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红豆椰蓉桃花酥
席初雪奇道,“嫁人不好吗?女孩子家迟早要嫁人,二姐姐也到该定亲的年龄,想来父亲选女婿的眼光不会差,二姐姐以后可有福咯~”
席虹诗用力掐她一把,没好气道,“胡说什么,三妹妹你明明知道我是……是喜欢季家哥哥的。”
席初雪调笑道,“季家有好几位哥哥呢,二姐姐说的是谁?”
席虹诗气急,“哪有好几位哥哥,我只认得耽哥哥!”她瞧见席初雪暗暗偷笑,娇羞道,“你打趣我!”
席初雪笑够,“我是知道你钟意季耽哥哥,可父亲母亲不知,自然是要将二姐姐嫁人的。你同他们说清楚后,让季家上门提亲,岂不是两全其美?”
席虹诗满面忧愁道,“已经迟了。爹爹昨日出去吃酒,吃醉后胡乱签了婚书,把我许配给了都鄂伯爵府朱家的三公子。”
她盯着砂锅咽了咽口水道,“三妹妹,我与耽哥哥约好卯时三刻在城南见面,他说要先带我出去躲一阵子,等过些时风头平息了再回来。我实在等不到中午,能不能让我先喝一小碗鸡汤?”
难怪还没到日上三竿,席二小姐就独自起了床,还精心打扮一番,原来是小情侣约好要私奔。
席初雪秉持厨师操守坚决道,“不行,鸡汤还没熬好。”
席虹诗退一步又道,“那你帮我准备个两年份的食盒,要好吃、易存又好拿的,我想着躲上两年应该足够,若不够,等吃完了我再回来拿。“
席初雪叹了口气道,“二姐姐,我不是要拦你,只是聘则为妻奔为妾,若季耽是个重情义负责任的君子倒好说,若日后他负了心变了卦,你又当如何,你想清楚了吗?二姐姐你当真要用往后一辈子来赌,决心与他私奔吗?”
席虹诗摇头道,“耽哥哥不会负我的,他早将他最宝贵的东西送给我了,三妹妹你看。”说罢,她从衣领里抽出一条项链,项链下方挂的吊坠是一个小象牙骰子,通身晶莹剔透,显然时常把玩。
这个小象牙骰子是季耽十岁那年第一次赌钱赢钱后买的纪念品,是他的幸运符,平日里最为珍视的宝物。
轻轻抚摸着骰子,席虹诗甜甜一笑道,“所以上次,我也分给了耽哥哥半块红豆椰蓉桃花酥。”
席初雪满脸震惊,不可思议道,“你居然这么爱他?!”
半块!那可是整整半块桃花酥啊!是除了厨师席初雪以外,谁也没法从席虹诗口中分走哪怕一小口酥渣的她最喜欢的红豆椰蓉桃花酥啊!
本以为只是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的朦胧感情,不知何时竟变化成“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我的点心分你半块”的绝世爱意。
一时之间,席初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席虹诗见她没了言语,摇摇她胳膊哭求道,“三妹妹,我知道我以前脾气不好,老喜欢欺负你,上次你落水也是我的错,我不是个好姐姐,可自从那次你落水生病以后,我待你如何你也清楚,这次我有大难,你可万万不能不帮我啊!”
席初雪轻轻扯回自己的衣袖,省得被人拿去擤鼻涕,“二姐姐哪里的话,在我心中你与大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你若有难处,我怎可能袖手旁观?几个食盒而已,又不是大事,无论二姐姐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做。只是这样一走了之,实在不是解决之道。”
席虹诗边哭鼻子边咽口水道,“不然还能怎么办?”
席初雪拍拍她肩膀安抚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二姐姐。”
席虹诗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口水,“什么问题?”
席初雪问道,“那份婚书你见过吗?”
