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菜来了。”
掌柜的亲自指挥着小二把菜一一上完, 一共十道菜, 道道色香味俱全。
刚出锅的菜肴热腾腾地冒着香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包厢里。
潭冲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掌柜的笑道:“客官,本店的招牌菜都在这里了, 你们慢用。”
包厢的门重新被关上, 屋里的人立刻如饿虎扑食席卷了桌上的菜肴。他们嫌筷子麻烦, 就直接上手抓。
间或夹杂几句听不懂的话, 但进食的速度却只快不慢。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桌上的菜肴就被吃了个七七八八。
潭冲啃着鸭脖子,不解道:“他们是怎么做的,这鸭子一点儿腥膻味儿都没有,又香又酥。”
旁边立刻有人接茬: “还有那个肉丸子,真他娘的好吃, 就是数量太少了,老子还能吃十盘。”
松山江沉默片刻, 而后道:“再让人上一桌吧。”
“好, 还是松山大人爽快。”
一个劲瘦的男人打开包厢门,吆喝了几声, 顺便还要了几坛酒。
酒现在是稀罕物,他原本也就是顺口一说, 没想到不久之后,小二还真的上了两坛酒。
潭冲和松山江对视一眼,眼里的贪欲更重了。
他们用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低声交流。
小二瞥了一眼, 收回目光,转身迅速离开了包厢。
“这酒楼的厨子不错,可以留着。”
“我也这样觉得。”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酒足饭饱,松山江打发了一个人下去结账。
那人拿着钱袋子,掂了掂,眼神微闪,下楼的时候,往自己怀里揣了一大半。
他拿着剩下的碎银结账,掌柜的看着推到面前的六钱银子,几乎都快气笑了。
这打发叫花子呢。
虽说开门做生意的,都是以和为贵。不过如今,城里有赤夏军驻扎,掌柜的底气可足。
他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子,皮笑肉不笑道:“客官,城里如今都是流通铁币。”
那人不耐烦皱眉:“什么铁币,老子不管那些。”
掌柜的神色不变,“今日你们在一共消费380个铁币,折合成银子正正好38两。”现在百废待兴,又是冬季,想点一桌他们酒楼的席面,可要不少钱,更别说还加了酒水。
粮食也才将将供应上,酒水可是稀罕物中的稀罕物。他们这样的客栈,统共也只有五坛。
对方脸色立刻就变了,伸手拽住掌柜的衣领:“你说什么,38两,你敢向我要38两银子。”
松山大人也只给了五六两银子,连零头都不够。
“愚蠢的商人,你把主意打到老子身上,去死吧。”
说话间,就捏紧了拳头向掌柜的砸去。然而意料之中的掌柜求饶却没有,掌柜还很淡定。
“大人,就是他。”
那人傻了眼: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一波人,抓住了他。
“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一个士兵反手一巴掌甩过去,直接把人打懵了。
“他们在楼上吧。”一道好听的,悦耳醇厚的声音响起。
那个人抬头看去,入目是一截白色的衣摆,往上是挂珠,嗯,挂珠??
当他看到对方光头时,眼睛都瞪大了。
然而对方并没有理他,带着人直接上了二楼包厢。
元真站在门外,神色悲天悯人,一脸佛像:“进去之后小心些,莫要伤着自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跟来的人都很是受用:“大人放心,这等宵小伤不了我等。”
他们直接踹开门,打了里面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a;……”
对方情急之下,说着听不懂的怒骂。
元真站在门外,取下挂珠,有规律地拨动着。
睫毛微微颤动,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水匪么。
他心里思量了一下连州的地理位置,位于整个永源朝中心偏南一些,距离东南沿海边不远,会引来沿海一带的水匪再正常不过了。
那边的水匪都精通水性,又残暴冷血,很是不好解决啊。
他停止拨珠的动作,包厢内已经从剧烈的打斗恢复了平静。
他若无其事放下手,心里有些遗憾,挂珠虽好,终究是没有手珠顺手。
紫檀木做的最好。
可惜了,现在这个世道,这些东西都藏在世家家里。
真的是,很让人不喜。
元真眯了眯眼,抬脚进入包厢,神色淡淡,眉目间还有着丝丝缕缕的慈祥。
松山江疑惑: “和尚?”
潭冲咒骂:“秃驴!!”
元真行了一个佛礼:“两位施主好。”
松山江/潭冲:…………
你踏马瞎啊。
他们这个样子算好吗。
松山江勉强找回一点理智,他冷冷道:“在下听闻连州境内法治严明,没想到也会做这种欺压良民的事。真是叫在下开了眼界。”
“放屁。你们算哪门子良民,吃霸王餐还有理了。”压着松山江的士兵怒道。
松山江脱口而出:“不可能,我让人去结账了。”
正在这个时候,之前被叫去付账的人也被押了上来。
元真语气柔和:“施主一顿饭需付38两银,如今却只给几钱银子,不是霸王餐又是什么?”
