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绞杀5

    就这么过去了两日。

    魏无羡醒了过来,状态比之前好上许多。他在地上不停打滚,将蓝忘机用于给他枕头的那堆叶子拱的乱七八糟,他边滚边嚷道:

    “啊。好无聊。”

    “真的好无聊。”

    “太安静了。”

    “啊————”

    “我饿了。蓝湛你起身弄点吃的吧。弄点那个王八肉。”

    蓝忘机刚要说话,魏无羡道:“算了,不吃了。这种食人妖兽的肉肯定是臭的,你还是别动了。”

    魏无羡见蓝忘机依然沉默,很是抓狂地挠了挠头道:“蓝湛你怎么这个样子,好闷啊。嘴闭着眼睛也闭着,又不跟我说话又不看我,你修禅啊你,和尚啊你?”魏无羡顿了顿,点了点头自说自话接着道:“对,你们家祖上就是和尚。我忘了。”

    蓝忘机觉腹中饥饿,近日又在不停输送灵力给魏无羡,自己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故尽量保持不动,保存体力,却没想到发着烧的魏无羡还是这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明明说话有气无力,却还喋喋不休。

    蓝忘机道:“安静。你尚在烧。不要说话,留存体力。”

    魏无羡道:“你终于搭腔了。我们等几天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

    蓝忘机道:“一天都没到。”

    魏无羡双手盖在脸上,用力擦了一把道:“怎么这么难熬,一定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缘故。要是留下来的是江澄就好了,跟他对骂都比现在这样跟你在一起有意思。江澄!你死哪里去了!快七天了!!!”

    魏无羡这话像把刀子一般砍在了蓝忘机的身上,魏无羡对他的嫌弃像一盆冰水迎头泼来,让蓝忘机从里到外都结了一层冰。他诸多的关切与心疼竟换来一句和“他在一起难熬”的评价,字里行间都吐露出不想与蓝忘机待在一处的意思。

    蓝忘机手中抓的树枝猛然戳进火力,像是要将心中塞得满满当当的委屈尽数烧掉,火星纷扬,洞中忽然明亮一瞬。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冷道:“休息。”

    魏无羡蜷在地上,眼中也有委屈,他道:”你有没有搞错,我刚刚醒来,你又让我休息,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清醒状态的我吗?“

    蓝忘机看他神情,心中一软,更恼为何魏无羡总是误解自己,他本就不善言辞,从小便话少,而魏无羡偏偏揪着这一点不放。明明是想让魏无羡多休息尽快恢复,而魏无羡却理解成自己不想看到他。

    也不知如何解释,脑中预想千遍似乎也还是越描越黑,蓝忘机叹了口气,道:“你想多了。”

    魏无羡头无力地垂了下去,似乎对蓝忘机的回答又有不满。只见魏无羡忽地又把头抬起来,似乎下了个决心道:“我好无聊。蓝湛,咱们聊天吧。你开个头。”

    蓝忘机本来想拒绝的,刚准备让他“不要说话,休息。”,却又怕魏无羡再次误会,忍了忍没有说出来。他手指在衣服上不停来回地搓,闲聊本就不是蓝忘机所擅长,更别说由他来开这个头。

    看着魏无羡期待的眼神,蓝忘机不忍拒绝,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开始一段闲聊。

    心中思考,二人状态均不佳,话题不能太沉重,否则影响心情。既是闲聊,必然不能太严肃,必须家长里短与日常生活相关。若要二人聊起来,又不能自顾自地说,想来应该由询问开始,让魏无羡能够接上话解闷。

    半晌,蓝忘机局促不安地憋出一句:“你过往都是什么时候休息。”

    魏无羡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微张着嘴顿了一下,道:“你这个头开的好无聊啊,干巴巴的让人很——不想接下去。但是我给你个面子,还是接了吧。我告诉你,我在莲花坞从来都是丑时以后才睡。经常通宵不睡。”

    蓝忘机闻言,发自内心道:“不检点,恶习。”

    魏无羡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们家一样呢?”

