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快近中秋,地处梁国东北端的尚阳城,午后的时辰还有些热。
皇宫内务府中正忙着准备中秋宫宴的事,库房后西侧的一棵大树下,身着宝蓝色太监服的人影,正靠着大树偷懒休憩。
一顶扎了五品花的帽子被盖在脸上,露出了圆鼓鼓的白皙脸颊弧度,青葱细白的手置在头后,指尖轻轻敲打着手臂,细细听闻还能有轻哼声从那帽子底下传出来。
甚是惬意。
“华公公,华公公!”
急切声从库房前一直延伸到了西侧,越来越近,直到一抹同是宝蓝色的身影跑到了树下这儿,十二三年纪的小太监,喘着粗气儿大汗淋漓的对休憩的人道,“华公……公,不好了,栖语阁那儿,三、三公主和四公主,吵起来了。”
靠着的人坐起来,帽子随之滑落,露出了一张俊俏可爱的小脸,刻意加粗的眉毛又使得这脸蛋添了几分英气,此时这眉毛正皱着:“吵什么?今儿不是送宝花的日子。”
“就是送宝花的日子,三公主和四公主瞧中了同一件,就争起来了。”
蔡小花揉了揉眉头:“不是挑好了送过去的。”
“挑好了的,都按您的吩咐挑好了,但三公主说四公主的比她颜色好看,便要换,四公主不肯……”
“行了行了。”蔡小花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去领另外六副来,跟我过去。”
见华公公要前去,小太监松了一口气,紧忙按着他吩咐去办,一刻钟不到,俩人就在去往栖语阁的路上。
小太监春喜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对自己跟随的公公十分有信心,谁都知道华公公在各位小主中讨喜,他出马这事儿一定了,要不然啊,小主子们吵架他们这些伺候的也得跟着挨罚。
老远就听到栖语阁内传来争执声,蔡小花加紧了脚步,走进去看,两边宫女拉着自家主子,头饰都歪了,这是刚打过被拉开的。
蔡小花端出讨笑,扬声:“丹苓公主,丹婳公主,小的给您们请安了。”
见蔡小花来,两位公主忙分开,开始收拾自己,三公主丹苓咳了声:“你来得正好,这次内务府送来的宝花,为何我的比丹婳的少了一簇金叶。”
蔡小花示意春喜把东西端上来,盘子内整整齐齐摆着八件宝花:“回三公主,今年中秋宴宝花都是银作局那儿打的,几位公主一人一副,都是按平日里喜好选的,四公主这儿离得近,应当是最早送到的,除了二公主外都是一样的。”
听到最早送到,丹婳眉眼间扬起一丝得意:“三姐,你在我这儿挑也就算了,非要与我挑一样的。”
丹苓不理她,被蔡小花末尾的话吸引了注意:“邵安宫那边如何除外?”
蔡小花笑着道:“三公主,二公主已经定了亲事,马上要出嫁了,贵妃娘娘吩咐下来,所以与您们有些不同。”
丹苓依旧不肯饶:“她是什么样的?”
蔡小花料到三公主好胜,让春喜另外拿上来一件宝花,摆在托盘上,一瞬间叫另外六件失了颜色,这也差太多了。
丹苓的脸色微变,没有做声,倒是丹婳心直口快:“怎么差这么多,当初大姐姐要出嫁也不是这样的,我和三姐的母妃身份都比她的高。”
三公主虽没说,大概也是那意思,一副宝花而已,至于区别那么大。她们几个在这儿挑这样的,邵安宫那边却是另外打的,等到中秋宴上遇到了,岂不气势上就输了人。
见二人隐隐在一条线上了,蔡小花这才提醒:“小的听闻,莫兰外的沭河人,都是茹毛饮血之人,一年四季中,冬日里有三四月都下着雪,也没有咱们尚阳城这么多的吃食玩样,听闻荷花都种不起来。”
丹婳微张了张嘴,蔡小花又补充了句:“二公主这回远嫁莫兰,怕是许多年都不能见着您们了。”
这下两个人都没话了,姐妹情的台阶摆在那儿且看下不下,人家都要远嫁到莫兰,何至于为了件宝花计较。
须臾,丹苓道:“见不着就见不着,在宫中本就也不多见。”
听她这样说,蔡小花便知三公主这儿是过去了,转移了注意力不会再拿宝花不一样说事,便加紧道:“三公主,烟云阁就在前头,这会儿宝花肯定已经送到了,您若想改,小的这就让他们去办。”
被二公主这么一对比,丹苓失了兴致:“一件宝花而已,不挑了。”
说着往外走去,看样子是要回烟云阁。
蔡小花松了一口气,与春喜打了个手势,正想直接把这主子送走,免得回过神来再计较这一点半点的差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娇俏可爱的声音,六公主丹燕带人走了进来。
蔡小花暗道不好,怎么这位主都来了。
已经走进来的丹燕一眼瞧见了春喜手里的托盘,看中最耀眼的那宝花后,二话没说,上前就直接从托盘中取了去,往自己头上戴:“这好看,这我要了!”
