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穗波很顺利地摸进了港黑的大楼。几年过去,港黑的内部构造倒是基本没变,她也称得上是熟门熟路。

    没办法,负责安保的都已经换成了生面孔,穗波又不想惊动别人(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在异能力无法蒙蔽摄像头的情况下她只得选择潜行进入以防造成不必要的减员。

    那几个一脸严肃的保卫人员其实基本处于发呆的空白状态,穗波连心声都读取不到,警惕心自然也不怎么的,反正穗波认为他们应当回炉重造一波。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办公室还在原地,也没换锁,穗波顺顺当当地进去了。最近大概有人整理过,各种摆件都安生地呆在原处,不过没什么人气。

    少女坐到软椅上,终于蹙起了眉毛,显出几分苦恼之意:“唔姆,要怎么跟中也先生说啊……这种情况是算另类的浦岛太郎之旅还是神隐啊?”

    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了一堆,结果还是不得其法,穗波干脆不去想了,决定听之任之。不知不觉间她就这么睡着了。

    ——在此时此刻,被划入个人区域的办公室令她格外安心。立香说的是对的。不是每个地方都充满杀机,过分的谨慎是不必要的、软弱的PTSD症状。她应该放松并接纳外界。

    时隔多年,她终于又做了一个自己的梦。

    在梦中,她短暂的重温了过去,以旁观者的视角。这可真是绝无仅有的难得体验。

    短暂的童年里,她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小公主,无忧无虑。因受惊而爆发主义异能力的瞬间,在场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震的七窍流血,体弱的母亲当场死亡。然后穗波被关进了白色的房间,家主远程给她进行洗脑和训练,试图让她成为南野家的威慑武器。

    家主成功了。

    可惜的是在武器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之前,南野这个姓氏的所有力量,先被一场蓄意纵火烧得一干二净。

    被单独放置在一所公寓里的穗波幸免于难,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失去了指令和攻击的穗波会因为没办法打开房间门而被活活饿死。

    这个确实发生了的意外,就是少年时代的织田作之助穗波家楼上执行暗杀任务时炸破天花板掉了下来,然后又从关押她的白色房间里冲了出去。

    现在想来这也是一种缘分啊。

    完成任务后回来清理现场的织田作之助被一个小姑娘缠上了。

    穗波冷着脸攥紧他的衣袖,然后哑声说:“我饿了。”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跟我走吧,我请你吃咖喱饭。”

    激辣的那种。

    辣到眼泪都流出来了的小姑娘还是维持着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穗波:“你是什么人?”

    织田作之助:“我叫织田作之助,是一个杀手。”

    于是穗波宣布自己也要成为一名杀手。她跟着织田作之助跑进了杀手组织,然后成了其中的王牌之一。

    穗波一开始所有的常识都是从织田作之助这个似乎符合常识但绝对缺乏常识的人这里学来的。

    接下来是……

    织田作之助叛逃,金盆洗手。

    组织覆灭。

    穗波再一次沦为无处可去的小可怜(?)。

    然后,就是对于穗波而言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候。

    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穗波存在的白石静介找到了她,向她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白石静介,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我会好好爱你的。”

    这件事情,穗波无法拒绝。简直像着了魔一样,她本来想要随便脑控一个人来收留自己的。

    可是……果然,人还是向往着真实的羁绊和好意啊。

    女孩像飞蛾扑火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她仰起头看那个对自己而言过于高大的男人的脸:“我答应你了。”

    和白石静介共同生活的那两年是碎波最温暖的时间。是父亲给予他作为女孩子,而不是兵器一般存在的选择。白石静介给予了她所能够拥有的,所能够奢求的一个正常人的全部,唤回了穗波作为人的意志,作为她的父亲,为她指引正确的方向。

    父亲对穗波而言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当他在重病将死之时还遭到暗杀后,穗波尤为愤怒。……白石静介不是应该死在这样可笑的暗杀里的人。

    她视若神明的父亲死在了来自正义一方内部斗争所导致的倾轧里,多么可笑的结局。愤怒几乎要把世界给灼烧殆尽了啊。

    穗波的愤怒,或者说迁怒是疯狂和不计后果的。虽然不像另一世界上的自己一样,硬是以一己之力造出了一个特异点,穗波暴动的异能力在当时也造成了相当大的破坏和恐慌,可以说不亚于擂钵街的大爆炸。

    然后穗波不得不开始逃避异能特务科和军警的追捕威胁。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穗波又一次失去了容身之处后,被中也捡进了羊。虽说她所承认的同伴只有羊之王就是了——一定程度上中也顶替了白石静介的地位,让穗波产生了强烈的移情作用。

    ……嘛,很长一段时间里中也在穗波心中的地位是真的亦兄亦父呢(?)。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也会发生微妙的质变,现在中也是穗波的爱豆和前进的标杆(确信)。

    穗波清楚的认识到这是自己的深层梦境,被完整重现的人生经历就是一个表现。意外的是,她居然感到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具沉重的枷锁,如释重负,如鱼得水。

    梦境还在继续,穗波平静的看着事情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转。

    希望让中原中原抛弃羊的穗波,擅自与港黑的太宰治达成协议,在羊的背叛后面推波助澜,又在不久后自顾自地对无能的小羊们进行了报复。

    梦中的太宰治玩味的说:“阿拉,穗波你真不愧是杀手出身的,有够冷酷无情啊,即使是女孩子也毫不犹豫的下手了呢?”