    蓝忘机仍然很真诚的道:“要改。”

    魏无羡崩溃了,他捂上了自己的耳朵,道:“我有病。我正在发烧,蓝二哥哥,你能说点好听的吗?哄哄这个可怜的我。”

    魏无羡语气颇为娇嗔,因身体虚弱听起来有些楚楚可怜,一声“蓝二哥哥”叫得甚是暧昧,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在对着蓝忘机呢喃细语,正是一副撒娇之态。

    蓝忘机一瞬间愣住了,一股热气腾起,两只耳朵感觉烧了起来,他双手捏紧衣角,不知如何反应。

    见蓝忘机闭口不语,魏无羡道:“不会说?好吧,我就知道。那你不会说,会不会唱,唱歌好吗?”

    这声“蓝二哥哥”让蓝忘机犹如甘霖落入龟裂的土地,似乎给了他巨大的勇气,让他想要将埋藏在他心中搅的他天翻地覆,打算一辈子不说出来的秘密,告诉眼前这个人。不论他如何想,不论他如何打算,只是要让他知道,让他明白,他魏婴对于蓝忘机是一个多么特别的存在。

    魏婴,你若愿意,我便爱你;你若不愿,我便相思。

    低沉且悠扬的哼唱,在火光晃动的山洞悠悠响起,只属于二人的曲子在低沉的嗓音中显得缱绻缠绵。透过昏黄的火光,蓝忘机似乎又看到了烧毁前的云深不知处,清冷的院落因为魏无羡的出现骤然多了了几分艳丽。

    玉兰花开,幽香四溢;天子一笑,酒泛春潮。

    “天子笑,分你一坛,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何不能为人所用?”

    ……

    “哎,脑子转个弯嘛。不是叫你随便叫,而是我这把剑名字就叫‘随便’。”

    “我们都这么熟了,算什么旁人啊。”

    ……

    “蓝湛,这么巧,又是你。”

    ……

    “蓝湛,你抹额歪了。”

    ……

    “我的名字好说,你记着了,叫做‘远道’。”

    ……

    “蓝湛,我背你怎么样?”

    ……

    “除非,蓝湛你喜欢绵绵。”

    魏婴,从今日起,不,从你揣着天子笑翻入云深不知处那一刻起,不论你如何看我,你便是我的命定之人,天定之人。

    魏无羡似乎也在蓝忘机的哼唱中陶醉,本来蜷起的身体放松开来,摊平四肢,闭着眼睛勾起了嘴角。他喃喃道:“好听。”

    一曲作罢,魏无羡仍然闭着眼睛,浅笑甜美,他问道:“这只曲子叫什么名字?”

    蓝忘机目光柔和地看着魏无羡的脸,并无血色的嘴唇亦然扬起,豁出了全部勇气,他轻声道:“忘羡。”

    魏无羡似乎没听清,眼睛睁开,却眼神涣散,他提高嗓门似乎是在嘈杂的集市中与人喊话,再次问道:“什么名字?”

    蓝忘机心觉有异,却还是一字一句道:“忘-羡。”

    然而魏无羡竟然浑身痉挛一抽,翻起一个白眼,面如死人,再没了意识。

    “魏婴!”

    无论蓝忘机如何呼唤,魏无羡毫无反应,他吓得冷汗涔涔,手足无措地去探魏无羡的额头,烫到令人发指。蓝忘机手颤抖着,拉起魏无羡的一只手,将所有的灵力输给了他。

    魏无羡刚才的清醒比之前任何一次持续时间都要长,他早该察觉到不对劲的。这次异常的清醒必然预示着一场更要命且更猛烈的高烧和昏迷。他懊恼不已,他不该乱了心神由着魏无羡胡闹的,不该随着他不停说话透支他的精力的。

    蓝忘机探向魏无羡的脉搏,撕心裂肺的绝望感扑面而来,再没有药,再没有人来,就真的……

    蓝忘机不敢想下去,只能竭尽所能断断续续给他输送着灵力,全然不顾自己离油尽灯枯也并不遥远。蓝忘机呆呆地抱着魏无羡,再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无力。他几乎想嚎啕大哭,他此时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他好像看到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长,没有家,也没有魏婴的样子,这种孤独感不停吞噬着他,让蓝忘机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孱弱。

