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小说:想娉婷(重生) 作者:笕素
    风声飒飒,红旗飘动,马场辽阔无垠,娇娥们手持鞠杖,战况胶着,胜负难分。

    李惠胯*下的枣红马矫健踊跃,她一手持着缰绳,注意到前面的队伍里头有个姑娘总是避开传球,她脸上一喜,猛地勒住缰绳,对着其他姐妹喊道:“都看着点儿,对着那个绿衣姑娘发球,她不会传球!”

    其他几个姑娘爽利地应了一声,便“驾”了一声,打马朝着玉团那头去了。

    进囊次数已经持平,端看这最后一球是哪队能抵住。

    徐妙锦明显瞧出那几个姑娘的意图,她朗声笑道:“呦呦,她们要进坑了。”

    谢娉婷微微呼了口气,玉面上浮出一抹嫩红,杏眼一眨,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回首朝徐妙锦笑道:“按原计划行事!”

    两人兵分两路,天地浩渺,远远望去,仿佛只余苍穹下一白一蓝两道身影乘风驰行。

    周怀禛自长梯下来,瞧见的便是这幅场景,他瞧见那姑娘丝毫不惧危险,半个身子侧到马下,长发几乎垂地,鞠杖灵活一动,便勾起了七宝球,那球升至半空,阳光照在上头,五彩斑斓,直直飞入了对方的球门。

    他虽面上阴沉,却也止不住从心底里替她喝彩一声。

    人群中发出一阵喝彩声,铜锣一响,只听球平喊道:“汝阳郡主队头筹,旗十三!”

    还未等欢呼声余尽,便又听远处球场上传来一声尖叫。

    不知是谁的马失了控,疯了一样朝球场上的人群里冲,那马疾驰如风,眼见便要撞到还在马上的谢娉婷。

    周怀禛瞳孔一缩,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也不知自己是抢了谁的马,又是谁在他耳边尖叫。

    他横跨上马,凤眼微微赤红,手上用尽了力道,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飞窜而出。

    宾席上的女眷都被这一幕惊住了,纷纷站起身来,紧张地瞧着底下的情形。

    谢娉婷察觉到那疯马朝着她冲过来,已是晚了半拍。

    她身下的马儿似被那疯马影响,也躁动起来,马蹄不安地扒着地皮,嘶鸣力竭,隐隐有将她震翻的趋势。

    她额上冷汗直流,眼瞧那疯马越来越近,她颤着手拔下鬓角的发钗,眼一闭,猛地将发钗刺入马躯,胯*下骏马吃痛,朝着前方疾驰而去,她颤着身子,紧紧抱住了马儿的脖子,不敢睁眼看下头的场景。

    她从没有这样惧怕过死亡。

    祖母健在,王府安好,她还没有走上前世的不归路,一切都蓬勃至此,她舍不得死。

    耳边是呼啸风声,她颤着心尖去忽略一切声音,可是却毫无用处,只听马蹄触落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朝她喊:

    “呦呦,别怕,将手递给我!”

    声音湍急冰凉,又隐着莫名的温柔,与她上辈子离世前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身子一震,睁开杏眼,泪眼朦胧中瞧见一人策马而来。

    周怀禛离她不过咫尺,浮跃清透的金光落在他的白衫上,落在他半边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的面色经年累月的冰冷,已然忘了如何柔化,不至于吓着眼前的姑娘,可是藏了黑雾的凤眼里透出的焦急,却如何也骗不了人——他在乎她。

    谢娉婷微微动了动身子,她颤抖着将手伸到他跟前,男人就势拉住她的手,奋力揽过她的腰身,她的背脊落在他僵硬的胸膛上,似是被烫了一下。

    女子柔软的娇躯落在他怀里,周怀禛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脸黑如包公,狠狠地说道:“谢娉婷,你胆子可真大!”

    谢娉婷咬了咬香唇,她惊惧地握住他持缰绳的手,芙蓉面微微一侧,泪珠儿就似泉涌般滚了出来,声音带着惊惧后的柔软颤抖,“下次……下次不会了。”

    周怀禛闻言,脸色却更黑了,他磨了磨牙,阴沉问道:“还敢有下次?嗯?”

    他本欲再训斥几句,可瞧见她眼眶通红,委委屈屈的模样,便疑心自己是否说话太重,将人吓着了,他不由顿了顿,将余下的话都收了回去。

    怀里的女子许是坐姿不舒坦,忍不住动了动,因她这一动,周怀禛瞬间僵直了身体,他脑海像是炸出了一片烟花,一瞬生出了无数绮念,却又抿了抿薄唇,尽数斩去。

    可他手持缰绳,似有若无地触及她胸前柔软,血气翻涌,实在难耐。

    他气息微粗,耳尖微红,喷薄的热气落在女子如凝脂的脖颈上,惹得怀里人一阵瑟缩。

    他微微蹙眉,吐纳一息,默念了几句静心咒,这才避开怀里人香软的身子,虽然面上恢复了冰冷郑重之色,耳尖却仍旧罕见地露出暗红的色彩来。

    马儿闲庭信步似的回了赛场,却见场上比试已然中止,虞氏与戚氏心焦如焚,直到见太子护着人回来才安了心。

    徐妙锦眼眶红着,远远瞧见呦呦同太子同乘一骑归来,想要迎上去,却又暗戳戳地察觉到了不合时宜。

    太子殿下对呦呦一腔真情,若能修成正果,再好不过,如今难得有时机能让两人摒弃前嫌,她不该上前叨扰的。

    她和玉团玉锦负责守卫己方球门,呦呦趁着对方只对着玉团发难,远绕截球,一时比赛终止,出了如此意外之险,她们三人相隔甚远,根本无暇营救。

    万幸太子殿下赶了来,如若不然,今日呦呦遇难,她定要自请谢罪。

    至人前,周怀禛翻身下马,他仰首望着上首的姑娘,剑眉微蹙,将手伸到她面前,说道:“下来。”

