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勺糖
温言回这个名字,沈书鱼真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此刻突然撞入耳中,她只感觉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不免产生了几分恍惚感。
这个名字,连带着它背后的那段记忆像极了尘封许久的老照片,早已泛黄模糊。遥远得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一个人在温哥华飘了八年。那八年,她在大洋彼岸,山高水长,她愣是没听到一星半点有关温言回的消息。可能他是真的低调,也可能是她刻意过滤掉了有关他的消息。
去年年底她回国,在听风工作了近一年。这一年她依然没有听到任何他的消息。只知道他在横桑。
这座城市很大,如果不是刻意要去见一个人,他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遇到。沈书鱼觉得这样很好,偏安一隅,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谁年少时还没个刻骨铭心的爱人呢!过去了也就翻页了,一切从头开始。
如果余梦溪不提这个名字,她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她今晚会见到温言回。她几乎都快忘记这个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他们曾经在老师和同学的眼皮子底下谈过一段青涩懵懂的恋爱。
一时间沈书鱼陷入了沉默。
“鱼儿,你在听吗?”余梦溪绵软好听的声音将她一点一点拉回现实。
她“嗯”了一下,继而低声道:“我在听,刚信号不太好。”
余梦溪悄悄试探一句:“温言回要去,要不咱俩就不去了吧?”
“干嘛不去?”沈书鱼嗤笑一声,言语轻松,“不就是前男友嘛!又不是见不得人,怕什么!季老师今天要来,我必须去。”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沈书鱼预计得很准确,二十分钟后就开到了江南府邸。
她找到空位停好车。然后在饭店门口和余梦溪碰头。
两个姑娘一道去了202包厢。
17班的班长卢思明和学习委员李锦站在包厢口接待人。
多年未见,当年高瘦的班长已经变成了一个浑圆的胖子,西装革履,大腹便便。而微胖可爱的学习委员则晋升成为一位高挑纤瘦的御姐,妆容精致,气质极佳。
不得不承认,岁月真是改变了太多人和事。
两人一见到沈书鱼和余梦溪忙迎了上去,“两位大美女姗姗来迟呀!刚李文那群人还在跟我念叨,说你俩怎么还不来。他们都等着看大美女呢!”
沈书鱼微微一笑,“路上有点堵车,不晚吧?”
“不晚不晚,大美女什么时候到都不算晚。”卢思明满脸笑意,音色爽朗有力。
余梦溪眼里溢出笑,眉眼弯弯,“班长还是这么会说话。”
沈书鱼看向李锦,由衷夸奖:“李锦,多年没见,你越来越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被美女夸漂亮,李锦很不好意思,“班花你就别打趣我了,你俩才是真正的大美女。”
李锦这话确实不假。当年读书的时候,沈书鱼是班花,余梦溪是校花,这两位姑娘及美貌与才华于一身,可是横桑一中出了名的美人儿。
李锦给她们推开包厢们,笑着打趣:“咱们班的大美女到了,大家伙赶紧招呼起来!”
两姑娘一踏进包厢,众人就开始起哄:“一个校花,一个班花,得,这下齐活了!”
“哈哈哈……”
许久未见这种大场面,沈书鱼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她抚了抚胸口,“班花压力山大呀!”
余梦溪勾唇坏笑,“校花压力更大!”
沈书鱼:“……”
“沈书鱼,高中一毕业就没影了!听说你去温哥华了,怎么舍得回来了?”当年班里的刺头李文一见沈书鱼就开始调侃。
李文和李锦是龙凤胎,前后就相差几分钟,李锦是姐姐,李文是弟弟。姐弟俩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姐姐是班里的好学生,听话懂事,勤奋好学。弟弟却是刺头一个,到处惹事生非。
沈书鱼和李文当年也是有过硬的革命友谊的。可惜她去温哥华飘了八年,这八年除了余梦溪,她谁都没联系。如今再见李文也生出了许多陌生感。
沈书鱼抖抖肩膀,语气清淡,“温哥华哪有咱们横桑好,待了几年早待腻了,自然就回来了。”
李文:“我们还以为你准备嫁个外国佬,不回来了呢!哈哈哈……”
沈书鱼:“我倒是想啊!可我爸妈不允许啊!”
“哈哈哈……”
余梦溪如今是知名珠宝设计师,上过好多电视节目,也是名人一个。同学们见缝插针赶紧和她攀谈起来。
班主任季兴平一早就到了,坐在一旁和学生说话。
和同学们寒暄一番,沈书鱼和余梦溪赶紧去跟季兴平打招呼:“季老师好!”
几年不见,季兴平仍旧清瘦挺拔,不过多了许多白头发。岁月不饶人,谁都没能躲过。
见到两位姑娘,季兴平当即和蔼一笑,“余梦溪我这几年见过两次,沈书鱼你我是一次都没见着。怎么的,去了趟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老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沈书鱼:“……”
“季老师,瞧您这话说的。”说到这个沈书鱼就特不好意思,“我早就想去看您,就是一直没时间。是我错了季老师!”
