫来永宁问问?”
皇帝接过热茶,听到这话便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元霜,朕过些时候再来看你。”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德妃站在殿门口,看着皇帝离去,嘴角微微上扬。
“娘娘,奴婢还以为陛下会留下来呢。”乐心跟着德妃时间久了,说话也大胆了些。
“不留下正好,本宫已经不会侍候人了。”德妃早就断了承宠的心思。自从李婕妤病逝后,这么多年,她什么心思都淡了,只是日日盼着冯静苏早日学成归来。
冯静苏听说皇帝去了安泰殿,她就派玉姝紧盯着安泰殿的动静,一看到皇帝离开,她立刻进来。
“霜娘,父皇怎么来了?”
德妃将点心放到她面前,又倒了茶水给她,“你对陛下说了什么吧?陛下来问本宫陈充仪的事。”
“霜娘您怎么说?”
德妃的目光飘远,半晌才幽幽道:“本宫将当年皇后做的好事都说了。这会儿陛下应该去找皇后对质,或者去心疼贤妃了。”
冯静苏过来抱住德妃,“霜娘,你有没有觉得伤心,父皇都没有心疼您?”
德妃反手抱住她,笑道:“我是伤心,但不是因为陛下的恩宠,是因为过去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查出你娘去世的真相。”
连德妃皇帝都不太在意,更何况一个死去多年的婕妤?如果不是冯静苏争气,皇帝大概已经想不起来李婕妤是谁了。这一点德妃只是感慨,却也没有失望,李婕妤有她一个人记着就行了。
皇帝回到勤政殿,命人去叫了永宁公主过来。
永宁公主对皇帝一直都是淡淡的,她多年陪着贤妃,和这个亲爹并不亲近。
“永宁,你母妃身体如何了?”
永宁公主笑了笑,“回禀父皇,母妃身体多年都是那样,饱受病痛之苦,下不了床,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这些皇帝都是知道的,“这些年苦了你们母女,永宁,朕……想见见你母妃,你回去问问她是否愿意见朕。”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皇帝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永宁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皇帝本想问问贤妃是否中毒,可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这种事不该问永宁公主,该问太医。
太医院所有给贤妃诊治过的太医全都被叫到勤政殿。皇帝只问了一句,贤妃有没有中毒?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敢回话,也不敢不回话。
“朕知道你们的顾虑是什么?这些年皇后在后宫中势大,你们畏惧也是正常。但你们要知道,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这后宫是朕的后宫,朕与皇后,你们听命于谁,现在想清楚了。
太医们齐齐跪倒,只是口称恕罪,却什么都不说。
皇帝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冷笑一声,“朕竟然不知道这后宫何时姓程了。”
凤德宫。
皇后听说皇帝去了安泰殿,又叫了永宁公主和太医们去,就知道皇帝对贤妃的病起了疑心,而且是德妃说出去的。
她靠在椅子上,“德妃多年隐居不出,本宫只当她不存在,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出手了。”她叹了口气,“从前也没见她有什么野心,如今动起手来竟然这么快,这么狠。”
采荷对于目前的形势十分担心,“娘娘,如今该怎么做?”
“太医们不会乱讲的,这么多年来他们有无数把柄握在本宫手里,本宫若是活不成,他们都要陪葬。”她沉吟着,“不过贤妃和德妃都是麻烦。贤妃这么多年都不死,倒真是命大。”她看着采荷。
采荷明白皇后这是要找人动手杀掉贤妃,找人不难,可是目前这种局势,贤妃若是死了,皇帝必然会怀疑是皇后所为,到时候皇后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娘娘,您确定?”
“放心,人死了就是死了,本宫自然有办法让陛下放过本宫。”皇后已经在想如何祸水东引了。
冯静苏离开皇宫回到守备府,薛艾等她等得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今天这么乖?”见她回来,薛艾又是端茶又是捶肩,狗腿得不行。
“我一直都是很乖的。”薛艾忙活完了,就乖巧地坐在一边捧着脸,“今天有没有故事听呀?”
果然是为了这个。
冯静苏示意要吃完晚饭才能说,薛艾就跑出去叫着要开饭。小珠进来道:“小姐今天睡醒了就一直等公主回来呢。”
冯静苏见薛艾活蹦乱跳的,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果然她身体里的余毒渐渐清理之后,她身体好了很多。
吃过晚饭,薛艾又乖巧地坐在冯静苏身边,等着听故事。
冯静苏不再卖关子,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薛艾听得一愣一愣的,“苏姐姐,皇后会倒台吗?”这不只是一个故事,薛相也牵扯在里面呢。
“那就要看程家人有多作死了。”
这话听得薛艾激动,“你步了棋子对不对?”
冯静苏不答,薛艾就抓着她求答案。看着小狐狸急得不行的样子,冯静苏愈发想欺负。
“告诉我嘛,你一定有棋子对不对,快点告诉我嘛,苏姐姐!”薛艾像个牛皮糖一样干脆挂在冯静苏身上,甩都甩不下去。
“你这是在玩火知道吗?”冯静苏危险地说。
薛艾才不管,玩火就玩火,谁怕谁?她干脆手脚并用,无尾熊一样抱住冯静苏,“快点告诉我好不好?”