席虹诗压低声音悄悄道,“阿娘昨晚偷偷拿给我瞧过。”阿娘,是席虹诗的生母,席老爷最宠爱的苟琦紫苟姨娘。
席初雪又问,“婚书上怎么写的?”
席虹诗撇撇嘴道,“还能怎么写?不就是些酸腐词,什么两姓联姻,缔约一堂,良缘天赐,永绵延长之类的。”
席初雪道,“不是指这个,我是说落款是如何写的?可有写上名字或生辰八字?”
席虹诗愣了愣,微微回忆道,“没有写生辰八字,新郎落款是闻巷都鄂伯爵府不器子叔从寒,新娘写的是闻巷州判席府庶女……”
果然!
鄂州风俗,一贯不会在重要文书上写清女方闺名及生辰八字,以示避讳。通常情况会用家中嫡庶、排行加以区别,如席虹诗在正常情况下应写做“闻巷州判席府庶次女”。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外人以为席府仅有两个女儿,一嫡一庶,是以写婚书时便没有特意加上“次女”的字眼。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席初雪淡淡道,“二姐姐若真不想嫁去伯爵府,倒还有一个办法。我也是席府庶女,所以——”
“我替你嫁。”
席虹诗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她愣了好些会儿,终于会过意来,“什么叫你替我嫁?”
席初雪歪头想了想道,“也对,话不能这样说。婚书上一没点出姓名,二没生辰八字,只是说娶的是席府庶女。我与二姐姐既然都是庶女,这婚事最后还得父亲拿主意,也算不得谁替谁嫁。”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席初雪打断对方话头,“二姐姐我且问你,你此生是不是非季耽哥哥不嫁,宁死也不入伯爵府?”
席虹诗点点头。
席初雪道,“那不是正好吗?你不愿去,我却觉得伯爵府极好。”
席虹诗不明白,“难道三妹妹你与那位朱三公子是旧识?他是你的意中人?”
席初雪摇头道,“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席虹诗好奇宝宝,“那你为何愿意嫁给他?”
“因为——”席初雪摸着下巴点头肯定道,“伯爵府有钱有权有势。”说罢,她还补上一句,“我很满意。”
席虹诗恍然大悟,“哦~原来三妹妹你是这种人。”
席初雪无奈地拍拍自己额头,“二姐姐难道你没发现最近家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席虹诗天真烂漫,“没有啊。”
席初雪道,“父亲最重名声,向来以清流自居,从不结交不党附。可最近这段时日,他四处走动交友,到处参加酒会,还偷偷托人接过私活。”
席虹诗一脸懵懂,“这又说明什么?”
席初雪叹息道,“说明家里被吃穷,快要没钱了。”
席虹诗聪明伶俐地想到,“所以三妹妹是想骗伯爵府的聘礼?”
席初雪扯扯嘴角,“又不是不嫁,怎能算骗?”
席虹诗又机智地猜出,“那三妹妹是想谋夺伯爵府的家产?”
