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姐,我带您进去吧。”舒杨跟前台点点头,对辛宜说。
含笑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些许鼻音。
辛宜又一次看向她,这个让谢唯显出几分烟火气息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的未婚妻。
她拎了拎肩上的双肩包背带,发现对方似乎也正打量着自己。
目光热切。
“好,谢谢你。”辛宜回以微笑。
舒杨侧过身,伸手摆出“请”的姿势。
“谢总上午都空着。”她说。
她叫谢唯谢总?
辛宜惊讶,不意她会这么说。
不由转头望去。
除了眼熟,还是眼熟。
辛宜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舒杨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她嘴角仍噙着温柔的笑,同样放缓了步子。
而她眸底是淡淡的却外露的喜悦。
辛宜拧起眉,越发觉得奇怪。
她与她素不相识,对方却对她释放着明显的善意,显得十分热情,甚至是惊喜的。
辛宜仔仔细细在脑中过了个遍,依然无解。
她不该认识她。
车祸后,她失去了一年的记忆,惶恐忐忑。那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看谁都觉得眼熟。她以为多看看每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人,也许就能想起些什么,将她遗失的记忆给找回来。
结果,完全没用。
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后来,她就彻底放弃了。
如今,车祸醒来的许多年后,她竟然再次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大概真是老毛病又犯了。
出神间,身旁给她带路的人咳了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一连几下。
辛宜停住,舒杨也顿住,她捂住嘴,咳得脸都红了。
“抱歉,小感冒。”她的声音越发沙哑了。
辛宜笑笑:“没事。”
怕不是小感冒吧,都咳成这样了。
终究只是不相识的陌生人,到了嘴边的关心被她压了下去,什么都没说。
到谢唯的办公室,舒杨替辛宜敲门,听到里边男人的应声,她朝辛宜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点没留恋。
辛宜踌躇的站在门外,直到再次传来那声“进来”,她才推开门。
第二次来的办公室,跟上回没什么两样。
谢唯今天又是一身正装,连领带都打得整整齐齐。
辛宜关上门,办公室里安静下来,谢唯敲键盘的声音尤为明显。
“谢总,在忙?”她磨蹭着到他办公桌前。
谢唯单手打字:“不忙。”
“等我五分钟。”他解释,“临时来的事情。”
他拧着眉,声音却是对她一贯的温和。
辛宜说“好”,避嫌的要去会客的沙发。
不经意的一瞥,脚步迟疑了。
她看着他。
谢唯一直是单手打字,他另一只手被办公桌遮挡着,她看不清。可她再仔细去看,发现他额前的碎发黏在额头,跟上一次一样,应该是在出虚汗,面色隐隐透着苍白。
“谢总,您不舒服?”
谢唯下意识松开按着胃的左手:“没有。”手被摆到桌上。
欲盖弥彰的动作,辛宜了然。
果真是因为捂着胃才一只手打字,别扭又不方便。
“胃疼?”
谢唯不自在的干咳:“没事。”
话音刚落,他眉头一拧。
胃更难受了,好似有火灼烧,又似海浪翻滚。
那模样落在辛宜眼里,竟跟着难受起来。
辛辰每次生病不想吃药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自以为猜到了谢唯的心思,问他:“吃药了吗?”
她一脸关切,他愣了愣,“没有。”
老毛病了,吃药也没什么用,只不过疼的真不是时候。
轮到辛宜蹙眉:“我看你疼得挺厉害。”
上次他连路都走不稳,直接坐在楼梯上。
这回大约也差不多。
她不由走近,一下子瞧得更清楚了。只见谢唯额头全是虚汗,嘴唇毫无血色,透着不正常的白。而他刚敲过的键盘上,隐隐留下了些许汗渍。
都疼成这样了!
真能忍。
“我送你去医院。”一时情急,辛宜也顾不得许多,上前欲扶他。
谢唯往后一躲,整个人陷进他的老板椅。
他终于是在她面前示了弱,浑身上下散发着“我不要去医院”的气息。
病美人啊!