季兴平佯怒,“你这丫头就是白眼狼。还是言回那孩子体贴,经常回学校看我。”
一提到温言回,沈书鱼脸上的笑容顿时变了一变。不过转瞬间又恢复自如,言笑晏晏。
季兴平眼尖,看在眼里。
当年这两人偷偷谈恋爱,以为瞒天过海,其实老师们眼睛雪亮,个个心知肚明。
当初这两孩子刚有点苗头的时候,就被季兴平给看出来了。怕他们耽误学习,他就想将那点苗头给掐灭在摇篮里。毕竟这二位可是一中的种子型选手,是他们那届考清华的希望所在,身上肩负着光大母校的重任。
为此,他们这一群老师私下还特意讨论过,到底该不该阻止孩子谈恋爱。如果要阻止,又该用什么方法才合适。
最后讨论来讨论去也没出结果,生怕一着不慎,没掐灭苗头不说,反而打击到俩孩子的自尊心。毕竟十七八岁的孩子就像刚出炉的豆腐脑似的,一戳就破,最是脆弱。他们索性就先按兵不动,看看成绩再说。
按兵不动的结果就是这两孩子一谈就谈了一年,整个高三下来,成绩也没半点影响,还是稳坐年纪前两名的宝座。
原以为两孩子会和和美美走下去。谁知道高考一结束他俩就掰了。本来可以双双去清华的成绩,一个直接出了国,一个放着清华不报,留在了C大。
反倒是一直被他俩远远甩在身后的18班的万年老三高考超常发挥,去了清华。成为了那届理科班唯一一个考取清华的学生。
因为这件事季兴平可是痛惜了好多年,逢人就说。从此以后但凡看到班里有早恋的苗头,绝不姑息,直接掐灭。
季兴平察言观色,及时转移话题:“书鱼,现在在做什么呀?”
沈书鱼轻声回答:“在一家出版社当总编。”
季兴平一听她在出版社工作,直接笑了,“你和言回也是搞笑得很。你当年数学那么好,如今却在出版社工作。言回语文那么好,现在却在C大教数学。”
沈书鱼:“……”
温言回在C大教数学?沈书鱼完全不知道,她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和沈书鱼一样,温言回也是彻头彻尾的学霸一个,每次考试都是年纪头两名。他们那届理科班,前两名永远都是沈书鱼和温言回。不是她第一,就是他第一,或者两人并列第一。两人可以轻轻松松甩开第三名二三十分。
沈书鱼数学和理综拔尖,回回考试这两门成绩都是年级第一。温言回则是语文和英语拔尖,语文作文每次都是范本,从一班能传阅到十班。
想来也是神奇。若干年以后,数学好的沈书鱼从事了出版工作,整日与文字打交道。而语文好的温言回却当了数学老师,成天对着一堆数字。他俩刚好反了反。
两人说了会儿话,季兴平突然就关心起沈书鱼的个人问题,笑眯眯地问:“结婚没有啊?”
沈书鱼:“……”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长辈都热衷于关心小辈的个人问题。就连这么开明的季兴平也不能么免俗。
沈书鱼摇了摇头,实诚地答话:“还没。”
季兴平:“男朋友呢?”
沈书鱼再次摇头,“没有。”
季兴平高深一笑,“挺好。”
沈书鱼:“……”
好在哪里?
沈书鱼正欲说话,包厢里又进来一个人。
同学们忙迎了上去,各种寒暄。
借着晕暖的光线,沈书鱼终于看清了久违的那张脸。
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和稚气,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属于青年人的成熟与沉稳。他穿着一身休闲得体的套装,乌黑的短发干净利落,五官精致立体,神色温和。
面对众人的热情,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局促,端着酒杯款款而谈。他侧着身体,嘴角微微带着点笑意,气质温润。普普通通的装束,却没能掩盖掉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锐利和锋芒。
他一贯就生得好看,这点毋庸置疑。只是高中时期,他总是穿着规整的校服和洗得泛黄的球鞋,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学习。每天三点一线,背书刷题,也不怎么说话,非常不合群,从来不会参与男生之间的任何活动,一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调得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班上的人都叫他书呆子,说他木讷老实,没有人愿意靠近他。自然也就轻易忽视了他的长相。
若不是每次在红榜上看到他前两名的成绩,谁都不会注意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班上的同学都说温言回是老实人,可就是这样的老实人伤沈书鱼最深。
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这样的书呆子,这样的老实人,在若干年以后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年沈书鱼不是没幻想过和温言回的重逢。只是她从未想过他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让她觉得陌生,更让她震撼。
余梦溪同样震惊,不可思议道:“这是温言回?变化也太大了吧!”
两姑娘都去国外飘了几年。余梦溪比沈书鱼要早回国两年。她参加了两次同学会,不过都没见到温言回。她和沈书鱼一样也是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温言回。她的震撼一点都不比沈书鱼少。
对于温言回的改变,在场没人表现出惊讶。除了沈书鱼和余梦溪。整个班里就她俩没见过温言回。
当年班上的文艺委员江夏看出两位姑娘的震惊,笑着说:“很神奇是不是?前两年温言回头一次来参加同学会,我们都不敢认他,变化真是太大了。他现在是C大最年轻的副教授。”
二十八岁就评上985高校的副教授了,不得不让人佩服。
不过想想也正常,温言回的脑子那么好使,又那么勤奋自律,跻身业界精英的行列是迟早的事情。
沈书鱼的父亲沈威在见他第一眼就断言他绝非池中之物。所以他并不反对她早恋,只叮嘱她要保护好自己。
父亲是绝对有先见之明的。沈书鱼想想也就释然了。
一群人围着温言回聊了会天儿。他就朝季老师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平和悠远,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书鱼就坐在季兴平身边,她下意识觉得有些紧张,浑身紧绷,就想赶紧起身。
谁曾想季兴平直接叫住她:“好好坐着!”
说完季兴平就朝温言回招手,亲切地说:“言回,到老师这里来!”
沈书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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