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五。
趁着中午的午休时间,喻朗踩单车去了邻街的一家书店。
这个点,书店里的人并不多,整个屋子沉浸在静雅的环境中,清静的喻朗都不由自主的放轻脚步。
他四处张望几眼,顺着书柜上的分类名牌,找到了“都市言情”的分区。
三列的书架,喻朗从上到下寻了三遍,都没寻到自己想要的。眉头一蹙,他侧目看了眼正在其他柜架整书的工作人员,走过去询问。
“你好。”
工作人员闻声扭头。
喻朗:“请问店里有西米粥的书吗?”
工作人员是个女孩,突然来了个清俊的男人,一时给她瞧得愣了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应道:“有的,她的书昨天货架上的正好卖完了,我还没来得及去仓库拿,你要哪本,我去仓库给你取。”
喻朗莞尔一笑,彬彬有礼:“我要她全部的书,谢谢。”
闻言,那女孩倒是颇为意外,想不到这样一位相貌非凡,温文尔雅的男人也会对这种情爱小说感兴趣。
暗忖过,她笑笑道:“好,您稍等,我去跟您拿。”
…
五本书,封面清新又各具特色,凡是粟慈有出版的,喻朗一本不落的买了。
结完账装好袋,喻朗踩单车回医院。
-
昨晚和谢正忠闹了点矛盾,粟慈今日一整天都没怎么正眼瞧他。
不是她不尊重长辈,而是这位长辈从未将她的尊重放在眼里。
所以中午吃完饭,粟慈干脆抱了电脑去医院外头的星巴克码字。
码了大概两个小时,见着时间快要到两点,她又收拾了东西,匆匆回病房。
就算谢正忠说再多过份的话,她该做的还是要做,哪怕不为谢则呈,也得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责任感。
进了医院北门,粟慈恰巧瞧见从停车场那侧走过来的喻朗。他大概是出去刚回来,手里还拎着个纸袋,看那袋绳勒着他长指的样子,应该挺沉。
张了张嘴,粟慈正想要打招呼,喻朗手里的纸袋绳忽然毫无预兆地断了。
“啪”一声,掉地上,砸了一圈灰,还有两本书从袋里滑落出来。
粟慈忙两步上去,打算帮忙捡。
一俯身,手还没摸上那书身,倒是先被那熟悉的封面给吓得怔住。
《半满水》
这不是她的书吗?
突然闯入的身影同时也让喻朗一惊,他看着粟慈盯着那本书直勾勾的目光,肢体一时有些僵硬。
他滚了两下喉结,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那边粟慈满脑子都是:怎么回事,喻医生怎么会买我的书,是不是掉马了,什么时候掉的马?那天晚上在星巴克?不,不能慌,镇定,不能自乱阵脚,说不定他只是刚好凑巧买到了自己的书。
于是粟慈深吸两口气,若无其事地将书捡起,扬起一道微笑,递到喻朗面前,淡淡道:“喻医生,您的书。”
喻朗神色没变,伸手接过来,拍了拍上头的灰,将书重新放回袋子里,淡然的毫无异常:“谢谢。”
怀揣着心思,粟慈故作好奇地问了声:“喻医生,您也爱看这种言情小说?”
喻朗一耸肩,笑了:“家里妹妹爱看,让我买了带回去。”
“哦。”闻言,粟慈那口提在嗓子眼的气,随着自己的回应,沉到了肚子里,总算心安,“那我先上去了,您忙。”
身影远去,最后进了电梯。
喻朗暗暗松口气,再瞅一眼那袋书,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
四月中,又到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季节。
转眼,谢则呈到康复医院已有一月。这一月,通过电针推拿和手法等一系列的治疗,谢则呈那只受伤的脚已经可以点地走路了。而在神经上,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右脚的几根小趾头比起刚手术完那阵,这会儿已经可以稍稍地向上翘一翘。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意味着神经恢复,有很大的希望。
谢正忠上周因为生意忙碌已经回了工厂。没有了谢正忠的日子,粟慈仿佛肩上少了个重担,每天都过得神清气爽。
至于和谢则呈之间,却无形中多了个芥蒂。
她没有和谢则呈提过谢正忠和她说过的那些话,谢则呈也从没开口问过。
亦或许,谢则呈根本就没察觉出来,她自身情绪的微妙变化。
失望,是必然的。
从他第一次沉默,到后来的不闻不问。
粟慈真不知道是因为订了婚而让他变得有恃无恐,还是因为他心过大。
总之不管是哪样,按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们俩是没有办法坐下来好好谈的。
唯有等谢则呈康复。
…
周一一早,又是新的一天。
粟慈依然早起,下楼到新华都隔壁的85度C买早饭。
今儿个赶了巧,85度C刚好周年做活动,早上7点到10点之间购买咖啡,会免费送一杯豆浆。
买过单出了店门,粟慈右手拎着买好的咖啡面包,抬左手瞅了眼那杯赠送的豆浆,正想着要怎么解决,偏眸就望见喻朗踩着单车的身影,在大门口停下。
清晨的超市,门前就来去三两个人。
她立在台阶上,清丽出挑,喻朗毫无意外地就和她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四目相对,粟慈莞尔一笑,迈步下台阶,走到喻朗面前,声线一如既往的轻柔:“喻医生,早。”
这半个月来,她几乎每天早晨都能在超市巧遇喻朗。
她买85度C的咖啡面包,他买美食汇里头的豆浆馒头。
有时候只是匆匆一瞥,粟慈就没有特意去唤。只有偶尔面对面碰个正着时,两人会笑着相互问声“早上好”。
虽然不是一次两次的偶遇,但回回见到她,喻朗的思绪都会飘上三分,心脏也控制不住的开始加快。
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同时,他也明白了何谓真正的鬼迷心窍。
喻朗一颔首,眼含笑意,音色带着苏醒后不久的倦懒:“早。”
粟慈:“您买早饭吗?”
