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5-24号床位,刘女士已经转醒。
这是个两人间,另一个床位是空的,送她来的物业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她躺在靠窗的床位上,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人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也敲门示意了,但刘女士没有任何反应。
她年纪不大,二十四五上下,长相普通,肤色蜡黄,神情木讷,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
齐遇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向她自我介绍:“你好,我在网上翻到了你发的贴子——”
听到贴子两字,刘女士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齐遇,一言不发。
“呃……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相信你说的事情,我可以帮助你。”齐遇有些局促腼腆的说,他生的好,目光真诚,局促起来不会让人觉得傻,反而会觉得他有几分大男孩的可爱。
至少齐沭这么觉得。
女子还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齐遇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想要劝说女子,这时,齐沭开口了:“昨天进入您家里的时候,冒昧观察了一下,最南面那间卧室的门外,阴气很重,是鬼长期停留留在那里的。”
听到这里女子的神情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她声音干涩地开口,像是许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是它,它一直在那里观察我。我能感觉到。”
齐遇松了一口气说:“我们能帮你驱逐他,相信我们!”
听到这话,女子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她把目光挪开,看向窗外,再不开口了。
她并不想活了。
生与死对她而言无甚区别。
齐遇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齐沭,嘴里无声地说:“怎么办呀?”
齐沭的目光有一瞬停留在面前翕动的唇瓣上,上面还有被他磕破的小口子。他很快挪开视线,对女子说:“即使不想活了,也弄清一下跟着你一年的是什么吧。”
在良久的沉默中,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女子身体虚弱,不能马上出院,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等她身体好些了再说。
于是二人就游览起了岳城。
岳城是山城,道路曲折盘桓,导航很不好使。两人开着车兜兜转转,越行越偏,本也没有什么确切的目的地,两人索性顺着山路走,最后到了一座山脚下。
大概是来到了什么犄角旮旯的小景区,山脚下只稀稀拉拉地停了几辆车。
山上有长长的木制台阶,七拐八弯的掩映在树林里,台阶的前端立了一个木门,木门不高,挂着个破破烂烂的小牌匾,上面的字迹斑驳,都不怎么清楚了,只能大致看出青龟山三个字。
齐遇中了来都来了的奇毒,拉着齐沭要爬山。
好久没有爬山咯!
他兴奋地踏上台阶,两边树木枝叶繁茂,在秋老虎肆虐的岳城,这种凉爽十分怡人。走了许久,连木制的台阶也渐渐消失,齐沭还没有看见售票处。
这也太不景气了。
两人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后,暗红色的笔画渐渐显现在牌匾上——青鬼山
这里风景确实不错,草木繁盛。
山上温度低,花期也晚,随处可见明黄色的小花点缀其间,甚至还能看见一朵朵灰扑扑的蘑菇。
随着台阶的消失,二人踩到了厚厚的某种藓类植物上,脚感非常松软舒适,每走一步都像是大地托着你的脚掌。
透过枝叶的阳光失去了毒辣的威力,照在身上只觉得轻柔温暖,风也和煦,夹杂着草木的清香。
一座小庙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金黄色的顶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四角翘起,遥遥可见顶上脊兽。
两人便向那里走去。
齐遇很久没有回到山上了,也是撒了欢,早早地脱了鞋赤脚走在林间。齐沭走在山上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又想不上来。
两人慢慢走到庙前。庙虽不大,却修得很漂亮,也能看出常有人修缮,庙前廊柱红漆颜色鲜亮,丝毫不见剥落。
齐遇说:“我们进去上柱香吧!”他还没进过寺庙,但知道拜佛可以保佑人身体健康。
他兴冲冲地一个健步迈过门槛。
齐沭目光在环绕寺庙墙壁铭刻的梵文上停驻一瞬,也跟着走了进去。
寺庙不大,里面也只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老和尚年纪虽大,但手脚还利落,正在院里扫着落叶。
看见二人,他也不诧异,微微一笑后开口道:“庙子虽小但也有四五百年了,甚是灵验。二位施主不妨进去看看。”
齐遇对这和尚很有几分好感,露出牙齿灿然一笑道:“请问大师哪里有香?”
大师笑笑说:“小施主心诚则灵。这几日未下雨,天干物燥,山里有禁火令,不能燃香。”
齐遇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啊!”
