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简送牛奶进去时就看见何总闭目向后靠着,她轻手轻脚退出来,对另外两人做个噤声的手势。
何云远醒过来时,腹部已没有了不适感。脑中混沌,他揉揉太阳穴,睁开眼看见桌上的一杯牛奶和几块包装精致的糕点。
下了大半个冬天的雨将人浇出琐碎的焦躁来。
经验以外的事,捋不清的头绪也就不捋了,只有闷闷的感觉提醒着他,一个女孩子曾经亲手交托给他的主动权,正在一寸一寸丧失。
他看看时间,八点多了。
拿起外套起身出门,小简仍在工位上,见他出来关切问:“何总,附近有家潮汕砂锅粥还可以,要不要让老李送您过去吃点垫垫肚子?”
何总说不用了,小简拿起桌上的文件递过去,“这是孟助让交给您的,跟设计部通气会的备忘。”
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小简见他突然愣神,文件也没接。小简手收回去也不是,斟酌着问:“要不您明天再看?”
何总好歹接过去了,问她:“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下午您会客的时候,带来的糕点很好吃哦,我放了几块在您桌上。”
小简看着何总离开的背影,冷峻的样子和傍晚离开的女主持如出一辙,敢情是吵架了?
何云远坐在后座,对前面说:“老李,今天开快一些。”
老李一向开车稳妥为先,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要开快一点。透过镜子看了看问他:“何总今天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何总说:“担心家里的小猫。”
老李调了舒缓的音乐,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尽快地开回去。
老李见他下车后跑向电梯口,心想,这估计是把猫关阳台要淋雨了。
何云远按开锁进去,门口并没有行李箱。他把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打开,只有主卧床尾微微拱起的一小团。
他把被角掀开,猫咪伸个懒腰喵呜叫了一声。
他摸摸猫的脑袋,叹气,“你妈妈没回来?”
他找到自己的车钥匙,换了鞋准备出门,手才放到门把手上,传来滴滴两声,门自外打开来。
孟溪正低头抬小小的行李箱,不妨撞进一个带着雨天湿气的怀抱。
何云远带着倦意,一反常态地说:“我今天没有吃中饭,胃疼,晚饭也没吃。”
温软的手下意识地贴在他的腹部。
“都胃疼了还不吃饭,你是不是诚心想惹我生气?”她使了一些力气才能微微仰头看他。
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何云远牵过她的手进门,下巴贴着她的发丝,问她:“你去过公司了?”
孟溪把手上拎着的袋子放到餐桌上,小扇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出来,亲热地围着她叫唤。
孟溪小心把它抱起来,心疼贴着它的脑袋摩挲着,哄着:“不能再生病了啊。”
何云远被冷落在玄关,他跟过去再度提醒她:“我也胃疼了。”
她把猫塞到他怀里,动作算不上温柔。
袋子里是妈妈做的小馄饨和春卷,说是让她拿回去当宵夜吃,可是给她两个保鲜饭盒,意图也太明显了。
她不知道何云远做了什么竟然能让妈妈催她早点回自己家。但她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自然是讨长辈喜欢的。
孟溪去料理台简单加热,何云远像是黏上她的步子似的,也一点点挪过去。
她放下锅盖,妥协地转过身,命令他:“你去沙发坐着。”
何云远单手撑在桌案上,专注地看着她问:“傍晚去哪儿了?有什么想问我的?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吃醋、怀疑、生气、委屈,这些情绪她都没能按下去,逃避的念头跳出来,却连一晚上都撑不过去,再多的负面情绪都抵不过对他的珍惜。
可她不想告诉他。
手上仍拿着木铲,只问他两个问题。
“你有三心二意吗?”
他说没有,严肃郑重。
“你有送她首饰吗?”