喻朗:“嗯。”
粟慈:“还是豆浆馒头?”
喻朗还是:“嗯。”
闻言,粟慈面上笑得更开,举起手里的那杯豆浆,说:“那这杯豆浆您拿着吧。”
这样的发展让喻朗觉得有些突然,视线落到豆浆上,愣了愣,没动作。
粟慈解释道:“早上85度C做活动,买咖啡送豆浆,则呈不爱喝,放着也是浪费。上次您送我一杯咖啡,这次我礼尚往来,送您一杯豆浆。”她讪讪一笑,“虽然这是免费的,但按您说的,感激之情,在心,不在物,所以这杯豆浆,您应该推不掉了。”
她说了一大段,前前后后有理有据,简直让喻朗无力反驳。
他失笑出声,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来:“谢谢。”
粟慈比他还要客气:“这应该我来说才是,谢谢您喻医生。”她挥挥手,边转身往医院去,边说,“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风忽然拂来,凉丝丝的。
喻朗垂眸看一眼手里的豆浆,顿时只感觉一颗心都要化了。
-
夜里,明月高挂,嵌在黑蓝的天空里,皎洁清朗。
翻过最后一页,喻朗将那本《我从光里来》合上,对着它陷入了沉思。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抽两个小时翻阅粟慈的书。
一本又一本,这本《我从光里来》是最后一本。
百感交集。
用这个词形容此刻的自己,再合适不过。
文字,可以透露人心,表达情感。
通过这五本书,喻朗忽然觉得,粟慈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顺柔弱。
她笔下的女主,个个自信独立又优秀。
她的骨子里,应该也是个自立、坚强、有追求的人。
谢正忠让她放弃写作,可从她照顾谢则呈哪怕忙累一整天,夜里也要坚持写文来看,写作于她,已经不单单是份赚钱的工作。
她热爱并且享受写作。朴实温暖的文字,带给读者的震撼,不是一点两点。
这样一位才貌双全,品性兼优的女人,要想不动心,很难。
…
疲倦涌至,喻朗摘了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下床去厨房烧水。
再回房的时候,经过喻潇的房间,隐约听到里头有音乐传来。
他在她房门前驻步,敲了敲虚掩的门,而后推开。
……
“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惭愧,
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
随便你今天拼命爱上谁,
我都会,坦然面对,
即使要我跟你再耗个十年,无所谓。”
……
清亮纯粹的女声,配着那段卑微的歌词,却唱出了倔强深沉的味道。
喻朗一时听入了神,立在房门前没有动作。
喻潇一道题写完,转过来看她哥站门口不说话也不进来,莫名:“哥你干嘛?”
神思恍惚,喻朗的视线落到喻潇面上,面色淡淡:“你听得什么歌?”
喻潇瞅了眼桌上正在外放音乐的蓝牙音箱,应:“《浪费》啊。”
他眉头一蹙,细细回味了一下那几句词儿,语气透着几许郁闷:“小小年纪,怎么听这样的歌。”
喻潇不知道他指的这样是哪样,摊手皱眉,无语状:“这歌怎么了?人徐佳莹不唱的挺好听么……”
喻朗一顿,没回应,只说了句“早点睡”后,又拿着水杯进屋了。
喻潇全程懵逼。
她哥到底来干嘛的???
…
房门被关上,放置床头待机的电脑这时忽然响起提示声,弹出一则新邮件提醒。
喻朗瞥去一眼,几步过去放下水杯,端起电脑查看。
是美国那边的学校发来的开课通知。
他报名的那项理疗康复课程,将在五月中旬正式开课。
“喻医生,早。”
温和的声线突然在耳边浮现,喻朗滑动着控制面板的指头随之一顿。
筹备已久的课程计划,他在这一刻,竟动了一丝要放弃的念头。
但很快,他便打消了。
人家已有婚约,与其在这做无尽的等待,不如趁机远走,将这份刚刚萌发的暗恋一刀斩断,面向未来。
没有希望,就不要去期望。
随便她爱上谁都能坦然面对?
他大概永远也做不到。
…
点开回信栏,喻朗敲键盘,给校方发了一则回复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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