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迈巴赫飞驰在三环的车道上,幻彩的霓虹被拖曳成飘带状的银河。
男人修长的指节搭在方向盘上,指甲修剪的圆润的齐整,手背蜿蜒起几条青筋。
沈弋从小培养起的气质让他说完嘲讽的话还能神色自如,目光始终如一地直视前方。
姜予漾沉默地望着倒退的风景,她不想解释了,反正也要离开的不是么?为什么还会被他这番话刺痛到骨头里呢?
漫长的夜笼盖在城市上方,皎洁的明月被厚厚的乌云遮挡,噼里啪啊的雨滴砸落下来,宛若一首急切的钢琴曲,敲的人心头很乱。
京城的盛夏,就连一场雨都是来的这般猝不及防,空气里的燥热被吹拂干净,呼吸间尽是师清凉的雨意。
迈巴赫绕着三环跑了很久,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近几年,每当工作或家里有不顺利的事情,他都会选择开车上三环兜兜风,璀璨夜景尽在眼前,很能抚平人心里的躁动。
但今晚没有,胸腔堵着的某种情绪正在慢慢反噬。
半开的车窗飘进零星的雨滴,他额前黑发微湿,干燥的手心变得冰凉。
姜予漾很少见到这样情绪外露的沈弋,他骨子里那点离经叛道好像在今晚被全发激发出来,气质里沉淀的某种阴郁让她想起来第一眼的惊鸿一瞥。
也是如此,令人生畏。
“沈弋,你玩够了吗?”两厢对比之下,明明她是被质问的一方,可冷静的多。
“如果我说没有呢?”沈弋颤着眼睫,看向前方的眼眸一眨不眨。
姜予漾摇摇头,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沈弋生来如此,锦衣玉食,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又有什么值得花上几分真心呢?
她在附中就听说过他的不少传闻,放弃保送资格参加高考,教授希望他专注学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一毕业就参与了个风投的项目,数目还不小,简直清贵又疯狂。
他报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心思,再度开口问:“漾漾,不打算跟我解释么?”
“沈弋,我只是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姜予漾很少反唇相讥,但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是一个道理,现在的状态下,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好好沟通。
温芙的事情他可以晾两个月不解释,陆朝野送了她一程她就必须解释么?
她蜷缩着,身姿佝偻:“我想回去了。”
可怜的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奶猫。
姜予漾脑子麻木的不能转动,京城这么大,她居然找不到一个安身立命的位置。
沈弋镇定道:“漾漾,恐怕你今晚回去不了,老爷子今天八十大寿,你必须跟我一起过去。”
他兜完风,总算还惦记着老爷子交待的事情。
姜予漾心下一惊,这几天她真是忙过了头,连老爷子的生日都忘记了。
“我都没给爷爷准备大寿的贺礼......”
她有些内疚,被接到沈家时,她能感受到林平芝和沈赫连对自己的距离感,可沈老爷子对待她就跟亲孙女一样,经历过沧桑的那双手很温暖,冬天会牵着她到什刹海看冰,跟她讲这地儿之前有关沈万三的故事。每逢过年过节,还会给她买一些传统手工艺品。
沈老爷子对待沈弋就大不相同了,动不动就沉着脸色家法伺候,完全按照接班人那一套来培养。
“我的不就是你的,还需要带东西?”说起歪理来,姜予漾在他面前是占不到任何上风的。
车停在了万寿路的院子前,沈老爷子喜欢清静,说这地儿特别适合养老,晚辈就依着他的想法来。
雨势不减,下的整个京城烟雨朦胧雾蒙蒙。
沈弋给她松开安全带,从车上拿了把伞,长身玉立,黑眸沉坳,等着她下车过来自己身边。
她想扭头就走,可发现自己狠不下心反抗,老爷子平日里最注重的就是家里和睦,倘若看见她跟沈弋不和,必定要刨根问底,到时候两人的事情很可能纸包不住火。
对于身边为数不多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姜予漾不愿意让他老人家伤心。
刚钻入雨帘,她就被沈弋拥抱到怀里,十指交握,两人的手心都很黏腻,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鼻尖尽数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香味。
男人的目光像是粘稠的麦芽糖,浓情且炙热。
姜予漾挣扎了一小下,却被他反握的更紧,沈弋说的相当放肆:“放心,他们看不见。”
直到入了院子口,她才得以解脱,刻意跟沈弋保持了适度的距离,装出喜气洋洋的神态来。
院子的廊檐下放了只鹦鹉,逢人就喊帅哥美女,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沈家大部分人都来了,看起来和气一团,寿星沈老爷子不知在跟谁弈棋,旁边沏了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茶香幽幽,弥漫室内。
有人汇报说:“老爷子,沈大公子来了。”
沈老爷子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心满意足地赢了全局,眼神瞥过来:“你这小子,让一大家子人等你。”
是斥责的话语,却是宠溺的语气。
“这不是漾漾给老爷子您挑礼物了,耽搁了点时间吗?”沈弋惯会讨老人家欢心:“都是您顶喜欢的。”
老爷子捋一捋胡须,笑得合不拢嘴:“这还差不多。”
“漾漾走近点儿,爷爷好久没见到你了。”老爷子沉了沉声,目光逡巡了一圈:“瘦了,看起来都没几两肉。”
“得找个能把你喂胖的男朋友啊,要不然爷爷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京城打拼。”
话音刚落,一种无形的氛围弥漫在她跟沈弋周边。
她一抬眸,果然跟他目光,沈弋则是肆无忌惮地将眼神放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每次把控着,都能激起人的征服欲,不过喂胖了,丰腴也有丰腴的好处。
死流氓!死变态!