他说没有,讶异又浮着笑意。
何云远终于松开微蹙的眉峰,“没有问题了?那听我说,方芷今天来是为了节目的事……”
没说完的话被木铲拍回去,孟溪手举着木铲,木铲贴着他的唇。
她放下铲子,手指伏在他一丝不苟的领带上,男人一手抱着猫,配合地俯身就着她。
“我没兴趣听她的事,以后谈话不要靠那么近,这款香水味,我不喜欢。”
要挟式教育的样子,领带被她轻轻扯紧。偏偏这比平日里冷傲许多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幽幽戳到人的每一个毛孔里,在肌肤深处痒痒地炸裂。
何云远想要靠近,又被她食指点着领结往后推。推开他的人自己回了料理台。
他想笑又忍住了,戳戳怀里的小扇子。
猫咪似乎也看出来家庭地位的变换,爽利地扭头就蹦下去,围着孟溪打转。
何云远头一次在自己家里无从适应,仿佛非得等到她一声号令,才知道能做点什么。无所事事的人只好坐回沙发上,转头偷偷看她,锅里热汤沸腾,人被笼罩在白色的烟气里。
他拿过她的手机,一个一个抄录吴晓言和他父亲的电话。
手指滑下来,看见自己的备注,规规矩矩的何总两个字。通讯录里的人并不多,很容易也就看见只有一个字的备注,梁。
孟溪用托盘将馄饨和春卷一并端出来,就看见何云远已经闭目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缓。
她没理会,再去拿一副筷子和汤匙。
回来却见他仍是刚才的姿势,是真睡着了。她拿一床绒毯出来,轻手轻脚给他盖上。
自己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近距离看才注意到他略微紧绷的不舒服的神色。
孟溪探起身,手贴在他的肚子上,过一会儿,伴随着纵容的一声叹息:“让我拿你怎么办啊。”
她吻上他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吻,正要离开,冷不防整个人被他的臂膀箍住,从沙发下捞起来,盖在他身上。
“人是你的,想怎么办怎么办。”他的声音哪有一丝睡意。
她万万没想到他也有耍无赖的一天。
哪有这样的,表述心意的话听到了就装没听到不行吗。
她不自在地推他,“烦死了,一股味道。”
何云远不知道女孩子的鼻子怎么长的,他身上哪有香水味,但还是利索地开始脱衣服。且把脱下的外套甩得尽可能地远。
衣服甩动的动静把背朝着他们的猫吓得跳了一跳,一溜烟跑进了自己的小屋。
孟溪简直要分不清今天到底是谁不正常。
“何云远,你不是胃疼……唔……”
他向来照顾她的感受,从未如此直白地牵引她去感受自己的急切和热忱。
冬□□服层叠,何云远一件件除去上衣,还得顾着不让怀里的人乱动,额头鬓角已然细密出汗。待他除去贴身的套头秋衣,只与她分开了一瞬,又急急地仰头去吻她。
他吻她闭着的眼睛,胸膛起伏,气息不稳地说,“叫我师兄。”
他吻她的唇,呼吸越是急促,手却越是温柔地捧着她的脸,再说一遍:“叫我师兄。”
孟溪睁开眼,看进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倒影涌动着。她偏不叫他,手下却隐隐用力。
她看见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闭上了眼睛,不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掀起的巨浪。
她不松手,直到他再睁开眼,由她红着脸比拼似的,观摩自己的失控。
她一定是魔怔了,才会在他抱她起来,她耳边说“帮我”的时候,从善如流地去解他的拉链。
他将外裤踢开,就这么抱着她进屋拿用品,孟溪从电视的反光里看见衣衫妥当的自己,攀附在一片狼籍的他身上。
视觉刺激太过强烈,她觉得自己完了。自诩爱他的灵魂,此刻却分明满脑子只看得见他的身体。
一定是嫌形象崩坏得不够彻底,何云远又抱着她出来回到沙发上。
回来的人忽然长出无限耐心,他半跪着,体温隔着她的衣衫传递过来。他的鼻息滚烫,穿过层层阻碍落下来,如一个发高烧的人本能地、无止境地索取凉意。
何云远这是存心恶劣地缓慢地炙烤她。一室寂静,唯一的响动叫她脸红发热,身体没有骨气地软下来。
腰肢被人箍着动不了,软绵绵似浮萍,双手认输地放到他的头发上轻轻揪住,这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依靠。
孟溪的目光无处安放,最后落在他头顶的漩涡上,巨大的引力使她整个人掉落进去,发出自己也浑然不知的一声喟叹。
跪着的人仰起头,眼中浮着一层雾。修长的手松开她,一路向上,停留在脸颊上,拇指指腹那么轻地扫过她的眼睛。
她再一次听见干涩的蛊惑人心的声音:“叫我师兄。”
那一层雾气里时光流淌,眼眸深处,一点点地映射出28岁的他,24岁的他,22岁的他,19岁的他。
她恍惚地看着,分不清是由几岁的自己说出来的两个字:“师兄。”
雾气消散,何云远眼中变幻光彩,人终于起身,更紧密地把她嵌在自己怀里。
孟溪是能感受到他今晚有多么不同于寻常的。可每每勉力集中一些神思思考的时候,就被他强势地冲散了一切神明。
他始终看着她,她渐渐在他背后抓出了红痕,他越用力,她抓得越深,他却吻得越轻。
她本能地烦他又抓紧他,是销骨的折磨。
彻底失力前,她攀着他的脖子拉向自己,不让他再看自己的脸。
何云远抱着在水中浮沉的女孩子问:“我是谁?”
被她咬在脖子上。以沉默抗议。
他不再动作,任她咬着,孟溪发觉他异乎寻常的安静才去推他,“怎么了?是不是胃还疼,疼你还……”
何云远见她真要生气了,才不再逗她,撑起身子说:“肚子饿了。”
何云远吃上饭已经是半夜了,女朋友没管他,他只好自己披着浴袍把糊了的馄饨重新煮了。
卧室里亮着一盏灯,和厨房里的热气辉映着。
他在她熟睡前问:“为什么喜欢连名带姓叫我?”
她闭着眼,睫毛微动,不甚清晰地说:“因为我不是小孩儿了。你不要把我当长不大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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