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蔡小花不住的仰头,想借此让匕首离自己远一点,可这无济于事,她倒是想求助来着,可那大魔头显然不会在意她的生死。
东伯侯府牵扯到燕山罗庄六十七条人命,而她只是个内务府的五品太监。
孰轻孰重,她自己都知道怎么选。
蔡小花决定自救:“林……林公子,您杀了我也没用啊,我什么都不会,上路还给您添麻烦,何必给您多添条人命。”
“闭嘴!”
“……”
屋内陷入了沉寂,过了许久都没人出声,姑娘们和胖客人缩瑟在一块儿大气都不敢出,而那几个闯入的锦衣卫,站在亓郢身后,冷着脸孔像是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蔡小花维持一个姿势有些僵,但又不敢动,冰冷的匕首刃就贴着她的皮肤,稍有不慎可能就抹脖子了。
她瞥了亓郢一眼,他在等什么?
不会是等林冀下手杀了自己,再抓人罢!
正想时,屋外响起了一阵哭声。
桎梏着蔡小花的林冀猛地抬起头,想透过关着的门看到屋外,眼神有一瞬慌乱。
等那哭声到了屋外,亓郢才缓缓道:“林大公子的长子今年有五岁了罢。”
“亓郢!”林冀低声嘶吼,“孩童无罪,你说过你不杀孩子的。”
“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亓郢的手摸过从门框下拔下来的刺针,指腹碰过顶端,神情更显冷漠,“但怀有身孕的人,并不算在内。”
蔡小花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一震,紧接着就是‘不可能’三个字来回的念叨,贴在她脖子上的刀也跟着紧了许多,蔡小花深吸了口气,瞪着亓郢,你是想激怒他直接要我命么!
亓郢仿佛没有看到蔡小花,缓缓道:“从尚阳城到袁州一个月行程,在顺州时被拦了下来,显怀了,看样子过了三月,还未恭喜林大公子,又将得子。”
“亓郢你敢动她!!!”屋内骤然响起怒吼声,紧接着就是蔡小花的疼呼声,刀刃割破皮肤,一道血痕。
燕山罗庄的案子发生后,林冀心中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在杀手失踪半个月后,不安感达到了顶峰,为免引起那些盯着东伯侯府的人注意,他没有将长子送走,而是送了个刚有身孕的妾室离开,莫说外人,就是府中都没几个知道。
林冀为的是,万一东伯侯府出事,还能保下血脉来,虽说带出去的东西不多,但能衣食无忧。
可没想到半个月前安排下来的事,他竟把人追到了,换言之,这是早就盯上了东伯侯府,可他连杀手何时被抓的都不清楚。
前天夜里侯府出事前一刻钟他才收到消息,锦衣卫带人前来缉捕,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
可孩子得保下来……
林冀瞠着血红的眼眸看着亓郢,亓家从他父亲到他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求情无用,唯有他感兴趣的才能交换。
燕山罗庄的案子已成定局,东伯侯府就此没落,往后尚阳城中再无他林家之人,他认这些对他而言无用。
那如果是那桩事呢?
蔡小花感觉身后的人呼吸越来越重,并不敢动。
她深知这时候若反抗,只怕是片刻功夫就去见阎王了,她让自己保持不动,不去影响身后人的情绪,眼眸瞪着亓郢方向,好么,她今儿要真死在这儿,做鬼也要缠着你!
许是蔡小花的意念太强烈了,亓郢说了第一句进屋以来的‘人话’:“我可以不动她。”
林冀沉着眼眸:“我可以认罪,你必须保证放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东伯候已经认罪,你认不认,东伯侯府都不复存在。”
林冀压低了声,像是在笑,格外的瘆人:“我还可以告诉你易家之事。”
蔡小花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口中的易家之事,是自己能活命的关键,只要亓郢点头。
于是她便殷切的看着亓郢,答应啊,点个头的事,大不了以后不咒你了。
可这回他没有接收到信号,亓郢拨着那针尖,说了两个字:“不够。”
桎梏蔡小花的手再度收紧:“那你想要什么?!”