老和尚带着二人在小庙中转了转,庙中菩萨法相庄严,眉目间透着慈悲。
寺内菩提枝叶繁茂,后面还有一方菜园,葡萄架上葡萄已经坠了果,十分悠然。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二人只十一点时吃了个早午饭,齐遇早就肚内空空饿的不行了。
当了两三个月的人了,其他的都还好说,这一日三餐外加宵夜他可几乎一顿不落。
齐遇悄悄地对齐沭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我肚子都要咕咕叫了。”
齐沭看了他一眼,转身对老和尚微微欠身,问道:“我二人走了许久才到达这里,大师可知哪里有小路下山?”
老和尚笑了笑,领着他们到了寺庙的另一个小门,他站在院内指向小门外的小径,说道:“从这里走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山底了。”
二人走出小门,齐遇饿死了,脚步都比来时快了许多。
但齐沭却走得慢吞吞的。
没走几步,齐遇听到齐沭冷淡的声音。
“出来吧。”齐沭转身面向寺庙语带讽刺地说:“样子都装不好。门口卍是反的。”注1
齐沭五指张开笼于卐上,只见墙壁上的卐字散出黑气,源源不断被吸入齐沭的手中,然后卐字隐去,浮现出卍字。
眼前的小庙瞬间扭曲起来,屋顶瓦片暗淡,黄墙斑驳,椽桁朽败,只有门前的两根红柱依然红得刺眼,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不是红漆,是人血。
齐沭神色变得凝重,血液凝固后,其中的氧气与蛋白分离,应该呈现暗红色,但门前柱子红色却很鲜艳,只有一种可能,这刚死了人。
而且这寺庙气息如此古怪,似阴似阳似妖似鬼,他一时也摸不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来头。
被拉到齐沭身后的齐遇也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他从背后探出头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庙中缓缓显出身形。
那是一只巨大的乌龟,它依然站在院门内,青黑色的壳有一辆越野那么大,四肢粗壮披着坚硬的鳞片,落地却没有一点声音。
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他的脑袋,那是一个人头——正是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此刻他的五官变得尖刻,像是将人脸放进了真空袋里似的扭曲变形,有着人的五官,却配着拉长变形的脖子,脖子的末端隐没在龟壳里,诡异得让人屏息。
他停在了门口,看着齐沭二人,咧嘴一笑,露出他非人的一面——嘴里没有牙齿,但喉咙却有着坚硬的锐刺。
“今天倒是个好日子,一个人没吃完,倒又来了一个人。”他的目光转向齐遇:“还有,一个大点心。”
因为没有牙齿,他的发音非常古怪含糊,但面上垂涎之色足以让齐沭黑了脸。
什么东西,也配觊觎他的所有物。
阴气萦绕于齐沭指尖,汇成长鞭,他抬手一扬,长鞭带着破空之音呼啸而去,啪地一声脆响,将怪物的脸被抽向一边。
足以抽散寻常鬼物的一击仅仅是在怪物脸上抽出一道血痕。
怪物嗤嗤的笑了两声,张狂地说:“好久没人能陪老夫玩两下了。”
他的眼睛开始泛出红色,桀桀笑道:“那我便撕了你这小阴鬼,再来吃这点心。”
这句阴鬼叫的倒有些意思。
齐沭体质特殊,三魂六魄各少一半,命格极阴,天生带煞,若非生于祁门,早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父亲为抑制他体内的阴气,在他体内种下了祁门宗宝——戮邪。
戮邪为法器,性阳,却极为好战,出则戮,有传言初代祁门宗主曾持其扰地府,为索一人魂魄,杀阴差数百,连闯九层地狱,阎王才至,二人于忘川缠斗三天三夜后,忘川水漫,万鬼争逃,人间生灵涂炭,二人才收手。
据说,后来祁门宗主返回人间创立祁门便是为了収万鬼,弥补自己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而鬼域阴差不足也是源于此祸。
当然,这是外界的说法,祁门中人对这祖师爷是万分崇拜的。
传言不知真假,但戮邪的强大却是众人皆知的。
当时上一届祁门门主,也就是他的父亲,要将戮邪种入他的体内时,遭到了各大长老的反对。
直到戮邪认主——要知道,它已经近三百年毫无动静了。众人敛声,戮邪既已认主,那他便是祁门当之无愧的下任宗主,他的资质甚至超越了他的父亲。
祁门千年来的规矩都是能者居之,戮邪若认主,便是宗主,戮邪若无回应,那便仅为门主。
这也是祁门现任掌门人急于寻找他的原因。
可惜,这破剑进入他的身体后再无动静,但十四年前他被恶鬼勾狁种入鬼息却未死,怕也是因为这戮邪。
这妖龟竟直言他是阴鬼,怕也是看出了自己体内的鬼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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