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赵清荼, 人偶师脸上多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一渡忘川,前尘尽忘, 若是想要再续前缘, 无异于逆天而行。如果你们有缘,就算忘记这些, 也会再见, 再相爱。只是你如今执念太深,这些劝慰你的话, 你多半也是听不进去。所以,我只想告诉你, 如果真的想办到这件事, 你就要积累功德, 为国为民多做实事。”
赵清荼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要求, 听起来有些道理,但又让人不敢深信。“仅仅是这样, 就行了吗?”
人偶师摇了摇头,“当然不止如此,还需要建一祠堂, 立石碑刻功绩, 用你俩成亲时的发结作供奉,再加上一陈年旧物压制,便可再忆前尘往事。情有千结,这陈年旧物对你们两个来说,越重要, 那你们所能记起的部分,就越多。”
赵清荼下意识摸向腕上的珠串,如果真的需要这样一个物件的话,恐怕没有什么,会比它更合适的了。
对于如此玄妙的事儿,此刻的赵清荼,大概也是宁可信其不可信其无的状态。
人偶师的话,就像让原本已经站在悬崖边上的她,突然看到一根抛过来的绳索。为了那个梦一般的约定,赵清荼握住了这根绳索。不管这条绳索后面是另一个深渊,还是琼岛,她都要拽着它,走下去。
“一切都照您的话来办,望大师能说到做到。”赵清荼起身走向暗格的地方,拿出个百宝箱,在底部的夹层里,取出了一个绣着鸳鸯的红色锦囊,又褪下了手腕上檀珠,然后找出一个缀着宝石的金盒子,把东西都放了进去。
“嗯,当祠堂修建好的时候,我会再来寻你安排这些东西的。接下来的日子,就请赵大人多加努力了,祝你将来得偿所愿。”人偶师说着,从藤箱里拿出一卷图纸,铺展开在赵清荼的面前。上面,赫然是需要新建祠堂的图样。
赵清荼微垂下眼帘,点了点头,脸上已经没有了颓然之气。
毕竟,要是按照这位大师的要求,赵清荼接下来可有的是事儿,需要忙碌。
看到重振精神的赵清荼,秦枢也是很惊讶,不知道那人偶师说了什么,三言两语就让赵清荼换了心境。
在人偶师与赵清荼谈话的时候,因为旁的人不能靠近,只能敞着门让人远远看着,所以秦枢对两人的谈话内容,无从知晓。
但看赵清荼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情况还好,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就在秦枢这么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这心是放早了。
的确,赵清荼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吃不喝什么都不做了。现在是走了另一个极端,就像拼命三娘一样,赵清荼开始不停的找事儿做。
作为皇帝来说,拥有一个勤奋的臣子,让他还挺高兴的。但是作为朋友,甚至作为干哥哥,他并不愿看着这样不停压榨自我的赵清荼。
可是,赵清荼执拗起来,也不是秦枢和王柯岳能劝的住的。或者说,唯一能劝住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从土地农耕到百姓富足,从文化普及到官制改革,赵清荼管的事儿太多了。如果不是皇帝绝对信任,单从她这大包大揽的状态,就要心生忌惮,会想她手是不是伸的太远了。
还有那些被赵清荼抢了工作的官员,按理来说心里也是该犯嘀咕的,但事实上,他们对于赵清荼绝对是敬重多于其他。
赵清荼虽说管的事儿多,但并不占功,而是每每有了好点子,就写好计划方案,然后让人自行安排调整。对于这些官员来说,有了赵清荼的计划书,就像是练武功有了专人指导,条条款款都理得很是清楚。
只要不是个傻瓜,根据这些东西,都会知道要怎样做,才会达到目的,获得效益。
显然,这些经历了层层科考的官员,都不傻。
或许有那么一两个眼皮子浅的,只顾着眼前的利益,不愿意照着赵清荼规划的路线走,那皇帝的刀是可以随时举起来的。
整整十年,本就国泰民安的芝兰国,又发展到了新的高度。
在卢筠蕙去世的第六年,秦枢就把皇位让给了太子。对于两朝元老的赵清荼,并没有被新皇帝忌惮。
相反,新皇帝还动不动就把人参、雪莲之类的东西送到赵清荼府上,只想这个认了干亲的姑姑能活的再久一点。
除了做事的时候,会和官员们接触之外,赵清荼很少私底下与这些人来往。府邸更是长年关着大门,任谁提着礼品来搭关系,都是白搭。
整个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状态,对于她这样的情况,秦慕琉多少也是听说过一点,都是与那位死去的卢丞相有关。
想着那位的事迹,秦慕琉也只能说是天妒红颜,天妒英才,左右都是太过可惜了些。
如果那个人还在的话,芝兰国不知道又是个什么模样了。
现在的芝兰国,不说人人都有考秀才的本事,但自己的名字还是认了全的,寻常计算也不是问题。就算到了灾荒年,虽说某些地方可能要勒勒裤腰带,但是遍地饿死人,随处是难民的情况,可是没有了。
朝堂上,也是风清气正,办实事的居多,拍马屁的甚少。至于那些贪赃枉法的,有费那个脑子的功夫,还不如想办法多办点实事,然后从国商那里兑换分红点,这每年得到的钱,比起搜刮民脂民膏,兴许还要多些,还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担心哪天被皇帝砍了脑袋。
作为这里面许多事的推动者,没有人知道赵清荼为了研究出一个合适的方案,要搜集多少讯息,要翻多少资料,要做多少推算,
在丞相府里,就像装着一个吃纸墨的巨兽,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采买大量的文房四宝。写秃的毛笔,都能拿米袋子装了。
从各地周游回来的秦枢和王柯岳再见到赵清荼的时候,简直不敢认她。面前的人满头银发不说,那面容比他们还要苍老许多。
要知道,赵清荼比他们要小上好多岁呢。
“你这又是何苦呢?”
许是用眼过多,那双曾经清透灵动的眸子,现在看起来就像一潭蒙了雾气的死水。
听到秦枢这般感慨,赵清荼倒茶的动作一顿,大约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之后,对他浅然一笑,“找点儿事儿做,也好过胡思乱想,现在这样,挺好的。”
秦枢不赞同地皱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柯岳拦下了,“你要是这样能好受些,就继续做吧,但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多注意一下身体,最好能劳逸结合,别熬太厉害了。”
王柯岳关切的话,让赵清荼下意识眨了眨眼,看着面前这两人,然后点了点头,“谢谢,我会的。”
尽管赵清荼嘴上应的好,但秦枢和王柯岳都知道,多半这人做不到。
就在他们为赵清荼心忧不已的时候,那件让他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是卢筠蕙走后的,第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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