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娓安在沈悸北身边守了许久, 直到太医都要放弃了,看着萧娓安眼神充满了无奈,她也没用动摇。
她就守在沈悸北床前,不敢动, 饭都吃的很少, 水也是送到面前了才敢喝两口, 眼睛却紧紧注视着沈悸北, 深怕自己错过他一点点动静。
再一次守到晚上, 萧娓安整个人眼皮子重的不行, 终于再守不下去, 一下磕在床沿上睡着了。
冷风从帐篷外吹过来,平常萧娓安都会刻意给沈悸北挡着,可现在她睡着了。
本失了很多血, 伤的很重的人在黑漆漆一片的地方, 只觉得透入骨髓的冷,好像有什么声音唤了他一声,他知道自己还有留恋,他在很努力很努力的, 留在这一方天地,然后睁开沉重的眼皮。
冷风吹起帐篷的帘子,刮到他身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于是抿着唇闭了嘴。
眼睛扫到旁边, 看见那个埋着头睡过去的女人, 微微膛大眸子,手无力的将人推着, 无声的张着嘴唇说,“别睡在这里,着凉了。”
许是深怕出事,萧娓安就是睡着,也提着一份心神,当有人碰到她时,就迅速醒转过来,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却只看见床上那人,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弯着好看的唇形,看着她。
这一刻,萧娓安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人,许久,忽然从眼眶掉下一滴泪。
床上的人看直了眼,没想到自己醒了还把人给惹哭了,顿时急得不行,用许久未开嗓的难听声音喊着,“娓安,你,你怎么了。”
接着,他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萧娓安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摁着他,“你别动,你先别动,我去喊太医!”
不等沈悸北说话,萧娓安就已经没了人影。
太医又一次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听说大家都已经放弃希望的安定郡马醒了后,也是完全不敢发脾气,提着药箱子就过去了。
两人弄出的动静不小,加上太医颤巍巍喊着慢点的声音,惊动了周围帐篷的人。
清河王从营帐走出来,对着外面一轮明月,发出了叹息声,心里只觉得,大约是沈悸北没得救了,才闹出这样的动静。
于是等他进了萧娓安营帐看到沈悸北抬头看着他闺女时,受到的惊吓不比看到诈尸小。
“既然醒了,那郡马这一遭算是过去了,只是……”
那太医看看萧娓安又看看沈悸北,“只是经此一事,郡马怕是会伤了身,容易得病,还请郡主多看着些郡马。”
“知道了。”
这结果对于她来说,已经很好了,人还在就好,她不敢有太多的要求。
萧娓安手还握着沈悸北的,低头对他笑了笑,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沈悸北看怔住了,一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他期盼娓安再这样看他,期盼了多久?他已经记不清了……
“郡主,外头还温着给郡马的药,您跟臣去取一下吧。”
萧娓安敛住那一丝笑意,转头看了太医一眼,心里明白怕是有什么不能当着沈悸北的面说的。
她温柔的对人笑着,低头小声哄他,“我去拿你的药,你等一等我好不好啊,很快就回来了。”
沈悸北心里有些不愿意,他才刚醒呢,之前一直在黑漆漆的地方,害怕的很,好不容易醒来能看见她了,她却要去拿什么药。
但是他抬头一看,只看见岳父清河王威严的站在那里,也不敢撒娇,只能有些委屈的松了手,语气闷闷的说,“那你去吧,快点回来。”
萧娓安安抚似的揉了揉他完全披散着头发的发顶,跟着太医走到了外面。
“怎么了?”
