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栖山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点从山脚下的居民就可以看出来了。
银古坐在茶摊上,十个人有九个都在谈论这座山。
他托着下巴,极力无视从旁边传过来的乡野怪谈。
“喂你知道吗?”
“就是那个啊!”
隔壁桌的几个人正高谈阔论。他们的话题从艳鬼饲儿一直扯到了鹤妖衔子,说到最后每个人都不免俗,都要神秘兮兮地感叹一句“没错!”
鹤衔灯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古听完差点摔到地上:怎么几年不见你反而变性了呢?
唉。虫师叹气。
果然好山养好人,他捂住脑袋,刚感叹完又听到了一个更劲爆的。
“听说了吗?”抛出这个消息的男人得瑟的挑起眉头,“鹤栖山上的妖怪可是个妈妈哦!”
“她和自己的孩子相依为命。”男人做出个怪相,“那个小恶鬼眼睛上面有三条疤,肯定是被阴阳师用雷符给打出来的!”
银古:“……”
鹤衔灯!你变性就算了,你怎么还结婚了?
“你胡说什么?”又一个男人开口,“怎么只有一个小妖怪呢?明明有一座山那么多!”
虽然有心理准备了,但是一座山?
银古:谣言真可怕。
银古再也没有听下去的欲望,背起箱子就往外面走。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鹤衔灯了。
要是再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的冒出一个“英雄母亲鹤衔灯”的话,他绝对会一翅膀挥到我的脸上吧,而且要是被那只成天粘着他的大白鹤给知道了……
银古感觉绝望,他脑子里的那根正经神经已经被周围的不正经谣言给彻底带歪了。
老实说。银古想:要不是我清楚的知道,我真的以为那只鹤是鹤栖山的山主。
在鹤衔灯身前盘旋的那只鹤过于聪慧,它不仅听得懂人话,报复心还强的厉害,护崽比鹤衔灯还狠。
上次就因为我让吓唬我的鹤衔灯吃亏导致那个管家鹤跟了我一路。
虽然白鹤什么都没做,但是一直有什么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他唉声叹气,在往鹤栖山方向走的时候还被几个爱管事的老婆婆给抓住了,硬是给塞了好几个说是可以驱邪用的香囊和符咒,不拿还不让走。
“那里是妖怪的地盘。”老婆婆神神叨叨,“看,山脚还有警示!”
银古:“那不就是一个爬满红藤的木牌吗?”
“那用鲜血染成的。”老婆婆逐渐逼近,“鲜血!”
“哦,哦。”银古感到不妙。
他的预感成真了,白发男人的脑门上贴着一张鬼画符,连箱子都被所谓的驱魔符咒打了个大封条,鼻子被香囊熏得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
他就这样爬到了半山腰,在山脚上撞到了正背着箩筐往回走的月丸。
“这里是私人领地,禁止入内!”月丸从箩筐里掏出了一个木牌插到了路中央,“我记得山脚下不是有告示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啊……”银古看着面前的少年,“阴阳师的雷符打出来的三条疤?”
“啊?!”
月丸跳了起来。
他捂住自己眼角自上而下蔓延的三道青痕急道:“这是胎记!不是老虎挠的也不是诅咒更不是讨债鬼投胎留下的印记啊!”
“我说的不是阴阳师拿雷……”
“都说了不是啊!”
月丸差点要把牌子从地上拔起来赶人了,幸好在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他想起了鹤衔灯给他们的交代。
白头发背箱子的大叔……
月丸陷入了沉思。
“啊。”他把声音拖得长长的,“你是鹤先生说的那位银古先生吗?”
“先生?”银古把这两个音节往嘴里嚼了嚼。
“怎么?”月丸不解道,“这只是个尊称。”
“没什么……”银古把目光移开挪到旁边去。
总不可能告诉你我刚才想到了山脚下的传言吧。
白发男人心虚的笑笑,也幸好站在他面前的是鹤衔灯几个小孩里最老实的一个,要是换成结花结草,绝对会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把银古的老底全扒了。
他跟着月丸走,结果越走越感到无奈,甚至开始为鹤衔灯带孩子这件事感到痛心疾首。
原因无他,银古基本上是见证了面前月丸走哪打哪的山霸本性,说实在的这锅还要给鹤衔灯背。谁让他从小就给家里这些小崽子灌输着“此山是我买,路过都要采”的正确理念,深入贯彻不可浪费的思想方针,完美的把家里几个孩子养成了在家腼腆小甜甜在山打野狗都嫌的奇怪生物。
这一条里也包括狯岳,那孩子从小就是个野惯了的性格,现在换了个山待着,周围没有天敌,野得更是如鱼得水。
月丸走了一路手也没闲过一会,一会摘花一会揪草,甚至拿手里的弹弓打了只兔子塞到箩筐里。
“真是有活力呀。”银古拍了拍月丸的肩膀,他刚才看到几只虫飘在了这少年身上,还没做什么就被打兔子的弹丸顺带着打穿散掉了。
月丸迷茫:“不会啊?你指什么?”
