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期待我杀掉他,你做不到,而我没办法。”
啊。
无法反驳。
南野穗波垂下头,单手捂住脸,低声道:“所以,咲乐他们就这么死去了。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啊。”
太宰治笑了,轻飘飘地说:“啊,那是因为,死亡是不辨是非的。”
他站起身来,哼着荒腔走板的歌,与南野穗波错肩而过。
两人都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简直像是两个偶然相逢的陌生人……只不过是在同一个人的死亡面前恸哭失声。
穗波在原地滞了一会儿,才上前去,蹲下身来,手指抚摸过墓碑上所刻的那个名字。
它属于一个并不是非常熟悉的,但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人。
织田作之助是照亮黑夜的萤火虫,散发着微弱的光,浪漫而温柔。实在说起来,他有点像穗波的另一个父亲,毕竟都喜欢操心劳力嘛。
真是的。
……
呵。
南野穗波把她特意带来的旅游伴手礼当成祭奠品给烧了。
她慢慢的跪坐下来,身子伏在墓碑上,将动人的姿容全都藏进自己衣袖里,啜泣起来。
死亡不是属于死者的不幸……它只属于生者。
森鸥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酒液进入杯中的声音在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爱丽丝坐在桌子上,晃着一双腿,百无聊赖似的问:“林太郎,穗波亲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如果她要把你的心脏捅穿可怎么办?——总之都怪你。真过分啊,硬要剥夺别人关于过去的美好回忆,还自顾自地想要赋予他人全新的未来。”
他仍然是不修边幅的样子,红色的眼瞳里装着粘稠的恶意和算计。
森鸥外轻慢的回答:“哎,她不会的,毕竟有爱丽丝酱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爱丽丝一如既往地说:“切,果然是变态啊。”
“穗波君呢,她仰慕中也君完全无所谓,推崇白石君也没什么关系。”森鸥外抿了一口酒,微微笑起来,“可是她必须要认识到自己是深陷泥沼,无药可救的人呢,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抱着无谓的诉求了。”
森鸥外:“爱丽丝酱把我说得好像坏人一样呢,不过我可是一心一意完完全全的为大局着想哟。不管怎么说,异能开业许可证不是赚回票价了吗?”
爱丽丝对此持悲观态度:“太宰走了,再走一个新上任的干部可就得不偿失了。”
森鸥外提醒她说:“没关系,不是还有中也君在吗?穗波君不会走的,不然中也君的工作量会发展到极为可怕、不堪设想的地步的,这也太难为武斗派的干部了。”
他又低低地叹息一声:“可惜了,太宰君啊。”
爱丽丝:“真是贪心啊林太郎。”
两人正说着话时,门开了。
守门人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因为他们无力阻挡来者。
南野穗波站在门口,遥遥地看着他。她似乎哭过一场,眼圈发红,如同上了潋滟的桃花妆。
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进来,好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展示的清清楚楚。
穗波从腰带上抽出来一把小刀,这把刀磨的刀光雪亮,上面映出了他的影子。
森鸥外勾起唇角,向她点头致意:“穗波君,你听到了吧?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就不再复述一遍了。”
他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要抱着首领痛哭一场吗?我不介意穗波君你把珍贵的眼泪全都流在我的衣襟上哟。相反,我简直可以说是荣幸之至了。就连爱丽丝酱也不会嫉妒你的,所以,来吧~”
南野穗波靠近了他。
他们只有咫尺之遥。
绿眼睛的少女高高的举起小刀,重重落下,尖锐的刀锋没入森鸥外的右肋,鲜血喷溅而出,甚至有猩红的血液落在了少女素白的面颊上。
格外刺目。
爱丽丝不慌不忙的给医疗部打了个电话:“医疗部,外科医生待命。冷兵器贯穿伤,出血量约200cc。”
人型异能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南野穗波脱力了一般,软倒在森鸥外怀里。她无声的哭泣着,眼泪不停使唤地落下。
刚被她正面戳了一个口子的森鸥外顺势接住她,稍微费了点力气来不让她碰到仍然留在血肉里的刀具。
他的脸色因疼痛和失血而发白,但表情却一如既往的从容过头。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只顾着抱怨说:“穗波君,我已经好几年没受过伤了,你也该消气了吧?”
