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家畜

    几日风尘仆仆,裴保全和俞燕总算到达了位于西南边境的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是个民族杂居地。四周环绕大山。

    到了村口,人很少,一个背着背篓的黑黝男孩看到他们友好点头。

    “呐万(你好)。”

    裴保全和俞燕也笑着对他点头示意。

    这处村子他们来过,因为本地人口不够,他们就来打工给这个大山修路。

    也正是如此,他们才见识到了当世神人。

    村里前些天下过雨,青石板地的青苔还有些滑。他们小心翼翼行往村子深处。四面竹林风啸,不时有鸟类宛转歌唱。

    许久,目之所及为一座古朴与村里竹屋土方构造不同坐落在溪旁的小楼。

    他们仔仔细细打理了一下着装形象,迈步走向楼下半阖的木门处,伸手叩击。

    “大师,您在吗?”

    屋内传来温柔的回复。

    ——“进来吧。”

    他们推门进去,而要找的神人临于案前,执笔似乎是正在作画。

    挺拔如松,身上是一件绣牡丹的深色唐装,男人及腰的发别在耳后,眉眼似丹青晕染。高洁如天上圆月,飘渺似山间清风。

    与十年前记忆中那副模样相同从未变过。

    男人将笔放置在砚台上,慢慢转过身,那一刹那惊动岁月的容颜彻底展露。

    “坐吧,桌上有茶。”

    声音很玉润,令人有如沐春风安心之感。

    “谢谢……”裴保全道:“大师你还记得我们吗?”

    男人点头,“记得的,裴保全与俞燕。”

    俞燕欢喜上了眉梢,旋即又作出苦相,“神人,你一定要帮帮我们……有鬼上保全的身,你看能不能给道符或是做一次法?”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叠钱,推放到桌子上。

    “大师一定要帮帮我们呀……”

    男人不似凡人的面容上依旧不悲不喜,盯着俞燕看了好一会。俞燕有些不自在,她想是今天着装形象不好还是脸上有什么东西。

    几秒后,男人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裴保全喜悦道:“那需要准备什么吗?我和燕子去准备。”

    “不需要。”男人摇头,他说:“那怪物只能破坏了尸骨才能灭掉,这样——我和你们一起去元城,那怪物的尸骨就在你们村里。”

    裴保全和俞燕面面相觑,然后也同意这件事。

    既然谈妥了,他们俩夫妻就打算先走了,到了告别时,男人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你们村的家族里,还有嫡系吗?”

    ——“这……有的,俞裴两家现在嫡系只剩下我外甥了。”

    “他叫什么?”

    ——“俞渺。”

    *

    咖啡厅。

    嘟嘟嘟——电话铃声响了。

    “喂。”张英闭上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但听完对方说什么后她眼睛似鹰隼凌厉,神色肃穆。

    电话挂断,她立马起身奔向自己车驾驶入公路。可是她所在的街区离目的地很远。

    张英立刻使用特殊通讯频道发出讯息。

    “我是张英,刚刚收到消息,目标人俞渺被四辆迈巴赫接走,开往西南方向。车牌号分别是……温玟去目标楼下候着,李天调查目标附近所有路况监控,及时汇报,顾青……”张英顿了顿。

    “顾青你是本地人对元城熟悉,仔细听李天汇报,到达目标处。无现场证据不能实施抓捕,不要引起社会恐慌。”

    叮——

    “好的英姐。”温玟。

    “四辆迈巴赫太容易调查了,等我,五分钟搞定!”李天。

    另一个人顾青没有说话,但张英知道那个人现在的心情是多么迫切。

    唉,她叹口气,浑身都是疲惫。方向盘调转,离开主干道。

    人不是圣人,过去造成的伤痛是无法忘却的。

    闹市从车窗倒流,形形色色的人与道路两旁的树荫交融后消散。

    车停在了市精神病医院门口。

    医院的地板花纹很隆重奢华,挂号大厅正中央大理石拼成了著名的标志蛇制杖。这所精神病医院也和其他医院差不多,只是在最后花园后的范围,那是属于名副其实的“精神病”范围。

    穿过花园,来到那栋住院楼她不用等电梯,三间电梯全停在一楼。

    张英提紧手上的果篮来到一间病房,身旁跟着专门的护士,用来防范一些突发情况。

    病房是单人房,也是一间特殊病房。

    入目的是平静望向窗外的男人。他的发稍长是浓郁幽深的黑色,侧脸瘦削,皮肤格外苍白。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袖子落在手腕一大截。在左眼眼下纹有格外醒目黑色的黑色条形码。

    张英她曾悄悄拍下过回去扫描,得出来是英文单词domestic animal(家畜)。每每想起,她都会愧疚心疼少年的遭遇。

    少年名字叫顾紊,是顾青的弟弟。

    曾经无比轻狂活力的少年和他的哥哥都在她组里共事,但在两年前的七月份一次与死局帮交锋中被绑架掳走。

    他们无法想象那群穷凶极恶之徒会对他做些什么。

    九月份救出顾紊时他仿佛死掉一般没有丝毫神采。瘦的只有九十斤,身上触目惊心烫伤鞭打,甚至针孔痕迹。

    看见光和陌生人会惊叫逃避;夜晚无法安眠喜欢一个人望向窗外开始哭;恐惧一切别人的接触,更加恐惧一切有针的器具。他们只得将顾紊安置在医院接受治疗,情况终于得到控制。

    ——仅仅也是得到了控制而已。

    “阿紊,我来看你了。”张英笑着将果篮放在柜子顶部,然后坐在顾紊床边的椅子上。

    顾紊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又是这样……张英心中暗叹。顾紊被救出来后对他们的态度再也回不到原先的亲切了,反而带上厌恶漠视。但人心都是这样,自己遭遇的痛苦与别人的幸福对比……会觉得讽刺吧。

    拳头握紧。也就是因为这样啊,她才想剿灭死局帮,给所有不幸画上句号。

    没在意顾紊的冷淡,张英一如往常讲些生活趣事想打动他。

    她絮絮叨叨:“城北樱花开了,过几天你想去看樱花吗?我们几个熟人一起去吧……”

    “步行街那个卖千层饼的老板租了一个门面,价格涨了一块……”

    因为他们以前是同事,她也会讲一些案件情况。

    “阿紊,老实说,我知道在证据不清晰的情况下就怀疑一个…刚成年,上着名牌大学,前途无量的男生不好,但你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吗?我办案这么多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罪犯。见到那个男生第一眼,我就感受他太独了,即便掩藏很深,他还是给我危险感。”

    “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自我、孑然……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看起来觉得他颓丧,但他眼中依旧有光彩,仿佛不会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止他。”

    “你看到他你会情不自禁去追逐、着迷。其实我也希望他不会和那些人有联系,希望一切都是巧合。”即便好不容易找出的线索断掉。

    “噢,那个男生叫俞渺——”张英随口说出来手上正拿着苹果给顾紊削。

    她再将视线放到顾紊那时,与张大充满惊惧的眼睛对上。

    顾紊的精神状态开始不稳定,浑身抖动不息,眼神都开始涣散,只有嘴里细碎流露:“啊…救救我……求、求……”

    张英听到顾紊的呼救立刻按响救护铃,医生来的慢而顾紊的状况太不容乐观了,她没想那么多直直冲出门去——

    “医生!医生快来!”

    洁白病床上,顾紊精神急剧崩溃,他紧紧环抱住自己哆嗦。

    “求您,救救我吧……”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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