太医对萧娓安做出行礼的样子,又退后了一点,“郡马原先落水就一直有病根未除,现下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恐已伤及肺腑。”
萧娓安手悄悄抓紧衣角,“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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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抬头看了萧娓安没有别的反应,才接着说,“郡马伤着肺腑,以后极亦得寒症,该放在温室里养着,另外……怕是会伤及郡马寿命。”
“撕”
上方传来布料拉扯撕裂的声音,太医只管低着头,一点都不敢抬的。
“无论多好的药,只要对他有用,你都给我用上!若是没有,你就说,不管是什么药,我都会寻来给你的。”
太医早知道郡主对郡马上心了,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觉惊讶,只应下。
自那两人出去后,营帐里就剩下沈悸北和清河王了。
清河王看沈悸北的眼神略微复杂,一边确实觉得自己之前误会了他,他是个好孩子,一边又放不下脸面去与人说和好的话。
于是他就僵着一张脸看沈悸北,长着皱纹的面容凶巴巴的。
沈悸北抿了下唇,重新笑起来,那笑里带了些显而易见的讨好,他从床上爬起半个身子,感受身后的剧痛传来,却面不改色。
“岳父怎么站着?快坐下。”
他白着脸,指了指之前萧娓安坐的凳子。
清河王是个大老粗,没看出沈悸北脸疼白了,只觉得这是在与他示好,这时候他只要接受了,再顺着夸赞他几句,两人就能冰释前嫌,做一对人人羡慕的好翁婿了。
于是他一脸欣慰的走到沈悸北面前坐下,“你这伤,现下感觉如何啊。”
如果这时候,他关心了沈悸北,一定更能让沈悸北察觉到他身为岳父的爱吧,清河王这样想。
沈悸北冷汗逐渐爬上来,“小婿觉得,觉得挺好的。”
他高估了自己忍痛的能力,那刀刺的深,这样扭着伤口,不过才一会儿,他已经疼的要哭出来了。
身前的人面上失了笑容,话也说的勉强,带了点痛苦的样子,便是再粗糙的人,也该看出来了。
清河王一个着急站起了身,紧皱着眉头,“你这是怎么了?”
恰好这时萧娓安又从外头进来,人还没到面前,声音先响了起来,“夫君,我回来了。”
结果一抬头,她父王站在沈悸北面前正挡着视线。
萧娓安疑惑的走过去,嘴里念着,“父王你站这做什么?”
走近了,她只听到一声,我没事的,低头,便是沈悸北半撑着身子冷汗淋漓的模样,顿时惊的人都要站不住了,“你怎么起来了,自己伤着了不知道吗?!”
说话间赶紧上前双手撑在沈悸北的咯吱窝,将人半搂过来抱在怀里,调整了姿势,好不拉到身后的伤口。
本来盖的好好的被子也滑下去一些,露出沈悸北半边雪白的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清河王有了不好的预感。
沈悸北听见萧娓安的责问,抿了抿唇,抬头怯生生看清河王一眼,见清河王看过来又迅速低头,只将自己埋在萧娓安怀里,话语间无辜的很,“父王仿佛是站累了,你不在这,我得招待父王,不然父王要不高兴的。”
清河王:……
不是,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是为了他不高兴??分明不是!
清河王转头看萧娓安,她不会信了吧?
萧娓安阴沉着一张脸,对清河王毫不客气,“夫君才刚醒您就要欺负他吗?”
清河王:……
天地可鉴,他真的没有欺负人。
可是萧娓安不想听他解释,直接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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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悸北还倒在人怀里,一脸无辜的看他,仿佛刚刚阴险的在他闺女面前上眼药说他不高兴了的人不是他似的。
“父王还不去休息吗?”萧娓安眼尖,看见她父王瞪沈悸北了,不由伸手捂住沈悸北的眼睛,又十分冷酷无情的对老父亲下了一次逐客令。
老父亲一脸沧桑的看着那对你侬我侬双目含情互相对视的小情人,凄凉的转身走了出去,只觉得那本来好看的月色,都不这么吸引人了。
待清河王出去了,萧娓安从太医手里拿过药碗,将太医也弄了出去,整个营帐,就剩下他们二人。
“夫君,该喝药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声音是从来没有的温柔,沈悸北肖想极了,如今得到了,高兴的眼泪都要溢出眼眶。
“嗯,好。”
他手轻轻拽着萧娓安的袖子,将头凑过去,微微低下,轻启红唇,含了一口药汁。
大约是那药物苦涩的不行,刚含进去,沈悸北脸色就变了。
难受的整张脸几乎要揪在一起,好不容易将药咽了下去,再张嘴就是委屈巴巴的,“苦。”
萧娓安安抚的摸着人的脊背,温和的说,“良药苦口,你喝了伤才好的快。”
“不好也行的。”
沈悸北独自在那嘟囔,偏萧娓安听力好的跟什么似的,一个字也没逃过她的耳朵。
顿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伤若好不了,我看着心疼,你快把药喝了,少叫我心疼一点罢。”
萧娓安很少说这样的话!
她从不会把自己的心疼,摆到明面上说!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砸的沈悸北晕头转向的,只知道傻傻的顺从的喝药,不过一会儿,那药碗就见了底,他才反应过来,喉间苦涩的不行,这让他不由抬头,眼睛带着天生的雾气看向萧娓安,似乎在讨要一颗糖,压一压那苦味。
萧娓安拿他没有办法,她身上也没有糖,只得弯下腰来,送上一点朱唇,权当蜜糖甜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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