    穗波回答:“虽然我尊重所有女性,但是对于敌人,认真的对待才是尊重吧。况且我给过她别的选择的,所以我完全没有违背尊重女性这一原则。”

    太宰治评价说:“你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给你这样完全不可理喻的怪物灌输了道德和原则,还使你不愿跨越雷池一步。他真是举世罕见的驯兽师,就是可惜死的早。”

    穗波没有作答,看表情,传达出的也是默认了的意思。

    成长经历扭曲的不像话的穗波,某种程度上的确是怪物无疑,所以最初表现出的喜怒哀乐和言行举止都带着强烈的模仿意味,直到最终她把模仿的部分嵌入完整的人格之中。

    一开始太宰治既讨厌她又探寻她,也不乏有同为异常的排斥感和对融入人间的异类的好奇和审视在作祟。毕竟作为反异能力者,他是不会受到穗波时刻外放的精神暗示的影响的。

    啊,没错,穗波可是时时刻刻都在外放着异能,传递着自己希望被喜爱、希望得到好感的需求哦。

    没有人是人见人爱的,但第一次见到穗波的人都会天然的对她生出好感。

    这不仅仅纯粹是颜值的作用,更是因为她有意识地调动了异能力,令听闻她声、见她眼神的人形成错觉,然后在后续的相处中混淆真实与虚假,让错觉成为不容置疑的事实。

    这样轻度的影响让被作用者连感觉出来都做不到,只以为是穗波合自己的眼缘而已。

    精神系异能力者,的确是行走的大杀器呢。人们的忌惮不是毫无意义的。

    “唔姆,要是让精神医生来检查的话,”穗波自言自语道,“一定会得出我患有人格解离症的结论吧。毕竟没有正常人会这么冷静的旁观自己的人生的。”

    穗波正欲继续跟随自己的步伐去回顾过去的事情,梦境中却响起了不应该出现的“吱呀”推门声,然后是一轻一重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现实世界中,有人进入了房间。

    你以为她会听见心声吗?虽说异能力在来者进入以穗波为圆心、半径15米以内的范围后会发挥读心的作用,当然前提是达成了异能力发动条件。

    能力发动条件没有达成的穗波听见的,是现实世界中的声音。

    “爱丽丝酱,我好感动啊,离家出走的孩子终于回来了!”这人还发出了做作的假哭声。

    “林太郎你有闲心在这感动,不如想想该怎么办吧,穗波亲离开之前对你可是相当记恨的,你好端端的硬是和他结了仇呢。果然是hentai的行为。”幼女用鄙夷的语气说。

    “爱丽丝酱~”森鸥外百转千回的叫着人形异能力的名字,“没办法,我作为首领必须得顾全大局了,为此即使要被穗波君怨恨也没办法——呐,爱丽丝酱,拜托你了。”

    穗波眼看着这个梦境崩塌成了无数的碎片。她的意识上浮到了现实世界。

    沉睡中的少女睫毛颤了颤。随即,她睁开了眼睛,苏醒过来,直直地对上森鸥外幽邃的红色狐狸眼。

    那里面像是藏着一个微型的漩涡,却又在顷刻间消弭于无形。

    森鸥外摸了摸胡茬,云淡风轻的说:“看到你回来我就安心了呢,穗波君。港口黑手党依然是你的归宿,要我帮忙通知中也君和红叶君吗?”

    穗波对这个男人随时在轻浮和正经之间切换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他复杂的心路历程也毫无想法,权当是听了一场耳旁风。少女主动低下了头,既表示了顺从,又避免了视线接触:“麻烦你了,森先生。还有,请帮我充一下话费,再把我的银行账户解冻,您没有挪用我的财产吧? ”

    [当然用了。果然是穗波君的作风,但是一时半会儿让人有点伤脑筋啊。先把她派出去立威好了,作为干部代表港黑和酒厂进行合作,以她的能力直接搞垮对方也许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有小津君和森见君在,这个任务对她会比较轻松吧。4年消失的记录可以稍微操作一下……但是穗波君的外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是存在时间的不一致吗?]

    森鸥外顿了顿,说道:“当然没有。同样的,港黑的五大干部之位也一直为你虚位以待呢。”

    爱丽丝“切”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林太郎这家伙只是无人可用而已。”

    穗波非常平静的接受了他的狡辩,主动问:“需要我暂且离开横滨给你留下筹措的时间吗?”

    [是不想现在见到中也君吗?不过他现在在美国出差来着。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但也不排除心虚了的可能性。]

    首领说:“那么就有劳你再见过你的直属部下之后,去东京处理一些与那个以酒为代号的组织的合作事宜吧。”

    此刻窗外刚刚破晓。

    穗波从容的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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