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镇距离云深不知处约20余里。小镇沿河而建皆白墙灰瓦,镇民依河而居。但因河道细密,分布杂乱,使得镇上少有宽阔大道。镇民出门赶集,办事,走亲戚如若走陆路需绕行很远,于是水乡居民索性把河道当作道路,船只当作车马,利用了地利,也省了力气。卖货的人家把自家的小船当作摊位,沿河叫卖,不论是岸上有客还是河中船只上有买家都可兼顾到。彩衣镇算不上什么大镇,却也人丁兴旺,生活富足,相比起藏于深山中的云深不知处,确是热闹太多了。
蓝忘机喜静,对于人流拥挤的嘈杂之处一般都避而远之,因此彩衣镇虽离得不远,他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屈指可数。尤其此时正值彩衣镇一天之中最为热闹的时段,并不宽阔的河道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船只,叫卖喧哗之声不绝于耳。船只之间也难免磕磕碰碰,稍不注意脚下便是一个趔趄。蓝忘机被吵的有些烦闷,但他知道有个人一定在此怡然自得,流连忘返,巴不得一直呆在这,再也不要回云深不知处。
果然,那边船上的魏无羡犹如鱼儿入水一般,东张西望,很是乐在其中。时而和身旁的江澄指向一处交谈些什么,便看到二人笑得眉飞色舞,前仰后合,仿佛这二人是相约来此地游山玩水的知己,与其他前来除水祟的人无半点关系。蓦地,魏无羡他们旁边两艘船错不开身迎面撞在了一起,几坛子糯米酒碎了个稀烂,两边船主便各自停下争论了起来,非要分个对错。顿时混合着糯米香气的酒香便在河道中弥漫起来。这味道可把魏无羡给馋坏了,蓝忘机见他立马开始掏钱去向正吵得不可开交的店家买酒,买了两罐抱在怀里。蓝忘机那刹那间都以为他抱着的是两坛天子笑,马上就要当着他面打开一罐往嘴里灌的错觉。店家看到碎了的糯米酒反而招揽来了生意,气也消了大半,换了副笑脸和魏无羡寒暄了几句便划船离去。紧接着魏无羡将其中一坛递给了旁边的江澄,眉开眼笑地又和江澄说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蓝忘机。蓝忘机立马移开目光,却还是慢了一步,以为他又要出言挑衅蓝家禁酒家训,却听他道:“蓝湛你看我干什么,我不是小器不给你买,你们家的人不是不能喝酒嘛。”
“哼,谁要你买。”蓝忘机冷哼一声,又觉自己不妥似乎要点不对,正声道:“除祟乃要事,不宜饮酒。”然而那魏无羡早已仰着头喝的正高兴,至于他有没有听到蓝忘机说话便不得而知了。蓝忘机嘴角动了动,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口,叹了口气,撇开目光,眼不见心不烦。
十几条小船顺河道而下,随着两岸民居越来越稀疏,吵嚷喧哗之声也渐行渐远,众人走出了彩衣镇,河道变得安静起来。蓝曦臣便趁此机会与众人讲述水祟相关事宜。魏无羡似乎还沉浸在镇中那般热闹的气氛中,拿着竹蒿猛撑,与另一条船上江澄比试速度。静谧的河道上除了蓝曦臣的声音还时不时响起水花四溅之声,见离江澄船近了,魏无羡还站过去用竹蒿去打杀江澄,然后被江澄用眼神怒斥。蓝忘机看得心烦,果然是来打闹找乐子的。
待蓝曦臣说起前几天捞起的十几具水鬼尸体竟无人认领时,魏无羡才安静下来,说道:“要说是在别的地方淹死,顺水漂到这里来的,也不大像。水祟这东西认域,通常只认定一片水,便是他们淹死的地方,很少离开。”
蓝曦臣表示认同,点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感觉此事非同小可,便让忘机一同前来,以备不测。“
魏无羡想了想,问道:”泽芜君,水鬼都聪明得很。这样划船慢慢找,万一他们一直躲在水底不出来,岂不是要一直找下去?找不到怎么办?“
不等蓝曦臣说话,蓝忘机回答道:“找到为止。职责所在。”职责所在,是蓝忘机所要强调的。除了除水祟一事,连蓝忘机都没意识到自己还想说的是,当初与他打架不让他喝酒,抓他作弊,罚他抄书种种,也是职责所在。可惜魏无羡并未听出其言外之意,只道:”就用网抓?“
蓝曦臣道:”不错。难道云梦江氏有别的方法吗?”
