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衔灯很少讨厌什么东西。
他有个好习惯,不会一棒子打死一群人。就算是鬼,他也能靠着本身强大的同理心和自带滤镜从参差不齐的鬼里挑出几个喜欢的来。
“因为我被教得好!”
被问到为什么的时候,鹤衔灯骄傲地挺起胸脯。
就算这样,这位好脾气的鹤先生也会对面前的这只鹤没辙。
停在鹤衔灯肩膀上的鹤用脖子去磨蹭鹤衔灯的脖子,又白又软的羽毛蓬松的贴在鬼冰凉的皮肤上,轻轻扫过去就像成百上千个小刷子小钩子在那里扒拉,激得鹤衔灯差点跳起来。
“走开走开!”鹤衔灯使劲的把硬要挤过来和他贴贴的鹤脖子挪开,“不要挨我!”
“当咯啦啦啦!”可能以为鹤衔灯在和他玩,鹤叫唤的更欢了。
它从鹤衔灯肩膀上轻盈的跳下来,没等鬼松口气马上改变姿势挂在他背上,还不忘又一次把脖子伸过来缠着鹤衔灯。
鹤细长的脖子像圈围巾一样包着鹤衔灯的脖子,它的脑袋顶着鹤衔灯的下巴,喙部压着鬼还没发育成熟的喉结,远超过同类大小的翅膀铺天盖地的罩了过来,硬是把鹤衔灯裹了个严严实实。
它靠在鹤衔灯的下颚上蹭蹭,挤出了鹤不可能发出来的软绵绵的声音,“啾咕。”
鹤衔灯:?
“啾咪!”鹤又叫了,依然是正常鹤不可能发出来的声音。
鹤衔灯:……
他抓着鹤脖子把它提起来,掰开了嘴去看它的喉咙。
“没发炎啊?”鹤衔灯眯着一边眼睛看,正犹豫要不要发动血鬼术的时候白鹤直接把他凑过去的头咬住了。
“当咯咯当!”它还好意思叫!
鹤衔灯一脸的震惊,他也不明白这只鹤到底是怎么做到把嘴张的那么开的,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头在鹤嘴里!
“啊啊啊当咯咯呜嗷嗷!”
鹤衔灯发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怪叫声。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自己的头拉出来,结果满头发都是口水,弄得半个脑袋黏糊糊湿哒哒的。
鹤衔灯翻了个白眼。
鹤衔灯看向罪魁祸首。
鹤衔灯把头发上的口水擦人家翅膀上了。
“当咯咯啦!”
他就是个幼稚鬼,奈何白鹤以为鹤衔灯是在和它玩,反而更高兴了。
他们两个打闹了好一阵,最后还是鹤衔灯率先投降。
“你真是够了。”他拿手逆着毛撸鹤的脑袋,顺带着不耐烦的弹指敲了三下,“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你跑哪去了?”
“明明我每次下山都要追着我跑,我这次不下山了你倒好,到处乱跑。”
鹤衔灯抱怨了几句,结果手又被鹤叼住了。
鹤也不咬他,就是拿着喙轻轻地啄,咬了两下后突然收口,飞到一边去缓慢地抖着翅膀。
它从翅根里衔出了几根明显不是自己身上的羽毛,小心翼翼放到了鹤衔灯的手心上。
可能是因为放的动作过猛,那些黑漆漆的羽毛全飘了起来聚到了鹤衔灯的鼻尖上,让鬼打了好响一个喷嚏。
“你不要老是去拔乌鸦羽毛了。”鹤衔灯揉着鼻子去捏鹤的脸,“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去烦人了!”
鹤背过了身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脖子故意摇来摇去的。
鹤衔灯盯着它翘起来的尾羽,忍不住从嗓子里拔出了一声怪叫。
“你肯定又去了!”他去掐鹤尾巴上那几根颜色与众不同的彩毛,“你是不是又把人家衣服给扒了?嗯?快点告诉你这个流氓把人家小伙子的衣服扔哪里了!”
——他又开始平白污鹤清白了。
鹤衔灯使劲地摇着这只鹤,他是没有摇出什么精神小伙的贴身衣物,倒是摇出了一大堆的花花。
地上落满了花,有些已经算是半个残花败柳,蔫蔫的耷拉在地上茎都给揪断了半截,有的看起来还很鲜活,花瓣还贴在花蕊上没给整掉,有的就只剩下草叶子了,也不知道把这些捡回来干什么用。
“咯咯嘎!”