姜予漾回瞪过去,试图让他收敛一些,可沈弋笑意更甚,张扬的无法无天。
晚宴即将开席,桌上却还有几个空位。
林平芝穿了身花纹繁复的旗袍,一身打扮很是珠光宝气:“温芙被剧组那边牵制住了,加上今晚雨太大,今天恐怕是过不来了。”
沈赫连点点头表示理解,给大家杯子里斟满了酒:“那改天约一个她跟沈弋都有空的时间,两家孩子这么久不碰面,不能生疏了。”
温老爷子坐在沈老爷子旁边,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自家的孩子自己夸,骄傲地说:“芙儿是个贪玩的,平时是骄纵了些,但性子上善良平和那是没的说。”
原来这是借老爷子八十大寿办的一场温、沈两家联姻宴会。
怪不得,从沈弋带她进来开始,林平芝和沈赫连就一个眼神都没给过自己。
是啊,她一个外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配享受其中其乐融融呢?给人当跳梁小丑看的吗?
姜予漾有片刻发懵,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千根针扎过,将她那点底气膨胀成的气球给戳瘪。
难堪、羞愤交织,让她用于防备的自尊心冲到了顶峰。
偏偏桌上的温老爷子还在发问:“这就是姜家的小姑娘吧?看起来惯讨喜的,听说是做时尚杂志的,不知道芙儿有没有跟你们有过合作啊?”
沈家人现在这个态度,不就是因为她是沈弋名义上的妹妹吗?
失去父母、无依无靠,这么几年都是寄人篱下,即使她真的跟沈弋在一起,谁会觉得沈弋在当真?!
姜予漾颤抖着站起,桌上的红酒杯不小心被碰倒,猩红的酒液一下子洒上了她的衣服。
鼻子酸的要命,她垂着视线,靠着仅有的那点骄傲强撑着说:“对不起,我去清理一下。”
席间椅子在地板上划拉出一声巨响。
沈弋停下了把玩着高脚杯的动作,目光追随着那一抹白色的背影。
就算姜予漾中途离席也不会有人在乎,桌上仍旧高谈阔论、衣香鬓影,只当刚才的事件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他屈指轻敲着桌面,默不作声了一会儿又顷刻站起,留下满桌人面面相觑:“我去看看。”
卫生间的门被他打开,姜予漾正用湿纸巾擦拭着红酒的污渍,却像在洗去泥泞。
沈弋弯下竹竿般笔直的腰,将人抵到卫生间冰凉的门板上,顺便腾出手反锁了门。
她心跳如雷奔,心头被各种情绪冲刷着。
呼吸纠缠,他长驱直入,撬开她紧闭的牙关,五指分开拢着她细瘦的腰部线条,将人有力地把控住。
姜予漾被搅-弄的双眼迷蒙,小声呜咽着,像在大海里不断沉溺,可总能让他扶稳继续在一叶小舟上飘荡。
她厌恶现在的自己,也不想再屈服了,理智如同摇摇入坠的高楼危塔,恨不得瞬间分崩离析,化为断壁残垣。
沈弋的温柔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薄情,她怎么敢奢望更多?
“嘘——他们还在外面。”沈弋将声线压低了几分,继续堵住她的唇:“我把你跟陆朝野的热搜撤了,有人刻意博版面。漾漾,中暑了怎么不跟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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