“我问你,程家有几个女儿?”
薛艾伸出三根手指。结果她这一伸手,再也抓不住冯静苏,直接掉了下去。好在冯静苏身手够快,一把将她捞了回来,“淘气!”
薛艾在她怀里美滋滋的,还奖励性地亲了她一口。
冯静苏也不打算委屈自己,将她抱到床上,俯身压上。
薛艾还在想程家三个女儿的事,然后就感到乌云盖顶,整个人都被冯静苏压住无法动弹。
对于这种亲密的事,薛艾从来都不会拒绝,只是她现在还在想程家的事,于是在被冯静苏亲了好久之后,她问:“和程家其他两个女儿有关?”
这个问题让冯静苏挑眉,在自己这么动情的亲吻之后,小狐狸居然还能头脑清楚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是自己亲得不太用心。
然后薛艾就被越来越缠绵的亲吻渐渐糊了心,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根本没办法再想事情。只是她的嘴还是管用的,在亲吻的间歇还不满地嘀咕:“苏姐姐好坏,都不告诉人家。”
冯静苏捏着她的下巴,“让我吃一次,然后告诉你答案。”
“好呀。”薛艾红着脸答应。
被翻红浪,一室春光。
被累惨了的薛艾抓着冯静苏的长发,“坏人!说好一次的!”
冯静苏拿过水来喂小狐狸,薛艾确实渴得不行,喝了两杯茶才停下来。
“不生气了?”
薛艾继续抓冯静苏的头发,“你告诉我答案我就不生气。”
“程家三个女儿,性格都差不多。皇后一意孤行,霸道跋扈,其他两个也差不多。”冯静苏分析。
这些薛艾都是知道的。程家长女程佩,就是当今皇后,次女程伽,嫁给了儋王,三女程依,嫁给了礼部侍郎。如果说皇后跋扈,背地里害了那么多人,难道程伽这个儋王妃也是如此?可即便如此,对于皇后的倒台会有什么帮助呢?
“想不通?”冯静苏看薛艾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小疙瘩。
“我对儋王不了解。”薛艾挫败地说。
“儋州盛产一种胭脂玉,殷红如血。”冯静苏又透露了一个消息。
薛艾恍然大悟道:“凤姐姐说,最近夫人们特别流行戴胭脂玉的首饰。”
冯静苏点头。
薛艾继续想,“所以这些首饰是儋州送来的?可是就算这是儋王妃送来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冯静苏知道以薛艾对于事件的了解,只能猜到这种地步了。她抱住薛艾,手在薛艾的身子上碰了碰,薛艾立刻嘤嘤嘤叫着钻进她的怀里,“不要乱碰啦!”
她刚刚承欢,身体是有感觉的。
“拿到儋王妃这份礼物的夫人,她们的丈夫大多已经上书建议父皇立嫡子为太子了。”
薛艾张大了嘴,“这么简单直接啊!”
冯静苏笑着点头,看看,连她家小狐狸都看出来的问题,程家人居然没有意识到。
“我已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二哥了,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冯静苏没有亲手报仇的执念,对于她来说,结果最重要,她不在乎过程。
是夜,芷琼宫进了刺客。永宁公主出手,直接将几个刺客全都捉了。
刺客被送到皇帝面前的时候,都变成了死尸。永宁公主皱眉,她到底没什么经验,竟然让刺客有自尽的机会。
出了事,皇帝皇后都赶到了芷琼宫外,皇帝想进芷琼宫,被永宁公主拦住,“父皇,母妃服了药,已经歇下了。”
皇帝看到永宁眼中的肃杀之意,竟然有种陌生的感觉。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柄出鞘的剑,这凛然寒意好吓人。还有,这一身武功是怎么来的?这芷琼宫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皇帝点点头,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后,“皇后怎么看这件事?”
皇后皱眉,“刺客来此刺杀贤妃,必然是要致贤妃于死地,可是贤妃已经卧病多年,刺客为何要在此时动手?”
永宁公主冷冷地看着皇后,“因为有人不想母妃说话。”
皇后垂眸,“若是不想,多年前就该动手了。留到如今,臣妾以为,对方的目的不在贤妃。”
皇帝眯起眼睛,“说下去。”
皇后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陛下,此事一出,您是否想到此事是臣妾所为?”
皇帝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皇后神情平静,“最近出了一些事,臣妾知道陛下已经很不满,不管这些事是否和臣妾有直接的关系,臣妾身为中宫,责不旁贷。形势如此,臣妾如何还能派人行刺做这等蠢事?”
这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皇帝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浑水摸鱼?”
“如果有人借这次机会杀掉贤妃,又陷害了臣妾,可就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了。”皇后抬头看着永宁公主,“永宁,无论你心里如何想,本宫没有害过贤妃。”她说得十分真诚,真诚到永宁公主都快要相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盒饭不好吃,我还想苟一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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