鹤被摇晃的声都叫不顺了,它拿头拍开鹤衔灯的手,又用爪子在地上的花堆里刮了两下,艰难的夹起了一朵花递给鹤衔灯。
它给的也是有顺序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挨个给了一遍,就算鹤衔灯喊了好几次停鹤也充耳未闻,依旧我行我素。
“你这是哪里摘的。”鹤衔灯叹了口气。
他把手里的花挨个翻出来看,看到一半更觉得心力憔悴。
这花没几朵他认识,就算是认识的也是平时难以见到的,真是搞不懂这只鹤飞哪去摘的。
“唉。”鹤衔灯把手里的花捏起来转圈,“你不会是去抢劫了鬼杀队的吧?”
鬼有些慌了。他蹲下来和鹤平视,额外认真道:“告诉我,你摘花的地方有没有一个拿着粉色刀的女人。”
鹤叼着花,迷茫的歪过了脑袋。
“就是一挥刀旁边都会开花的女人!当然也有可能是男人!”
鹤还是不懂,不过它挺聪明,懂得用脚在地上划拉出了一个人形给鹤衔灯看。
“花柱……”
鹤衔灯抱着脑袋蹲到一边去了。
“嘎?”
鹤嘴里的花掉了。
它围着情绪低落的鬼转圈,想了想抬起了一只脚,用嘴从上面抽出了一个纸筒下来。
鹤努力地把那张信纸挤到了鹤衔灯的眼前,为了引起他的兴趣,它还一个劲儿的吱哇乱叫,叫声卷起的声浪快把鹤衔灯的刘海给吹起来了。
捂住刘海的鹤衔灯:“闭嘴!”
“当咯!”
他捂住耳朵扯过信,在拆的过程中还不忘出言嘲讽几句:“你要是个活人鬼杀队真该把你带回去当音柱,这嗓门不去杀鬼浪费了。”
人话鹤听不懂,鬼话鹤更听不懂了。它厚着脸皮凑了过去,把下巴压在了鹤衔灯的肩膀上。
鹤衔灯不理它,专注着看信,看到一半他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两条细细长长搅成了一团。
“什么嘛……”鹤衔灯把信纸折好塞到了衣服里,“鹤眠月为什么要结束的这么早……”
他也不知道这是他今晚第几次叹气了。
鹤衔灯把鹤给撵走,心力憔悴的回到房间里一个鬼窝着自我隔离。
他涯到了明天早上,趁着时间刚好天还没亮急忙把家里睡醒的小鬼头们聚在一起,在饭桌上郑重其事的宣布事情。
鹤衔灯开口就是一句废话:“可能是今天晚上,也可能是明天晚上,总之是晚上。”
幸好他在自己的小花小草小月亮那里刷的时髦值比较高,几个小孩并没有把这话给记在心里,反而坐直了身体,端端正正地靠在椅子背上听。
“我有个朋友要来这里看看。”鬼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捂住脸,“他是个……嗯是个,唔,地质学家,要来考察一下鹤栖山的生态环境和各类民俗文化……对,就这样。”
这谎撒的鹤衔灯自己都要信了:“你们要是看到一个白头发背箱子的大叔记得把他领上来。”
“月丸。”在交代完后,鹤衔灯特意点名让人留下,“到时候你可以带丸月让他看看眼睛。”
“额?”月丸稍微瞪大了眼睛。
他的声音隐约发颤,用一种饱含希望的语气道:“你的意思是……?”
“有可能会有办法。”鹤衔灯看着丸月蒙了一层白雾的眼睛开口,“那家伙的手段比我好的多。”
“他其实不是地质学家吧,鹤先生。”
月丸用手梳了两下丸月的头发,小女孩不是很有精神,哼哼唧唧的赖在桌上睡着了。
“唔,是这样没错,但是做的事也差不多。”
鹤衔灯吹了口茶杯,垂下眼睛看里面红艳澄澈的肉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在看到里面的茶梗竖直浮起来的时候,鹤衔灯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
“那家伙就是个虫师,别的不说,方法总比我这个半吊子来的多。”
鹤衔灯又呷了口茶: “毕竟是个大叔了嘛,沧桑的外表下隐藏着沧桑的经历。”
“哈啾——”
遥远的某座山上,正在赶来的银古打了个嘹亮的喷嚏。
“怎么回事?”他揉了揉鼻子困惑的自言自语,“是虫吗?”
不知道为什么,银古莫名感觉自己风评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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