    一阵脚步声响起,足有七,八人以上,毕剥作响的篝火似乎也感受到他人接近,猛烈的晃了一下。蓝忘机从呆滞的绝望中反应过来,希望燃起的同时又警惕起来,如若来的不是救兵,而是温家人,又该如何。

    他将魏无羡轻轻放在地上,捡起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站了起来,一站起便是一阵头晕眼花。他捏紧树枝的手指几乎发白,才将自己身体稳住而没有倒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蓝忘机心跳越来越快,洞口一闪,来人正是江澄。

    江澄看到蓝忘机回头喊了一声:“找到了,在这。”

    撑住蓝忘机的最后一点力气骤然松懈,手上的树枝飘然落地,他眼前发黑,踉跄后退两步,才扶住了石壁没让自己摔倒。

    江澄看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魏无羡,再看到连站立都困难的蓝忘机,眼睛骤然睁大,连招呼都来不及,慌忙奔过去蹲下看魏无羡。

    这时云梦江氏宗主江枫眠带着其余门生也匆匆赶到,转头看到扶墙喘息的蓝忘机,连忙招呼门生拿来丹药,食物和水递于蓝忘机。这才俯身去看躺在地上的魏无羡。

    蓝忘机接过稳了稳气息,气若游丝道:“谢江宗主。”他看向魏无羡接着道:“魏婴,高烧。”

    江澄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对匆匆蓝忘机行了一礼。

    江枫眠抬起魏无羡的一只手,把了一会脉,拿来丹药给魏无羡服下,又招呼江澄扶住魏无羡,这才起身对着蓝忘机施了一个深重的谢礼。

    江枫眠对于蓝忘机来说是长辈更是一家宗主,如此大的礼本就是蓝忘机受不起的。于是连忙将江枫眠扶起,江枫眠却执着道:“想必这几日蓝二公子一直给他输送灵力,稳住伤势,否则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我云梦江氏在此谢过姑苏蓝氏。”

    蓝忘机淡然道:“魏婴救我在先,江宗主不必如此。”

    江澄深深看了蓝忘机一样,也起身拘了一礼:“我代魏无羡谢过蓝二公子了。”

    江枫眠道:“说起来,那只妖兽呢?怎会如此厉害?”

    蓝忘机道:“那只妖兽应该是古籍中所记载的屠戮玄武,所以才会如此凶猛,如今已被魏婴斩杀了。”

    江澄道:“竟然是屠戮玄武?”江澄不可置信地看了蓝忘机一眼,又看了江枫眠一眼,随即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枫眠听说屠戮玄武被杀了,也颇为震惊,向蓝忘机询问过程。蓝忘机便草草说了一番,却听的江澄均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江澄甚至还自己跑去黑潭看了一眼,回来时竟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蓝忘机看江枫眠神色自如,想是魏无羡无大碍,心中大石放下,施礼问道:”江宗主,可有姑苏蓝氏的消息。“

    江枫眠闻言,神色一黯,垂眸不语。蓝忘机刚放松的心又是一紧,他怯怯问道:”可……可是父亲?”

    江枫眠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蓝忘机竟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如遭重击,好像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经历了那么多,似乎早已麻木,心中并无波澜。随即江枫眠接着道:“蓝二公子节哀。青蘅君在天有灵,你兄长有了消息,想必此时应该已经回到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淡色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光彩,他闭上眼睛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江枫眠接着道:“云深不知处现在还是一片废墟,不如蓝二公子先同我们回莲花坞养伤,待伤愈后再回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道:“谢过江宗主好意。青……父亲不在了,兄长和叔父想此时必焦头烂额。既然魏婴已与你们团聚,我今日便回姑苏了。”

    江枫眠还欲劝,却看蓝忘机眼神坚定,父亲身死,作为儿子确实没有在外养伤的道理,便也不再挽留,将一套干净衣物,和各种丹药交予蓝忘机,思考一二又叫人给了蓝忘机一些碎银子,嘱咐他路上小心。

    蓝忘机也未拒绝,只在心中暗暗记下,思索今后偿还,他向江枫眠和江澄各施了一礼,回头深深看了还在昏迷中的魏无羡一眼,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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