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勺糖
男人闻声点点头,端着酒杯缓缓走了过来。
走近了沈书鱼才发现温言回这一身装束看似简约普通,可却不便宜。从上衣到鞋子,都是大牌子,一套下来都是普通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他站定,礼貌开口:“季老师。”
季兴平热情地看着这两位昔日的得意门生,似笑非笑,“你俩都是老熟人了,不打个招呼?”
沈书鱼:“……”
沈书鱼条件反射地捏住裙摆,赶紧站了起来,牵扯嘴角浮出一抹笑,极力稳住声线,“好久不见啊温言回!”
只有她自己知道笑得有多尴尬。
年轻男人清淡的目光转到沈书鱼那张素净的小脸上,轻微落了几秒,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只听见他不疾不徐地开口:“沈书鱼,是挺多年没见了。”
到此话题终止,谁都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欲.望。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到场了。开席以后,喝酒聊天,说说各自当下的生活,师生关系融洽,气氛一度非常活跃。
同学聚会总有一部分人会趁机拉拢关系,为自己行方便。还有一部分人则伤春悲秋,追忆似水年华。
沈书鱼自然是后者。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面孔,可时隔多年再见到她又总觉得无比陌生。
尤其是温言回。除了那张脸相似,他身上哪里还有过去半点痕迹。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很安静的少年;那个最开不起玩笑,她随便说两句就脸红的少年;那个连抱她都不敢,都要她主动的少年。如今正置身于人群中,把酒言欢,款款而谈,满身的贵气。
他是那么的耀眼,闪闪发光,谁都无法再轻易忽视他的存在。
反倒是天之骄女的沈书鱼,兜兜转转一圈,变成了寂寂无名的平庸之辈。
岁月匆匆而逝,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时光的烙印。有人功成名就,有人仍旧普通,有人则步了仲勇的后尘。
本是朝着同一个目标一同奔跑的一群孩子,多年后再见皆不复当年的模样。
到底是年少最肆意潇洒的时光,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大概是碰到了深埋在心底的那根弦,沈书鱼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伤感。
她真心觉得自己矫情得要死。久别重逢果然容易让人感慨万千。
余梦溪坐在她身侧,夹了片鱼肉放进她碗里,打趣道:“鱼儿,是不是后悔跟温言回分手了?人家现在可是C大最年轻的副教授,前途不可限量。”
沈书鱼低头挑掉鱼肉里混着的鱼刺,微微挑眉,不服气地说:“副教授怎么了?副教授能有几块工资?有我多么?”
余梦溪抿嘴一笑,“是是是,人家跟你这个富二代怎么比,你爸可是随手就能给C大捐栋楼的。”
沈书鱼:“……”
好友捅捅沈书鱼的胳膊,悄悄和她咬耳朵:“你是不是没想到温言回现在混得这么好?”
沈书鱼音色清淡,“他那么努力的一个人,要是再混不好天理难容。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去教数学。”
想当初温言回他可是最不喜欢数学的。虽然每次考试都能考130以上,但他是真不喜欢学数学。他说他之所以认真学数学纯粹是为了应付高考。他最喜欢写作,总是利用闲暇时间偷偷写小说。他的小说沈书鱼还看过几篇。写的都是悬疑和谍战题材,她不怎么感兴趣。当初她还一直奇怪这么爱好写作的人不去学文科,竟然去学了理科。
余梦溪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有啥好奇怪的,你那么不喜欢写作,还不是当了编辑。就这点而言,你俩都是怪胎。”
沈书鱼:“……”
说得也是!
一大群人吃吃喝喝闹闹,一直折腾到晚上九点多。
沈书鱼和温言回一晚上都没说上两句话,不像是高中同学,比陌生人都不如。
季兴平和其他几个任课老师都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一个两个都要回家了。这顿饭自然也就散场了。
站在饭店门口和那群同学道别。沈书鱼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雨滴淅淅沥沥,雨势渐大,整座城市隐在浓稠的雨雾里,远处灯火细碎又缥缈,一闪而过。
班长卢思明和学习委员李锦把其他任课老师逐一送走。季兴平垫后。
沈书鱼迎面就问:“季老师,您怎么回去?要不我送您吧?”
季兴平笑着说:“我等下坐余梦溪的车回去,我俩顺路。”
余梦溪冲沈书鱼点点头,“鱼儿,我送季老师回去,你放心好了。”
有余梦溪送,沈书鱼自然放心。
季兴平指了指一旁的温言回,又对沈书鱼说:“言回今天没开车过来,你俩熟,你就送他一趟。”
沈书鱼:“……”
她能拒绝么?