    谢娉婷见他神色不虞,暗道自己给他添了太多麻烦,他做事一向清明利落,定然不喜她这惹麻烦的性子,于是失落道:“劳烦殿下了,我自行解决便可。”话罢她扶着马鞍,便要下马,脚踝处忽然一阵钻心的疼,她脸色一白,眼见便要从马上跌落。

    周怀禛剑眉紧皱,他长臂一揽,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朝着休憩的场所走,冷哼道:“孤就不该问你的。”

    谢娉婷面上一阵窘迫,她用衣袖挡住了脸,生怕别人瞧出来她的模样。

    西斜的太阳替大地铺上了一阵暗黄,众人眼睁睁看着常不近女色的太子,怀里竟然搂了一名女子,女子虽遮了面,却能瞧出来是个绝色美人,两人衣色相同,倒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

    众人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来。

    击鞠场的管事早在场上出了事便被人叫出来,他此时已然知晓面前之人是太子,太子怀里的人,是武安王的掌上明珠,汝阳郡主,这两人他都招惹不起,可祸事已成,为今之计,只能殷勤些,免得太子秋后算账,他头上的帽子保不住。

    于是他便上前一步,行礼道:“草民见过殿下,今日马场失事,正在彻查,让郡主受苦了,还请太子责罚。”

    周怀禛冷冷扫了他一眼,质问道:“马匹何故突然有恙,孤要一个说法,伤了未来的太子妃,尔等可担得起责任?”

    谢娉婷听见这句话,芙蓉面上一红,却又涌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她如此任性,退婚在先,可他人前依旧替她撑着脸面,护她周全,这样的好,她又该如何回馈呢?

    管事一听,哈腰点头道:“是是是,草民定当彻查,给殿下一个交代,只是……只是郡主如今受了伤,以防后患,不如先去诊治一番,如何?”

    周怀禛面色更冷了,他压低了声音,隐了几分怒气,“还不带路?”

    管事额上冷汗如流,颤着脚步在前头带路。

    击鞠自太*祖时便兴起,太*祖依靠骑兵起家,每逢战事,自当击鞠一场以旺士气,这本是排兵演练时的把戏,到了太宗时,自后宫兴起女子击鞠,民间多有效仿,只是击鞠以马为本,却有风险,因此,本朝击鞠场都设有诊堂,更有女大夫,便是为了应对今日这般状况。

    诊堂里头人并不多,女医是位眉眼慈善的妇人,她微微拿捏过骨头,笑着说道:“不过是脚踝扭伤罢了,涂些膏药,必定好得快极了。”

    周怀禛闻言,紧蹙的眉头才松散些,他接过女医递过来的膏药,便要俯身下来替谢娉婷擦药。

    谢娉婷芙蓉面上一红,玉足瑟缩了一下,掩入裙底,不再外露半分风光,她低声说道:“殿下,我自己来就行了。”

    女医瞧见两人这幅模样,暗暗一笑,道:“小娘子,你夫君这样疼你,是你的福气,不必害羞,我先出去便是。”话罢便提着药箱出了门,将隔间留给她二人。

    谢娉婷欲要开口否认,却在周怀禛逐渐暗沉的目光下住了嘴。

    他指骨修长,瞧着像是文人墨客的手,可事实上,他的手可批阅奏文,也可披甲上阵,保家卫国。

    他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触上她的玉足,玉足盈盈一握,似藕节似的白嫩,他暗道女子的足怎可生得这样小,眸光暗沉,从玉色的瓶子里剜了一团膏药,细细地涂在她脚踝上。

    谢娉婷强忍住痒意,芙蓉面上憋出一抹轻盈的红来,她见他捯饬半天,忍不住软了声音,问道:“殿下,好了么?”

    周怀禛面色微微阴翳了些,他的声音低哑醇厚,隐着不被人察觉的辛酸,“呦呦,你还要多久,才能对孤动心呢?”

    谢娉婷身子一僵,对上他藏了薄雾的凤眸,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

    赛场之上的疯马虽被人制服,可中间过程周折,伤了几家贵女,李惠便是其中一人。

    李延光下了场,便到宾席上休憩半晌,却见他妹妹同汝阳郡主上了场。

    他早听同窗们议论过这位郡主。

    听闻这位郡主出生时天降异彩,百花齐放,术士皆道这位郡主生来命贵。

    不过那都是些说烂了的旧事,凡是文人,心中总有些风流蕴藉,美人诗文,总是绝配,饮酒之后,更是口无遮拦,言及汝阳郡主一张玉面,颠倒众生,若是能做其裙下客,定是做鬼也风流。

    他那时觉得众人夸大,对此嗤之以鼻,却不想今日一见,果然配得上那番言辞。

    鬼使神差,他借着给妹妹寻药的空档,跟着太子殿下进了诊堂。

    他瞧见传闻中冷面嗜血的太子殿下亲自替美人涂药,美人玉足纤纤,颦笑皆宜,他收回目光,匆匆离去,脑海中那玉足却挥之不去。

    他心头拢上一股怪异之感,觉得自己丢了文人风骨,沉迷美色,可又觉得,他仿佛该同汝阳郡主有些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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