席初雪突然觉得心好累,“就当是吧。”
席虹诗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全明白了。三妹妹且放心,我铁定成全你。”
席初雪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位名义上的二姐姐。
嫁入伯爵府的决定,虽是临时起意,但也是席初雪经过深思熟虑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为了报恩,报二姐姐席虹诗的恩,也报父亲席阳申的恩。
坦白来讲,席初雪并不纯粹算是这个年代的人。在她原本的记忆中,她是一名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厨师,因试吃河豚中毒,没想这一闭眼一睁眼后竟莫名来到古代。
人还是那个人,依旧叫做席初雪,脸还是那张脸,依旧清丽可人,只是脑海里突然多出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身体又年轻十岁。懵懂接受现状后,席初雪内心对自己重回十六岁这件事倒隐约还有点小开心。
她以前沉迷工作,一心一意只管钻研厨艺,不读小说不看影视,少有娱乐休闲,所以刚开始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很简单,现代社会的席初雪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席初雪身上,两人记忆渐渐融为一体,从此变为密不可分的同一个人——
大唐,鄂州,闻巷府,州判席家,庶三小姐,席初雪。
可惜工作狂人席初雪的字典里压根没有“穿越”这词,她只当做是少喝下一碗孟婆汤的前世与今生,决定往后要带着两世的份好好活下去。
决心虽然定下,可席初雪却是有了个巨大的心魔。
不论哪边的席初雪都酷爱厨艺,不同的是古代的她实在没什么天赋,是个烧啥啥成炭,煮啥啥不熟的厨房杀手,但现代的那个却极有天资,一身厨艺登峰造极,自然也极为自信与自负。
所以,席初雪一直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一个步骤出现纰漏,以至于让整盘河豚沾染上毒素,成为夺人性命的失败品。
她一直思考一直想,脑海中不断回忆演练当初做菜的情景,却始终找不到症结所在。一来二往,竟有些入魔,动摇了厨心。
席初雪如今的这副身体本就柔弱,又落水受了寒,如今更是忧思郁结、心绪不宁,眼瞅着人日渐消瘦,怕是没剩几天光景。
而那时,带席初雪走出魔怔,相当于救了她一命的人便是席虹诗。
席家人口萧疏,席阳申席老爷乃独子,左上无尊长,右旁无兄弟。家中一妻一妾,各生有一儿一女,加上席初雪,便是席家全部的人口。
长女席岚婳,嫡女出生,生母黄绮芬黄夫人的娘家世代簪缨、清流砥柱。她不论是出身、风度,还是才情、品性在鄂州都算得上数一数二。其人端庄大方、温婉娴静、知书达理,任谁见了都不得不称赞一句“好一位气质非凡的世家千金大小姐!”,是席阳申最为看重的女儿。
次女席虹诗,虽是庶出,可她完全遗传了生母苟姨娘的美貌,生的是明眸皓齿、娇艳动人,爱撒娇会卖萌,时常哄得人心花怒放,是席阳申最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三女席初雪虽然也是席阳申的女儿,可她生母乔绵儿乔姨娘早逝,她自幼被寄养在庄子里,与父亲嫡母少有交际。直到十五岁及笄礼将至,才被匆匆忙忙迎回府中行礼,挂个席三小姐的名头。
席初雪从记忆得知,她落水的始末缘由便是因这位席虹诗席二小姐。
在席初雪回府以前,席虹诗仗着自己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平日里很是任性胡闹。可突然间她变成二姐姐,多了一个三妹妹,“最小”二字便落到三妹妹头上,这让席虹诗尤为不满。
于是,在席初雪回府以后,席虹诗没少找机会让她出糗。
可原来的席初雪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从没觉得这个二姐姐是在刁难欺负她、看她笑话。恰恰相反,她自幼在庄子里长大,无拘无束惯了,陡然回到规矩森严的席府,谁都不认识,还拘谨惶恐过好一阵。
在她看来,多亏了二姐姐聪明和善,经常寻她说话,不论去哪玩也都会带上她,这才度过了最初那段难熬的适应时间。席初雪心中很是感激与尊敬这位二姐姐。
那日也是如此,席虹诗去水榭戏台游玩赏花,特意带上席初雪一道,本想趁机笑话一番她这个不懂高雅花卉技艺的土鳖三妹妹,谁知是鸡同鸭讲,颇为无趣,只好安心看花。
不料赏花时席虹诗不慎将头上的珠钗掉进湖里,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支,一时急得快掉眼泪,席初雪见状便自告奋勇要为她下水捞取。
席初雪从小没少在湖里河里玩耍打闹,水性极好,本以为是件小事会很快解决,却不料被湖底的水草缠住腿脚,游不出水面,渐渐散去腹中憋得一口气。
若不是水榭旁的其他人见状不对连忙下水救人,她怕是要丢掉性命。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落水的是席初雪,救上来的也是席初雪,只是此初雪非彼初雪,彼初雪亦是此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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