辛宜的步子及时收住:“不去医院也该吃药。”
她有一年的时间都在吃药调理,最见不得人这么不爱惜身体,她忍不住就是碎碎念,将他当成了辛辰,“身体不舒服就该回去休息,看照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可以直接发给你。”
谢唯似乎是真的疼得很厉害,他捂着胃,呼吸沉重。
“办公室备了药吧?”辛宜将双肩包放到他办公桌,转身走到他办公桌旁的橱柜前,“我帮你拿药。”
她边说边打开柜子的玻璃门,目光所及,是个有些陈旧的铁盒。
谢唯见状,一个健步冲过来。他避开她的手,阖上玻璃门。
他整个人挡在橱柜前,看不出情绪。
辛宜怔愣,她松手,两只手缩到身后,确定他看不见,左手狠狠打了开玻璃门的右手一下。
真是从小的教养喂了狗,竟然当着人的面去开人家的柜子。
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她惴惴不安:“对不起啊,谢总。”
谢唯看着她,神色平静而认真。
她更加懊恼,脸上涨红了一片。
黑眸扫向柜子里的铁盒子,他再次打开柜子,“不要紧。”
说着,他从柜子的抽屉取出药盒,倒了两粒在掌心。再回过身的时候,他特意将掌心的药丸递到辛宜跟前。
“我吃药。”特别乖巧。
辛宜愣愣的盯着映入眼帘的手掌。
谢唯的手很白,掌心纹路干干净净,十分分明,上头躺着两粒颜色不算好看的药丸。
“哦。”她挠了挠鼻头,“那,那您吃药。”
辛宜垂眸,他的手太过抢镜,她手痒的想拿她的单反给拍下来。
忍不住又瞅了几眼。
她注意到他的生命线长且直,唯独感情线分了个叉。
感情不顺。
她想。
谢唯回到办公桌,用保温杯往他的茶杯倒水,再将药丢进嘴里,很爽快的吃了。
然后,他一本正经冲傻站着的辛宜展示了下他的掌心,证明他真的乖乖吃了药。
辛宜:“……”她跟他很熟吗?
她的视线转向桌旁的几个大柜子,心头一颤。
对啊,他们不熟,连朋友都称不上。
但她又为什么会觉得他的药就放在那个柜子里?
刚才,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无比顺手。
辛宜又惊又疑。
她幽幽的望向谢唯,他也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见鬼了!
敲门声又起,是谢唯的助理。
辛宜从他办公桌拿起自己的双肩包,回到沙发。
“辛小姐。”助理端着大托盘,一样样把上头的东西取出来放到茶几上,“冰鸳鸯。”
她抱着包坐过去:“谢谢。”
“不客气。”
助理离开,辛宜瞅了眼,星爸爸的隐藏鸳鸯,没有去冰,也不是少冰,偏偏是她习惯的少少冰。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利索的从包里拿出U盘。
再次走到谢唯的办公桌。
他已经停下工作,正等着她。
“照片都在U盘,有什么问题您可以提。”她公事公办。
谢唯颔首,插上U盘,等电脑读盘的间隙,“我自己看,茶几上有点心,有问题我找你。”
“不用了。”她拒绝。
他看着电脑屏幕:“小王特意去买的。”不容她拒绝。
辛宜回头,白瓷碟里的糕点很香,她抵抗不了。
“谢谢。”她没再扭捏,回到沙发,抿了口冰鸳鸯。
她早上赖床,没有吃早餐,此刻闻着香味,肚子更饿了。
谢唯看过去,只停顿了一瞬,他移开视线,目光再次落在橱柜的铁盒子上,眼神黯了黯。
辛宜用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再看向茶几时,诧异不已。
茶几上不过三个小盘子,分别装了南大门的桂花糕、雪花酥和她常吃的一家甜品店的手工牛轧糖。
意外的,全是她爱吃的。
连盘子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尤其是装牛轧糖的青花瓷盘,小小的四方形造型,边上装饰着一只小蜻蜓,特别好看。
辛宜拿起一块桂花糕,居然还是新鲜温热的。
一连吃了两块,伸手正欲拿第三块,她迟疑。
小瓷盘里一共放了六块桂花糕,她拿走第三块,是不是太显眼了?