见魏无羡狡狤一笑,蓝忘机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惊天话语,看他思索片刻说道:“如果有什么东西,像鱼饵一样能吸引出水鬼自己来就好了。或者能指出他的方位,就像罗盘那样。”
蓝忘机却是听进去了,确实,如若有此神器,众仙家做起除祟抓怪之事便快捷许多,百姓便可过上更安定的生活。只是如何能保证歹人不用此法害人。
蓝忘机陷人沉思,又听江澄骂道:“低头看水,专心找你的。又来异想天开。”
魏无羡也不恼,反驳道:“修仙御剑,曾经也是异想天开啊!”
蓝忘机此时眼睛正盯着水面寻找水鬼踪迹,脑中却在思考魏无羡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突听魏无羡对他叫道:“蓝湛,看我!”思绪被瞬地打断,也未回过神,听到有人喊他也未多想便不由自主地去看。谁知抬起头来,就见魏无羡将竹蒿使劲一划,顿时水花被哗啦啦激起,朝自己飞溅而来。蓝忘机一怔,立马跃起,跳上了另一艘船,只要慢那么一点,必是被魏无羡浇个淋漓透彻。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捉弄于他,众人都在全力寻找水鬼,而魏无羡还在打闹玩笑,哪有一点正经世家公子的样子,眸子里泛出丝毫不加掩饰的怒意和失望,蓝忘机狠狠瞪了一眼魏无羡,丢给他一句无聊。
本以为魏无羡又要胡说什么,没料到魏无羡压根没看蓝忘机,那严肃的神情与之前判若两人。只见他一脚踢向蓝忘机所在的那条船,风驰电掣间用竹蒿将船迅速挑翻。那艘本就细瘦的小船瞬间翻转过来,船底上竟爬着三只已经被泡的浮肿发白的水鬼,惊的众人都喝了一声。三只水鬼用惨白的手指死死扣住船底木板,指甲都已经嵌在里面。突然被翻出水面,三只水鬼竟开始嚎叫,那声音听得让人不寒而栗,同时挣扎扭动身体想要逃回水里。离得近的门生见水鬼要逃,立马上前将其制住,这才松了口气。
蓝忘机几乎看得呆了,他有些懊恼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有水鬼就藏于自己船下。而就在刚才,他还甚是看不上魏无羡的打闹之态,甚至没有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将责怪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蓝曦臣出声道:”魏公子,你怎知他们在船底的?“
魏无羡用竹蒿敲了敲脚下的船舷道:”简单,吃水不对。船上刚才只站了他一个人,吃水却比两个人的船还重,肯定有东西在扒船底。“
蓝忘机闻言,看向脚下船舷,又看向旁边船只的船舷,单从船只吃水便能看出门道,魏无羡在云梦确实如传闻所言,常帮人抓鬼除祟,素有佳名,可是为何他非要嬉皮笑脸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还几次三番捉弄人以取笑他人为乐。
蓝曦臣听魏无羡解释的清楚明白,甚是赞赏,不吝道:“果然经验老道。”
魏无羡嘻嘻一笑,表示领了这个赞赏,便撑着竹蒿划向蓝忘机,与他并排相邻。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他抓水祟在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下混乱,立马看向前方避免与魏无羡眼神相触。却听魏无羡道:”蓝湛,刚才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水鬼可精了,要事我说出来了,他们听见就跑了。喂,理我呀。看看我嘛蓝二公子。蓝忘机自然知道刚才魏无羡泼自己水的真实用意,并不是他之前所误会的捉弄。心下觉得愧疚,不搭话甚是无礼,道歉也觉得不妥,只得不咸不淡问道:“你为何要跟来?”
魏无羡眼光流转,道:“我来给你赔礼道歉。昨晚是我不对,我错了。”
本来忙于抓水祟,蓝忘机已忘却昨日之事。经魏无羡这么一提起来,蓝忘机脑中又一闪而过那不堪入目的画面。想起又晚上被害得噩梦连连,辗转反侧,纵使自己如何努力,也控制不住去想画中内容。蓝忘机又从脚至头,从下往上涌起一阵寒意,心跳加速跳得十分使劲,手心甚至都冒出一层不易察觉的细细冷汗。魏无羡看他脸色难看,更是明知故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别怕,今天我真是来帮忙的。”蓝忘机转头看向魏无羡,还没看个清楚,就听那边江澄吼道:“要帮忙就别废话,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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