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黑狗的执念与怨恨,二人又来到了夏家,这次不仅夏夫人和夏知欢在,夏先生的母亲耿婆婆也在客厅。昨天太晚了,老年人撑不住就先睡了,所以耿婆婆第一次见齐沭。
夏夫人看了眼齐遇,又看了眼齐沭:“这位是……”
齐沭回答说:“我的助手。”
他接着道:“我们需要再确定一下夏知乐的情况。”
夏夫人自然是连连点头,耿婆婆也是包着眼泪,她深信自己的孙儿一定是中了邪,“我儿还不信,非要去北京请专家!”
“就是被鬼上了身!”
“不知道什么鬼要害我的乖孙!”她一边说一边哭,又推了推站在一旁的夏知欢:“去,给大师们倒杯水!”
夏知欢乖乖应是,转身去拿杯子倒水了。
剩下四人一起上了二楼,齐沭阻止了夏夫人和耿婆婆的跟随,在门口和窗上系上栓了五帝钱、浸了朱砂的红线,并叮嘱二人别在门口,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
二人忙不迭的点头。
齐遇和齐沭一左一右地站在夏知乐床边,齐沭将四只小狗的魂魄放出,闻到熟悉的母亲的味道,四只小狗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
果然,昏睡的夏知乐开始挣扎,他睁开眼睛,吼间滚动发出呜呜的回应声,像是在说着什么。
齐沭对黑狗说:“四只小狗我会送去往生。”
“夏知乐被你附身已久,不仅容貌已毁,阳气也大减,怕是以后也病痛缠身。你这仇也算报了。”
“你未害人命,我还能将你送往地狱。赎清罪孽后过几年也能重新进入轮回。”
床上的夏知乐挣扎得更加厉害。他竭力想抬高手,发出似男似女,似哭似泣的声音:“呜……还……有……还……有!唔……”
再多的人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它毕竟是狗,成了鬼不到一月,人话说不利索。
夏知乐或者说小黑伸出舌头,他的舌头已经变得很长,伸在空中很是骇人。
像是在努力说话,但更像是……想向他们传达什么。
齐遇注意到他猩红色的舌头背面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肉块,但他也不清楚那是什么。
齐沭同样也专注地看着夏知乐,眼神意味不明。
齐遇急死了,“还有什么!确实只找到了四只小狗,难道还有第五只?”
齐沭摇了摇头,“也可能是还有……仇人。”
这时传来敲门声和细弱的嗓音:“大师,茶泡好了。”
二人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哒哒哒的上楼声和耿婆婆的一声怒斥:“别打扰大师作法!”
“臭丫头!”
“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弟弟啊!啊?!”
“我、我没有,我只是想送茶……”
女孩儿话还没说完,齐遇就将门打开了,他笑着对耿婆婆摆摆手,又接过小姑娘端着的茶盘,说:“没关系。”
“妈,您别骂小欢。”夏夫人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过来,把小欢拉到怀里,“小乐病了小欢学都没去上了,就是想照顾小乐,她做的不比我们少。”
耿婆婆闻言更气:“她不该守着小乐吗!她是姐姐!不是为了保护她小乐怎么会被狗咬!怎么会被鬼上身!”
夏夫人想着躺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又想到那天小欢背着小乐回来时腿上手上全是血肉模糊的伤口,知道婆婆一直不喜欢小欢,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不敢接话了。
“夏夫人,能和我们详细说一下小乐发病的经过吗?”齐沭说。
夏夫人点点头,眼睛看过还在愧疚哭泣的小欢开口道:“那天小乐小欢放学一起回家,走到路上突然蹿出一只黑色的疯狗,一个劲儿地咬人,小欢护着小乐手上腿上都被咬了好几口,小乐为了保护姐姐就拿石头狠狠地砸了狗两下,谁知那狗就……”
“小欢小乐放学都会路过玉李巷吗?那儿离夏宅挺远的。”齐沭问。
夏夫人顿了顿说:“我们三年前住那边……这俩孩子对那片熟得很,有时放学就会去那玩。”
“都怪我没看好弟弟呜呜呜……”夏知欢听到这里呜呜捂脸哭起来。
夏夫人将夏知欢抱进怀里说:“不怪你不怪你……”她又对齐沭二人说:“这俩孩子打小感情就好,不然小乐也不会等姐姐放学一起回家。”
耿婆婆却在一边抹眼泪:“怎么不怪她!要小乐等到那么晚才回家!”
“不然小乐也不会被鬼上身了!”
不合理。按照中年妇女的说法,黑狗很通人性,很乖,而且又刚生了幼崽,虚弱得很——这应该也是一个小孩能轻而易举打死它的原因。
也正是因为黑狗刚生了幼崽,它应该不会到处乱跑,怎么会突然冲出来袭击人呢?
