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醋溜香笋滑鱼片

    十二道、醋溜香笋滑鱼片

    席初雪伸出双手向两边拉扯开席勤才的嘴角，笑道，“我知道的当然多。”

    “燕窝蜜枣养颜汤很简单。燕窝盏用冷水提前泡发一晚，撕成条状，挑出绒毛和杂质后，洗净沥干；蜜枣要提前腌制，同样洗净去核；两者一起放入炖盅中，可适量加入枸杞、莲子、桂圆干等；加清水没过食材约一指，大火隔水清蒸至蜜枣烂熟，最后加入红糖、椰汁、水果丁等调味。适合每日早晚空腹食用。”

    “健体汤有些麻烦，要依照食用者的身体状况来搭配。乌鸡改善体质、延年益寿；猪骨滋阴壮阳、益精补血；羊肝明目补肝；鸽子强筋健骨……”

    “红豆清热祛湿，陈皮健脾化痰，当归白芍养血，人参茯苓益气……温补平寒燥，讲究还挺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待会儿直接写给你好了。”

    话毕，席初雪皱皱眉头，有些疑惑。

    虽然她知道的食疗汤方不少，可近来做的都是些适宜女子食用的滋阴补肾的汤羹，大哥哥他要这类方子做甚？

    难道是……他肾虚所以需要滋补？

    席勤才退后一步脱离妹妹魔爪，揉揉脸颊道，“不必如此麻烦，原本就没想打扰你，只准备让丫鬟随意学两道养颜汤，能糊弄人就行。”

    他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前几天，柔思的嫡母又想给我纳妾。”

    席初雪微眯眼睛，不可思议道，“又来？世间怎会有这种母亲？”

    生怕自己女儿的婚姻幸福，所以要想方设法地拆散恩爱的女儿女婿，变着花样塞些小三、小四、小五来？

    席初雪不明白，她一直以为纳妾这种事该是男方母亲所热衷的，例如黄夫人，可黄夫人尚无动静，柳府那边倒着急了，闹过多次甚至有次直接将人送上门来，好在最后都让席勤才挡了回去。

    席勤才冷笑道，“大宅院里这类女人多了。”

    害怕不得夫君宠爱，担心日后府中地位，心想反正男人都要三妻四妾，比起外面无法掌控的女人，不如亲自挑选些听话放心的人选，也好壮大自己在后宅里的势力。

    这些女人一直就是这样赢过来的，自然也希望后代能继续这样赢下去。

    席勤才揉|捏下巴，声音有些嗡嗡不清，“我与柔思商议过，我不会纳妾。”

    席初雪乐道，“这是好事。”

    席勤才叹道，“但柳家说不通。柔思嫁给我已有两年多，身子一直没有动静，柳家甚是担忧心急，提起纳妾之事也越来越频繁，我快有些挡不住了。”柳家一是担心柳柔思无子会地位不稳，二是担忧席湖陆一日日长大，愈来愈得席阳申的宠爱，担忧席勤才的嫡子地位。

    席初雪疑惑道，“可……这与养颜汤有何关系？”

    席勤才诡笑道，“柔思同我说了一个方法，至少可保我俩几年清净。”

    席初雪扶额道，“你别说是拿养颜汤方去糊弄你岳母，哄她开心答应你们。”

    席勤才勾勾嘴角道，“正是。”

    其实是柳柔思私下鼓动族中长辈，为她父亲新纳了一门妾室，给嫡母找了个新情敌。嫡母连自家事情都管不过来，自然也顾不上插手女儿女婿的家事了。

    汤方的真假并不重要，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暗示，暗示嫡母柳柔思在席府过得不错，地位稳固，还能从主母姨娘手中弄来如此重要的美容珍方，让她不用多为女儿费心，尽管全心全意处理自己的事。

    其中的蹊跷席初雪不得而知，她只能感慨大哥哥解决问题的神奇脑回路，默默扶额。

    细想半晌，席初雪道，“其实，大嫂嫂若想要孩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席勤才面色凝重，问道，“有何办法？”

    席初雪郑重道，“吃。”

    席勤才：？？？

    席初雪解释道，“我知道一些生子食谱，大哥哥与嫂嫂可以试试。”

    席勤才眼光闪烁，很是动心，“当真有用？”