如果不看依然架在穗波脖颈大动脉上的手术刀的话,简直就像只有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穗波的脖颈上也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只要那把手术刀再往内进一寸,她便会毫无疑问地当场死亡。
而穗波的小刀完美的避过了重要器官,戳在了肋骨之间。以港黑的治疗手段,绝不至于一命呜呼。
唉,再说了,听他的口气,仿佛自己被穗波伤一次并没有什么好在乎的。
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非常善于权衡利弊,收买人心。用一个伤口换一个“死心塌地”的干部,他认为是稳赚不赔的。
——再说了,在很久以前,森鸥外就逼着她对她自己下了暗示,永远不得危害森鸥外的生命。
非常安全的赴险。
他这样判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向来不听人话的穗波语气飘忽的开口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森先生。除非织田桑有一天能重返人世。”
森鸥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仍然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毫不在意地静候下文。
“森先生,”南野穗波问,“为什么你偏偏要把我塑造成我并不想成为的样子呢?一直以来,你都致力于影响我,并且排除他人对我的影响。”
“所以我原本的居所卷入了帮派的火并,为了得到开业许可证,你逼走太宰,织田桑被你牺牲。同时一起消逝的还有五个无辜的孩子的生命。”
“可是我不是你的洋娃娃,任由你化妆打扮。”穗波说。
爱丽丝的表情微微一动。她嘀咕:“洋娃娃什么的,真是……的比喻。”
森鸥外笑而不语。
“织田桑曾经告诉我,我是奇迹。可是,这双手,这双沾满罪孽的手,是无法去拯救的吧。”
少女按住自己的心口,表情怔忡:“我知道一切都是最优的结果,可是,心脏还是在抽搐。”
男人眯着眼喟叹了一声,长着胡茬的下巴随意的蹭了蹭少女的额头。
穗波极度不满地避开了。
他狭昵地说:“因为穗波君这样的、已经有了雏形的画作,首先要用黑暗全部染就、掩去乃至毁灭啊,是一件令我心情愉悦的事呢。”
“穗波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说道:“人与人的价值是不相等的,你明白这一点。为了救一千人,即使杀九百九十九人,你也可以在所不惜。但为了救特定的一个人,即使是献祭世界,你也会毫不迟疑。”
南野穗波没有办法反驳。
她沉默了一会儿,哑声说:“为什么?明明我也知道太宰所知道的,关于首领继位的真相不是吗。”
森鸥外拨开了穗波的鬓发,她耳朵上一直戴着的绿色翡翠耳钉便显现了出来。上面仿佛篆刻着南野穗波的噩梦。
他曼声道:“我当然知道。你胆大包天住在我梦里的时候,我是有意识的呀。我也相信,你知道分寸不是吗?所以,我们是共犯了。”
“穗波君,我视你为弟子,你是我的继任者,尽管还差些火候。”森鸥外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毕竟我不可能永远把持一切,所以也需要有人继承我的意志呢。”
一个适合这项任务、又不会提前导致自己退场的继承者。
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南野穗波踉跄着起身。
森鸥外轻描淡写地把沾着血丝的手术刀收回了衣袖里。
她后退了几步,缓缓地单膝跪下,右手置于心口前。
这样宣誓效忠的仪式,几年前已经有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
也许是室内太过昏暗,她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过了柔美的面容,路过了艳红的唇瓣,轻轻滴在地毯上。
那沾了眼泪的一小块地毯,颜色便立刻变得暗沉起来。
爱丽丝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小步溜到穗波身旁,靠着穗波的肩膀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呐呐,穗波亲出差回来有没有给我带什么纪念品呢?”
金发蓝眼的小萝莉熟练地撒着娇:“人家超级喜欢、最喜欢穗波亲的啦!”
森鸥外:“爱丽丝酱~你不应该最喜欢我吗?”
爱丽丝:“略略略,林太郎这个讨厌的臭男人怎么可能比得过穗波亲呢~”
森鸥外一边假哭着,一边伸手为南野穗波拭去了面上的泪水。
南野穗波站起来,对他说:“森先生,事不宜迟,我送你去医疗部吧。”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在一瞬间抽离了所有情感,只是这么平铺直叙的说话。如同滞留人间的幽灵之声。
爱丽丝朝着森鸥外做了个鬼脸,转过头来就笑眯眯地对穗波说:“好的呀,正好穗波亲你也要包扎一下了呢!让我先帮你包扎好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