沈书鱼简直想哭,让她送温言回,这不是徒增尴尬么?
温言回明显也是没想到季兴平会让沈书鱼送他,他面露错愕,赶紧拒绝:“不用了季老师,我可以打车回去的。”
季兴平直接瞪他一眼,“大晚上的打什么车,多不安全,最近治安不好,不仅女孩子,你们长得好看的男生也是很危险的。你和沈书鱼都是老熟人了,让她送你一趟有什么关系!”
温言回:“……”
不容他反驳,季兴平直接一锤定音,“书鱼,言回就交给你了哈!”
沈书鱼:“……”
沈书鱼真心想哭,哭着应承下了这份苦差事。
两人冒雨把季兴平送上车,他和蔼地对沈书鱼说:“得空了就去看看老师听到没?别那么没良心!我以前对你多好,小白眼狼!”
沈书鱼笑着应下。
余梦溪探出脑袋,“我先送季老师回去了。”
沈书鱼轻声叮嘱:“开车慢点。”
好友冲着她暧昧地笑,“我们家小鱼儿要加油哦!”
沈书鱼:“……”
她无语望天,她加哪门子油哦!
目送余梦溪的车开远。沈书鱼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柔柔一笑,“走吧温大教授,我送你回去!”
她今晚穿了件薄荷绿的长风衣,颜色特别养眼,衬得她的肤色也越发白净细腻。朦胧的一捧光束直直照过来,她这么一笑,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不过温言回却知道这不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纯粹是在掩饰她的紧张。她只要一紧张就会故意笑得很灿烂,不让人看出她内心忐忑不安。
温言回微眯着双眼,静看她一秒,音色舒缓,“麻烦你了。”
沈书鱼继续笑,“别这么客气呀老同学!”
继续掩饰紧张。
沈书鱼的车是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一百来万,不贵,代步工具而已。
她先拉开车门坐进主驾,温言回随后就坐进了副驾。
两人一前一后系上安全带。
车子发动以后,沈书鱼便问:“你现在住哪儿?”
“穗禾领府。”男人清脆地答话。
他浓密的短发上沾了一些雨水,经橘调的灯光一照,悠悠泛着冷光。整张脸陷进阴影里,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沈氏集团的大头就是房地产生意,沈书鱼对横桑的各大楼盘多少有些熟悉。穗禾领府是前两年刚开发的楼盘,一个中档小区,均价在六万以上。
温言回买得起穗禾领府的房子,看来他这几年是真的混得很不错。
她自发地在心里测了测穗禾领府到自己的小区望月公馆的距离。两个小区竟然离得不远,开车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得出这个结论她不禁笑了。过一会儿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鬼迷心窍。管它离得近不近呢。反正她又不会再去穗禾领府了。
沈书鱼熟练地在导航里输入目的地,“老房子不住了?”
她记得温言回父母过世前给他留了一套老房子的,在横桑的郊区,她还去过几次。他那时和他的外婆住在一起,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回老房子住两天。
男人音色清淡平静,“政府规划,早几年拆迁了。”
原来温教授也是个拆二代呀!
“那你外婆她?”
“前两年就去世了。”
沈书鱼顿时面露歉意,“抱歉。”
他看向窗外,“没事。”
沈书鱼的车开得特别稳,白色小车笔直汇入车流。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吱呀作响。车窗玻璃上堆积了一大片斑驳的水渍,总也不能干净。
两侧路灯暖橘的光线细碎地掉进车里,将女人素净的瓜子脸蒙上了一层细细的阴影。她的侧脸特别精致好看,线条清晰,弧度有致。短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双小巧可爱的耳朵,星星耳环镶嵌碎钻,璀璨夺目。
温言回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他觉得这个姑娘变了很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静了。安静温婉,很有大家闺秀的感觉。读书那会儿她可是飞扬跋扈的小公主,怎么闹腾怎么来。
沈书鱼专注开车,一时间没再跟温言回讲话。她心里紧张,怕说多出错。
深究起来,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大概是时隔多年见到温言回尴尬吧!
车厢里尤其安静,只有导航的声音萦绕在耳旁。
她觉得气氛有些压抑,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不再流动。
果然是这样,所有分手后的男女再见面都是尴尬的,无一例外。
车子顺利上了秋石高架,沈书鱼听到身侧响起某个低沉温和的男声,“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握住方向盘的那双手不自觉收紧,顿了顿才回答:“去年年底。”
温言回这才猛地意识到她原来已经回来快一年了,而他竟然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傻傻地以为她还在温哥华飘着,不想回国。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男人握紧拳头,面色绷得有些紧。
沈书鱼:“在一家出版社当编辑。”
“哪家出版社?”他不免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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