辛宜悄悄抬头,办公桌的两台电脑牢牢挡住了谢唯的脑袋,从她这个角度瞄过去,什么也看不到。
她阿Q的拿起第三块,她是真饿了。
小姑娘小动作频频,全部落在谢唯眼中。他笑起来,又缓缓压住嘴角,一本正经的看向他的电脑屏幕。
机械的翻了个页,第二张照片滑过。
在他眼里,她拍的都好。
辛宜吃完三块桂花糕,再去拿雪花酥,手上的镯子一不小心磕在瓷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讪讪的收回手。
抬头,对上谢唯的目光。
他眼底透着淡淡的笑意,瞧着温润清隽。
她默默收住手,看手机。
一直到她喝完半杯鸳鸯,谢唯也没有喊她,更没有她预想中的各种意见或是再一次的重拍要求。
她忍不住了:“谢总,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尽管她对自己的技术很满意,她仍问了一句。
谢唯电脑屏幕的照片一动不动的停留在第二张:“没有,没什么问题。”
他的嘴唇泛着白,不知道胃有没有好点。
辛宜顿时满身的罪恶感,她在那吃吃喝喝的痛快,全然忘了他。
“需要我修改的呢?”
谢唯看看她:“也没有。”
“哦。”
辛宜背上包:“如果您没有任何问题,那我先走了?”
“好。”谢唯没有为难她,视线在茶几上的点心一掠而过,“路上注意安全。”
“嗯。”
这回,谢唯没有送她。
辛宜离开他的办公室,摸了摸她鼓起来的肚子。
这一上午的她吃得心满意足,这是干嘛来了?
门外的小办公室,谢唯的助理正等她,对她态度特别好,“辛小姐,我送您出去。”
辛宜点点头,助理偷偷觑了一眼,没看出任何不同。
第一次杂志社来人,谢总亲自去会客室接他们,他已经吃了一惊。这回更是玄幻,谢总亲自去买的糕点和吃的,连摆盘都是他亲自摆好的,就等着辛宜一来让自己端进来。
奇怪,真奇怪。
*
辛宜回到杂志社,办公室空了一半人,都去跑外景和采访了。
在谢唯办公室勾起了馋虫,一坐下来,她果断找跑腿买桂花糕。
“姚漫漫,要不要南大门?”她问。
姚漫漫抬了下头:“你回来了啊?”
“要不要?”
“不要,我减肥。”
辛宜下单,还是给她买了份别的米糕。
果然,姚漫漫晃过来了,“吃了胖。”她一脸纠结。
“别犹豫了,给你买了。”辛宜笑。
姚漫漫左右看看:“你昨晚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周霁延。”
辛宜心肝一颤:“他怎么了?”
姚漫漫拖了把椅子过来:“什么怎么了?被人看到你上了周霁延的车。”
辛宜“哦”了一声,继续喝茶。
这么小心了还能被看到?
难怪大早上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我跟他没什么。”
杂志社的同事不知道她跟周家的关系,她总不能说周霁延喜欢她姐姐吧。
“哪儿那么八卦呢!”她感叹。
姚漫漫笑得别有深意:“这可是周霁延!周家的周霁延,钱权全有了,妥妥的钻石王老五。”
她知道辛宜家里应该挺有钱,但她知晓的并不多,以为只是小富豪的水平,“多少人眼红啊!”她逼问,“辛宜,你不会真跟周霁延有那啥吧?”
杂志社小部分人觉得辛宜也跟那些虚荣拜金的女人一样,看到有钱人就贴上去,才会鬼鬼祟祟的背着人上了豪车。尤其是魏佳曾经对周霁延有好感,眼见着辛宜上了他的车,更没有什么好话,各种编排。
姚漫漫憋了又憋,好不容易才憋住了辛宜的家底,没有抖出来。
“没有的事。”辛宜很坦荡,专心回微信。
她表哥许润给她发了微信,提醒她明天去医院拿身体检查的报告。
姚漫漫还想再问,瞧见她明显不想多说的神色,闭了嘴。
有个家里也许有矿的同事,真能把人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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