松山江第一反应是,这是山珍海味不成,一顿饭要38两,怎么不去抢。
第二个反应是,该死的手下,竟然敢贪钱。
不过比起后者,他更愤怒的是前者。
“你们在坑我,一顿饭怎么可能要38两。”
元真瞥了一眼掌柜,掌柜的笑眯眯开始报价。
松山江等人:???
松山江:!!!
粗一听感觉离谱,再仔细思量,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想到他们吃东西时囫囵吞枣的样儿,只粗粗尝了个味道,银子就哗啦啦没了,松山江的脸都绿了。
他正思考,要不要拿身上那块玉佩抵债。潭冲就骂开了:“去你娘的,坑人坑到你爷爷头上来了。老子今天非砸了你这个黑店不可。”他手腕一转,挣脱束缚,一个俯冲,直朝掌柜的而来。
松山江眯起眼,虽然有点遗憾身份会暴露,不过他们水匪从来都不受气,更别提吃亏了。
这种黑店,是该给一个教训。
掌柜的害怕后退,耳边响起声音:“安心,有我。”
他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甩了出去。当他定睛看去时,刚刚还猖狂的潭冲已经躺地上了,而缠住潭冲手的,不是元真原本挂在脖子上的挂珠又是什么。
潭冲躺在地上唉唉叫唤,他旁边的松山江心中惊涛骇浪。
好快,他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居然都没看到对方怎么把潭冲制服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厉害的人物,他不可能没听到对方的名号。
元真:“不过一无名僧人。”
松山江:…………
元真:“带走。”
松山江犹豫着要不要动用最后的底牌溜走。
前方却传来和尚熟悉的声音:“到时候把他们带去见一念大人。”
松山江心里微动,移向后腰的手收了回来。
元真默默收回视线,摩挲挂珠,无声念了一句佛号。
…………
阴暗杂臭的牢房,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被人五花大绑丢在里面。
“松山江,你什么意思?”
潭冲靠近他,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懂的话语道。
松山江:“静观其变。”
潭冲大怒:“这里太脏了。连猪圈都不如。”
“等老子离开这里,一定要带着人回来,把这里踏成平地,不管是那个黑心掌柜,秃驴,还是那什么一念,我都不会放过。”
“是吗。”冷沉的声音突然而来,几人一惊,寻声而望。
“怎么是个小屁孩。”潭冲当即脱口道。
这种半大少年,他一拳能打死一个。
他不满:“主事的呢,让那个什么一念出来。”
松山江注意到和尚居然落后少年身后一步。低眉敛目,神色看上去很恭敬。
他心里有了个猜测,对少年道:“你是赤夏军首领。”
一念摇头。
他并不是很想认下这个“身份”,这样好像他在跟掌门夺权一样,这不是他想要的。
掌门是明面上的领导者,其他事情和琐事都由他处理,他的权力等同掌门,他们一明一暗,反而是再好不过的状态了。
他现在并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元真诧异抬眸,又扫了一眼面现疑惑的松山江,温声道:“一念大人,这些人可以初步推断为沿海一带的水匪,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一念眸色微沉,元真垂首,避开了少年锐利的视线。
松山江脑子转的飞快,否认道:“我们不是水匪。”
潭冲离家出走的脑子也终于回来了,“对,我们不是水匪,我们是被城里黑心商家坑了的外地人。”
“一顿饭怎么可能要38两银子。”
元真漠声道:“其他菜肴就算了,两坛酒的价钱不菲。”
“不但不给钱,还要殴打掌柜,砸了客栈。掌柜又何其无辜,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潭冲脑门一跳一跳的:“死秃驴,你别诬陷我。”
元真行了一佛礼,“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一念嘴角抽了抽,招来了几个灰衣人,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叫人胆寒:“只要能从他们口中撬出消息,不拘任何手段,不论死活。”
领头的灰衣人睨了牢房里的几人,眼中仿佛有跳跃的火光。
松山江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趁着灰衣人进来抓他们时,他不再掩藏,从后腰摸出暗器,趁守卫们闪躲的功夫,抓住机会逃了出去。
“一念大人,都是尔等无能,让敌人逃脱。”
一念:“无妨,跑了一个,还有其他人。”
元真注视着一路滴落至墙沿的血滴,心里哼笑一声。
恐怕这个跑掉的,才是真正的鱼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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