银古:“没什么没什么。”
话题尴尬的结束,他俩继续爬山。
“对了,银古先生是鹤的朋友吧!”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月丸突然开口道,“听说你是在地质研究的时候和鹤先生碰到的,真的假的?”
“什么地质研究啊?”银古听到了自己完全没有涉及的领域。
“不是吗?”月丸更疑惑了,“不用谦虚,我觉得这个职业很了不起的。”
“不是啊!”
倒霉的白发男人看着少年崇拜的小眼神,连忙为自己辩解,生怕造成误会把这孩子带歪。
“我是在行医的过程中遇上了同样在当医生的鹤衔灯。”他尽力用委婉的语气来阐述自己和鹤衔灯的职业,“之所以会熟还是因为鹤衔灯喜欢到处旅行,而他旅行的地方一般都是……瘟疫咳,不是,是疾病多发的地方。”
“可是你不是一位虫师吗?”
银古:“……”
鹤衔灯!你怎么把我老底掀了?掀了就算了怎么还不跟我打招呼?
你让我现在怎么圆?
“好吧,我更正一下。”银古咬牙切齿,强行保持微笑:“我是在追着乱跑的虫子的过程中遇上了正在到处是虫子的地方看彩虹的鹤衔灯。”
“乱跑的虫子?”月丸秒懂,“原来你是昆虫学家,我知道这个的!鹤先生带回来的西洋书籍里面有讲!”
银古:“不是这个啊……”
银古再一次为鹤衔灯的教育水平感到忧心。
为了不让月丸再次产生不妙的联想,他从山间的小道上开始强调自己的本职,最后在走到鹤衔灯的家门口的时候话题才变成了自己究竟是在研究什么。
“所以说我不是研究地质的,更不是医生和昆虫学家。”他和面前的几个小鬼强调,“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开玩笑。”
“啊,哦……”
接受了太多信息量,四个小孩正在发呆。
结草看了神游天外的结花一眼。
结草踹了两眼呆滞的结花一脚。
结花无动于衷,嘴张得大大的正在吐魂。
结草:“行吧。”
“请喝茶。”身为唯一幸存下来的劳动力,结草端了杯茶上来打断了银古的碎碎念,“这是鹤先生新制的,是特产哦。”
“谢谢。”银古把茶放在一边,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鹤衔灯还在睡吗?”
他用了一个隐晦的词。
“是的。”结草并没有明白这个词的深意。她咬了口淋着蜂蜜的丸子,“鹤先生总是会在有太阳的时间一睡不起,除了鹤眠月他基本很少在这个点起床。”
“鹤眠月啊……”银古转过去拍拍箱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什么意思?”丸月凑过来扒着他的腿。
她可能以为脚下那个软绵绵暖呼呼的是垫子,脸蛋还往上蹭,“我觉得是好事情哦,因为每当那个时候鹤先生总是会起的很早,我们可以一天到晚都见到他。”
“那也的确不是坏事。”他捂住嘴笑出声,“只是我觉得,逃避总是不太正确。”
虫师看向更高更远的那处山顶,那里环绕着一圈像羽毛一般轻盈像月亮一般扭曲的虫。
它们像蒲公英一样的轻盈地扑在山顶,哪怕隔了那么远也能清楚地看见山顶的尖尖上闪着银光。
银古收回目光,膝盖被丸月戳了两下。
“啊!”
女孩子发出了脆生生的叫,嘴角弯起来弧度像是刚开的花。
他刚想摸摸白眼睛小女孩的脑袋,结果还没摸上去月丸就把丸月举起来抱了回去。
“哎呀。”
银古看着月丸,把自己的箱子摸过来。
“因为听说鹤衔灯养了几个小孩。”银古翻出点东西,“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看看吗?”
等鹤衔灯打着哈欠从他的房间里爬出来,银古已经完成了对他小孩的百分百攻略。
“银古!”眼睁睁目睹着自己孩子的叛变,鹤衔灯毛都炸了,“你在干什么呀银古!”
“没什么。”白发人对白发鬼露出阴森森的笑容,“我只是在跟他们讲讲你的光辉往事。”
“来继续,鹤衔灯非常的喜欢彩虹,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少女心癖好,不过可惜的是他白天不出门晚上又见不到,只能窝在家里拿镜子照着灯人造点七色光出来玩……”
鹤衔灯连忙跑过去捂住结草的耳朵,可捂住一个还有三个,他又没有三只手,只能无能狂怒的在旁边跳脚。
“闭嘴!你再这样我也要揭你底了!”
“哦,你说。”银古回头看着排排坐吃瓜瓜的小四只道,“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是对我的故事感兴趣还是对鹤衔灯的事情感兴趣?”
“鹤先生!”四个人发出了一个人的声音。
“……”
鹤衔灯差点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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