春喜急着想解释:“六公主,这只是……”
“什么只是,我说呢,这回的宝花如此素,原来好的送这儿来了,内务府这样办事可不对,不过如今这给了我,我便既往不咎。”丹燕一面说者,一面摆弄着头饰,到铜镜前看了看,甚是满意。
可不等欣赏个片刻,一双手从她头上掠过,利落的从丹燕头上把那宝花给取了下来。
刚才已经走到门外的丹苓高举着宝花看着丹燕,冷着语调:“说是你的了?想拿就拿。”
“那也没说是你的啊。”丹燕不如她高,伸手抢不回来,便扭头找寻蔡小花的身影,“华公公,你说这宝花是谁的?”
宫中数位公主,每个的脾气蔡小花都摸的很清楚,眼前这位六公主,生母过去并不受宠,因生了个皇子这几年才好一些,所以她瞧见什么都想要,与三公主不同,她是要到了手中才肯罢休的。
“宝花是给二姐姐的。”丹婳抢了话,对她十分不欢迎。
“二姐那儿我刚去过了,这是多出来的吧,我要了。”
“你说要就要,我偏不给!”
蔡小花看着她们又争执起来,对春喜道:“快去叫赵姑姑来!”这事儿可不是光劝就能了的,六公主的为人,出门从不走空趟,贵妃那儿的东西都敢讨,更何况是这边的,闹大了可不好看,唯有让教养嬷嬷过来。
蔡小花这头才吩咐完,屋内就传来了咚的一声重响,她心一惊冲过去看,丹苓眉头紧锁的看着地上,丹婳却是傻了眼。
而刚刚还气势汹汹要抢的六公主,此时此刻躺在地上,额头上破着个洞,血流如注。
“快去请太医!”蔡小花很快反应过来,见宫女们吓愣了都,高声呵斥。
这时屋内的人才缓过神来,丹婳直接吓瘫在了地上,看着梳妆台上铜镜边缘尖角上的血迹,再看地上没了声息的丹燕,摇头颤声:“我没推她,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撞上去的,是她自己!”
丹苓跟着倒跌了一步,扶着椅子坐下来,面色苍白。
蔡小花迈进屋,见此情形,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探向丹燕的鼻息,见有微弱的气息松了口气:“太医很快就来了,四公主,小的先扶您起来。”
丹婳整个人都挂在了蔡小花的身上,嘴里叨念着,吓的失了神色,她不过就是推了她一下,轻轻推了一下,她就自己撞上了铜镜。
屋内除了丹婳的声音外,死寂一样的安静。
很快太医来了,随即赶来的还有春喜去请的赵姑姑,栖语阁内手忙脚乱了一阵后,六公主总算是救活了,被抬送回了自己住处,赵姑姑随即去了皇后娘娘那儿禀明情况。
直到傍晚,被宣召了几次的蔡小花才回到内务府。
她瘫倒在自己床上,长叹了声:“总算是了了。”三天两头有事,可没太平的。
等中秋宴会结束,她就出宫几日,先前的戏班子好像还没走,带上春喜去看场戏也不错,再给老爹带壶好酒去……
这般想着,蔡小花转身卷了下被铺直接睡了。
到后半夜时,迷迷糊糊正做着梦呢,屋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叫喊声,紧接着她的屋门就被推开了,火光逼醒了她,迷迷瞪瞪间,蔡小花看到了数名身着锦衣的侍卫站在门口。
“你们……”
“内务府华公公,涉嫌谋害六公主,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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