齐沭又问:“俩孩子经常去玉李巷吗?”
夏夫人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也不是很经常,好像就是最近……”
夏知欢将脑袋从母亲的怀里抬起,面色有些犹豫地开口:“是最近才去的。因为……”
“因为什么?”齐沭问。
夏知欢哭得更厉害了,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是不是因为黑狗怀孕了?”齐沭说。
齐沭的面色很平淡,声音也不大,但夏知欢就像是挨了一拳一样,她攥紧裙摆,低着的头猛地抬起。
“你们认识黑狗,”齐沭继续说,“你们是专门去看它的。”
那狗看着怎么也得五六岁了,大人也许不会注意,但两孩子在玉李巷长大不会没见过这条狗。
“呜……我不是故意的,我听同学说黄爷爷去世了,小黑没人养了,又怀了崽崽。”夏知欢抽泣着继续说:“我就放学以后去喂它。”
“然后小乐发现了,非要和我去……”夏知欢还没说完,坐在一旁的耿婆婆就要跳起来打她。
老人苍老的声音里饱含怒气:“你个丧门星!”
她怒喝道:“果然是你拐着小乐去看狗的!我可怜的孙哟!就是被你害了!”
夏夫人也是又惊诧又悲痛:“小欢你怎么能带弟弟去那种地方!你这么大了不知道母狗生了小狗最护崽了吗!”
夏夫人已经伏在沙发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一旁的耿婆婆搡了夏知欢几下后更是直喘粗气,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
夏知欢瑟缩着坐在一旁,她个子不矮,但是单薄得很,肩膀瑟缩着,此时看起来更显得可怜,她不断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敢说……”
她一直穿着的长裙因动作而卷起,齐遇看到少女细长的小腿上还有未好全的齿印,涂着药膏,结着紫褐色的疤,青青紫紫的,和周围白皙的皮肤一对比更让人触目惊心。
齐遇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能说什么。
重男轻女的耿婆婆,软弱的夏夫人,不是故意但是却害得弟弟被鬼上身的夏知欢……
走出夏宅,齐遇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这几天他看过的泪水快比上长行山的雨了。
他没有痛哭过,但是却知道那是人类从眼里挤出来的身体里的水。
就像是人参被割开参肉时会渗出汁液一样,人类只有在痛苦的时候才会这样。
“齐沭,我们能帮黑狗和夏知乐吗?”他问。
“我们先去了解一下他们姐弟的关系。”齐沭没有直接回答。
“他们姐弟的关系?”齐遇疑惑地看着他,“夏夫人不是说姐弟两人关系很好吗?夏知欢为了保护弟弟被咬的伤还没好呢。”
如果真的很好,那夏知欢为什么不告诉弟弟,而是一个人去喂小黑?
还有……
齐沭收回思绪,他笑着说:“小朋友,人是会骗人的哦。”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教导小孩儿,半是哄半是劝导。
齐遇嘟囔着说:“你们人真奇怪。又会骗人,”他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齐沭,像是控诉一般,“又不把话说完。”
两人说着话一路来到玉李巷,此时还不到六点,玉李巷前人来人往,有挎着菜篮脚步匆匆的中年妇女,也有背着书包踢着碎石的学生。
玉李巷里小路错综复杂,但从夏知欢所在的莘云中学一路走来,多是从玉李巷主巷南边的入口进来。
齐沭在巷子口停下来,齐遇的目光早被卖狼牙土豆的小摊吸引了。
土豆被油炸后的香气弥漫在巷子口,齐遇看见大娘熟练地用漏勺捞起土豆,放上盐、辣椒面、香菜、折耳根,再淋上一点醋,撒点糖,颠着铁碗开始搅拌,最后倒在小盒子里,堆出尖尖,炸的金黄的土豆条,油亮亮的辣椒,撒上一点葱花。
“小姑娘,你的糖醋麻辣好了哈!”大娘插上两根牙签递给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齐遇和齐沭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里,齐遇在看狼牙土豆,而齐沭看着的却是小姑娘。
齐遇见齐沭抬脚向大娘走去,心里一阵激动——要吃土豆了要吃土豆了,齐沭果然是最好的园丁。
然而他的好园丁却在小姑娘面前停下了。
“你好,小姑娘。”齐沭表情柔和地对小姑娘说,“请问你认识夏知欢吗?她和你一个中学。”
小姑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请问您是?”
齐沭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不然小姑娘可以直接回答不认识夏知欢。
他的表情适当地染上一点忧色:“我是她的表哥,知欢的弟弟病了,被小黑咬伤……”
齐沭话音未落,小姑娘一脸不忿地打断他:“小黑根本不会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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