    席初雪笑道，“又非药石，吃些食物而已，即便无用对身体也没坏处，大可放心试试。”

    所谓的生子食谱便后世一些科研机构，运用中医学、烹饪学和营养学理论研究出来的，通过长期的饮食调节来改变人体内部的酸碱度，创造出更适合受孕的体内环境，甚至达到控制婴儿性别的效果，是一门非常高（扯）深（淡）的（伪）科学。

    答应将食谱写下并交给对方后，席初雪抬头瞅见席勤才脸色微红对她道，“三妹妹，你不觉得和自己亲生大哥讨论生孩子这种事情，有些……奇怪吗？”奇怪，三妹妹怎么完全没有闺阁女子该有的那种娇羞？

    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席初雪淡然道，“为何要奇怪？”她仔细看了眼席勤才微微涨红的脸，似乎想到什么，心中不免一阵叹息——

    说起生孩子，一向沉着稳重的大哥哥竟是这样一副吞吞吐吐的娇羞表情。唉，算了，再帮帮他吧，为他多做些补肾壮阳的食物。

    席勤才是她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不愿纳妾的好男人，却可惜了，是她的亲生大哥。

    还可惜了，年纪轻轻却已经肾虚。

    大哥哥真是太可怜了。

    ×××

    因突然多出许多帮手，席初雪决定晚饭大干一场来好好安抚下中午没吃饱饭的家人，也让新来的丫鬟熟悉下她的风格节奏。

    新鲜草鱼宰杀洗净，对剖两半，剔去鱼骨鱼皮，顺纹理斜切成两指长宽的适中鱼片；

    加入食盐、料酒、蛋清、淀粉、白胡椒粉搅拌，抓匀，至鱼片均匀挂糊，腌制一刻钟；

    葱、姜切片切段，冬笋、胡萝卜洗净切片，香菇、木耳泡发去蒂；

    油锅烧热至三四成熟，下入鱼片，用木筷轻轻划开，待鱼片变色定型后捞出沥油；

    锅内留油烧热，加葱、姜、蒜煸炒至有香味，加料酒、鸡汤、食盐、冬笋片、胡萝卜片、香菇片、木耳大火煮沸，撇去浮沫；

    放入鱼片，倒醋滑炒、慢煨，收汁后，取湿淀粉勾成薄芡，最后淋上香油。

    这道醋溜香笋滑鱼片想做的好吃，共有三个关键。

    第一，是切鱼片。切的太薄鱼片易碎，切的太厚鱼片无味，必须厚薄适中。

    并且切鱼时要非常注意鱼刺的位置，草鱼多刺，若刀工不精或粗心大意随意乱切，将细小的鱼刺断留在鱼肉之中，一则影响口感，二来这样的鱼片下锅后非常易碎。

    若顺鱼肉纹理，避开鱼刺斜切，将鱼片与鱼刺分离，这样切好的鱼片入嘴后口感厚实，完全无刺，食客吃起来自然是心满意足。

    前世席初雪苦练刀工十余年，最终将刀法练到出神入化，而此生她身体瘦弱，力量不足，竟只能发挥出不到之前的五成功力。

    好在现在她多有锻炼，力量也在慢慢回复，更重要的是，毕竟前世是从初学者学起，不论如何小心和有天赋，掌勺多年手指手臂上难免有些疤痕与薄茧残留，多多少少影响了手感。

    如今重返十六七岁，席初雪又变回到少女时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全身上下无一道伤疤，肌肤如同刚剥壳的水煮蛋般光滑白皙，摸起来细腻水嫩，触感亦十分敏锐。

    席初雪伸出左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按捏鱼肉，用敏锐的指尖准确辨认出鱼刺位置，右手握刀“刷刷刷”地迅速切鱼。她平心静气完全沉浸其中，似乎有在慢慢找回前世的感觉，刀光不停，一条条新鲜活鱼就这样在她手中飞快地变成白花花的嫩鱼片。

    渔夫老喻头今日送来的十几条草鱼早已被席初雪处理完毕，可她似乎进入到某种忘我境界之中，仍旧在不停动作。三小姐没喊停，打下手的丫鬟仆役们为了赶上席初雪的速度，不得不捞起后院池塘中养的鱼洗净送往厨房——