“听说林大公子在南苗呆过几年……”
这二字仿佛是咒语,搁在蔡小花脖子上的刀骤然松了许多,甭管他走的什么神,蔡小花连忙推开了他往旁边跑去。
才不过两步就被人给拉了回来,蔡小花用力挣开他的手,匕首划过了手臂,疼的她直咧呀。
于是便侧了下身躲避。
就在这时,林冀原本是要抓她手臂伤的手,落到了她胸膛上。
“……”
“……”
因为手掌间奇异的触感,林冀错愕了两秒,缓过神时就对上了蔡小花恼怒的脸孔,下一瞬,他胯间传来了钻心的痛。
匕首落地声响起,噗通一声,林冀跪倒在地。
蔡小花赶忙后退了一步,喘着气,扶着床沿试图掩盖自己,手还不住的收拢了衣服,瞪着林冀恨不得再多给他来几脚,禽兽!
这时,因为意外变化,来不及反应的锦衣卫才冲上来拿住了林冀,将他死死压制在了地上。
林冀疼的脸绿,瞪着走过来的亓郢,到这时候就不是他能谈条件的了,于是他迅速道:“南苗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你知道的。”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会伤了她腹中的孩子。”
亓郢起身往外走去,声音空空传来:“好。”
蔡小花目送他们押走了林冀,视线落在那个狼狈的身影上,嘴角动了动没张口,他骗你的啊,他说话不算数的。
走廊内还是闹哄哄的,这边屋内,亓郢他们离开有一回儿还是死寂一样安静,蔡小花从床边走出来,角落里的胖客人下意识的伸手护了某处,再没敢对她起什么色意了。
蔡小花拍了拍袍子,走到门口时才想起忘了啥,脚步加快朝对面的屋子走去,用力推开:
“春喜!”
屋内的人听到喊叫声后快速的后退了一步,待蔡小花闯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一个锦衣卫手里拿着两个肉包子,面色沉静的杵在那儿。
春喜则站在他好几步之远的地方,看到蔡小花来了后高兴的冲上来:“老大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蔡小花狐疑看着他,视线从那俩肉包上扫过,眼熟啊,那不就是早上带他去吃豆花时剩下的,“你给他包子干什么?”
“我刚听到对面有动静,担心你出事,就想让他带我去看看,他不肯,我就想,他们赶早来抓人应该没吃饭,我就把肉包子给他。”
“……”蔡小花没忍住叩了下他脑门,“你出门没带脑子是不是?!”让锦衣卫带他出去,还把包子给他,贿赂吗?想要诏狱一日游吗?
春喜嘿嘿笑着,拉着她左右瞧着,见她脖子上有伤,手臂上的衣服还被划了口子,又担心坏了:“老大你受伤了!”
蔡小花瞥了眼那锦衣卫,拉上他往外走:“我要被你气死了!”
走廊内传来蔡小花叨念声,还有春喜不住的“是是是”,屋内,锦衣卫看着手里的肉包子,素来果断的性子,第一次有了疑惑。
这时在走廊内巡查的同僚走了进来,看他发呆,喊道:“赵砺,走了。”
赵砺反应过来,拿着这俩肉包子跟了上去,同僚很快就看到了:“你什么时候买的?”说完直接拿了一个塞自己嘴里,“怎么是凉了的?也罢,守了一晚上滴水未进,有吃的就不错了。”
等他伸手要来拿第二个时,赵砺下意识收回了手:“大人呢?”
“先行押送林冀回去了,你是不知道刚刚那一幕,我都没反应过来,林冀竟让一个小书生给治住了,我看他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
闹哄哄的云香楼在大批官兵离开后,终于平静下来。
可没哪个客人再敢留在这儿,这样的事过后,至少好些天生意要受影响。
蔡小花带着春喜离开柳巷,去打酒的路上,顺道在药铺拐了下弯,在手臂和脖子上上了药,遮掩过后,才打了好酒买了肉,到东厂找老爹。
一路畅通无阻,蔡小花到这儿就像是到自己家,没谁不认识她的,有些品级比她高的,都还得看在老爹的面子上称她一声华公公。
绕过了几道门后,给过三回令牌,蔡小花来到了个类似农家的小院。
前后就三间屋舍,篱笆作围墙圈了一小块地方,挨着篱笆墙的外延还有几条田垄,园内的鸡舍中时不时传来咯咯声。
在肃静的东厂内,这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蔡小花推门而入,冲着那几间屋舍喊道:“爹!我来看您了!”
不多时,后屋中走出来一个穿着厨子衣袍的男子,三四十的年纪,身材敦实,面善的很。
看到蔡小花后乐呵呵道:“来啦,快坐,爹刚学了一道菜,你来尝尝。”
蔡小花脸上的笑意一滞,脚步顿时沉重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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