    以前池塘里养的多是观赏性的金鱼、鲤鱼等，后来席老爷觉得太过浪费，就花大价钱买了许多食用鱼类投入其中。今儿倒是派上用场。

    等到席初雪回过神时，后院池塘空了半塘，厨房里外只剩下累倒在地的众人，和已经切好的七十九条鱼，折合鱼片三百斤。

    她一不小心处理了整整七十九条鱼，而席府上下连主带仆共计六十三人。一人一条还有多余。

    席初雪抿抿嘴唇。

    罢了，今日难得，全府畅吃不限量。

    她唤起众人准备接下来的工序。

    做好滑鱼片的第二个关键就是，上浆。

    因所需食材的数量太多，仆役们纷纷去库房取出大批淀粉、鸡蛋等，人多事杂，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后，这才发现柴火不够用，又匆匆忙忙去准备柴火。

    丫鬟们边递柴边生火，个个脸上灰土，头发凌乱，哪里还有内院丫鬟的干净劲儿？可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笑闹打趣彼此变成了末等的烧火丫鬟，心里却不仅不觉委屈，甚至闻着满屋子的香气竟想就这样一直待下去。

    殊不知席初雪看着她们熟练的生火添柴，心中很是羡慕。

    她来此地也有一年多了，许多不同于现代的生活习惯早已慢慢适应并改变过来，却唯有用这灶台生火一事始终学不会。

    前世，不说她餐厅里的那些高级设备，便是普通家庭中用的燃气炉子也十分便利好用，大火、中火、小火，文火、慢火、急火，还有各类定时装置，让厨师不用花费过多心力，当真是极为方便。

    可如今的土灶台嘛……

    席初雪无奈举手投降，已经试过许多次，她的的确确是没有生火的天赋。

    真希望以后能找到一个完全明白她心意，默契十足的生火搭档。毕竟不管是做滑鱼片还是别的菜，火候掌握都是最最关键的一环。

    席初雪铲起滑鱼片，分盘盛装。

    ×××

    是日傍晚，席府上下一阵狂欢，三小姐又又又亲自为大伙下厨。每位仆役都分到了整整一大碗滑鱼片，鲜香滑嫩，清爽下饭，吃一片鱼就能咽下一大碗饭，人人喜不自禁。

    是日夜晚，席府上下一阵呻|吟，大伙都……吃撑了。从主子到下人，从外院的看门大爷到内院的扫地丫鬟，人人都撑的走不动道，腹胀难受，只好既幸福又痛苦的低声哀嚎。

    唯有不知为何晚饭时默默以泪洗面的新丫鬟茭白幸免遇难，她孱弱的肩膀无奈地扛起整个席府的重望，独自走遍整个闻巷府只为寻到一位擅治腹胀、善于消食的绝世名医，以拯救大家。

    郝游与席岚婳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爬上自家马车匆匆回郝府。路途上夫妻二人就三妹婚事发表了一番感慨，言语中完全没有对妹妹即将嫁给某位恶霸断袖的担忧。

    在他们心中，只要对方不是瘫痪在床的重病患者或者味觉失调的残障人士，只要是能吃会吃的大活人，最终是一定会喜欢上席初雪的。

    席家人就是这么自信！

    席老爷、黄夫人与苟姨娘三人饭后懒得动弹，干脆就在饭厅餐桌上分配起两位即将出嫁的女儿的嫁妆。

    肚子呈现出两个月大的苟姨娘摊开账本表示，府中没银钱了。

    腹部看起来三个月大的黄夫人清点地契后坚决道，不能卖地。

    似有五个月大身孕的席老爷想了想委屈出嫁的两个女儿，心道不能让她们被人瞧不起，他席阳申哪怕是倾家荡产去借高利贷去借利子钱，也定要让两个女儿风光出嫁。

    三人十月怀胎，终于敲定此事，其后消食无果，一夜无眠。

    ×××

    闻巷府内最大的高利贷头子朱从寒，此刻正骑马站在分叉路口，低头沉思。

    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宽阔平坦的大道，可纵马奔驰；一条人潮拥堵，充满食物香气，却是通往席府大门。

    朱从寒认真想了想，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决定，同时也改变了许许多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