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 你妈回来了。”
时御眼眸中毫无波动：“是，三叔。”
手机那端沉默了几秒, 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语气轻松换了问题：“最近忙吗？”
“还可以。”
手机里的声音带着笑意, 很淡，好像只是习惯一般：“听说准备和海外那家公司合作了？”
时御应了声：“嗯。”
“时世也不好小了, 有机会让他跟着你好好锻炼锻炼。这也不急，什么时候回老宅，我们一起吃个饭。”
时御应了声。
两边一时沉默无言, 对面的人说完事，嗯了一声, 直接挂了电话。
镜子里的男人垂眸撑着洗手台，抬眸时眼尾染着淡淡的血丝, 眸中没有情绪。
洗手台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是那个小丫头难得打过来的。
时御唇边漾起浅浅的弧度, 也不过稍瞬即逝, 那双漂亮的眼睛有极短的暖意。
咖啡馆的音乐古典缓慢, 依稀可以听见洗手间外有人走动的声音。男人看着手机由亮变暗, 嗡嗡的震动声渐渐消失，一切再次归于沉静。
他没有接，回了短信。
简单说了两句，走了出去。
长廊上挂着一幅幅中世纪欧洲的画，从尽头的宁静之地挂到喧嚣之处。天花板的碎石折射出淡彩的光线，时御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他站在长廊拐角，看着那个女人那个熟悉的背影眼底一片凉薄。
这般行尸走肉活着还了这么多年冤枉债还不够吗？还是唤不醒她的一丝愧疚吗？要多少年？
时御每一次见单依的时候都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每一次的谈话最多只能维持十分钟。
母子两个一年见两面都是奇迹。
“走吧，送你回去。”
“御御。”单依似乎还想挽留他。
时御语气很淡：“不要这么叫我。”他拿起了背椅上的外套，搭在臂弯里等着她。
“御御。”单依的眼神里带了小心翼翼和挽留。
时御听不得她这么叫，他嗤笑了声：“我说了不要这么叫。”他说地极慢，让她听的一清二楚：“这样叫很恶心。”
“御御，我毕竟是你的妈妈，我们母子之间...”
时御没什么心情打断她：“当年你在法庭外面也是这么叫我的，还记得吗”
单依僵在原地，她手有些颤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想说些什么又张不开嘴问，半响还是犹豫的开了口：“你，知道了什么？”
时御嗤笑了声：“歇斯底里离婚，摆脱和我，和时家的关系？避如蛇蝎放弃我的抚养权？你想问的是这个吗？”
他说一次，便问她一句。
没有言辞质问，没有情绪波动，平静如同陌生人在阐述今天喝了水这件事情。
这么多年母子两个第一次谈到这个问题，关系如预料之中朝着更为僵硬的地方发展。
时御唇边是冷淡的笑：“母亲，我一直知道的很多。”
这句话如同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些单依以为时家老爷子永远不会告诉时御的事情，时御一直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时御到底知道多少，单依过于震惊，眼神空洞无神，起身时碰翻了手边的咖啡，引来周围人的注视。
时御没有在意任何落在身上的目光，指尖抚过手腕的表。他最后看了单依一眼：“看来，你不需要我送了。”
“那么，我先走了。”男人转身，没有任何的留恋。
单依没有开口留他，她知道，她没有那个资格。
只是一直呆坐在咖啡厅的角落。
沈雾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怔。
很快，单依意识到她又搞砸了这次难得的见面。以为这个小姑娘在场，时御多少会避讳些，母子两个或许可以有喝一杯咖啡的机会。
可惜的是，她没有留住时御。
沈雾有些紧张，她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要不然时御的妈妈怎么一直看着自己。
是要准备，泼咖啡了吗？
看了好一会，单依才勉强回神，拉着沈雾坐了下来，简单坐了自我介绍。
没有沈雾想象中的支票甩过来，气氛还挺和谐。
单依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刚才的一幕幕，简单关心了她的学习，两个人有些尴尴尬尬的。
谁也不认识谁，尤其是主动约人见面的单依现在明显不在状态。
沈雾要不是今天在剧组外见了单依坐上时御的车，她都不会来。她看着单依有些苍白的脸：“阿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咖啡还没有点上来，桌边落下很大的阴影，咖啡馆淡色的光落在他身上。
两个人同时抬头，两道声音：
“时御？”
“御御。”
背着光，他的表情沈雾看的不太真切，和他妈妈同时张嘴叫了他的名字，沈雾莫名有些脸红。
单依看见离开的时御去而复返有些惊喜：“御御，你还没走吗？”
时御拉起沈雾的胳膊，一手拎起她的包，没有回话的打算。“跟我回去。”他看着有些懵的小丫头，有些霸道的不准她挣扎。
沈雾意识到有些奇怪之后很安静，她跟对面的人说了句：“先走了，阿姨。”一句多余的话没有问。
情急之下，单依站起来：“时御。”
空气陷入死寂。时御掌心向下，握住小丫头柔软的掌心，一点点，一点点，十指相扣：“妈，注意分寸。”
沈雾没有挣脱，因为紧张无意识用力纠缠着他的长指。
似乎，两个人早就应该这样出现在人前。
沈雾今天过得精彩至极，以至于时御问她回哪里的时候，她反应了一会。
然后她摸了摸自己的包，就带了个手机，钥匙落在了剧组，应该是打架的时候掉在了地上。
夜色无端有些沉重，路灯闪着一簇簇光延伸到街道的尽头。就着车窗外交错的光影，时御撑着方向盘问她：“送你回沈家？”
没带小公寓的钥匙，回沈家这个逻辑没错。
他打着方向盘，渐渐靠近十字路口。
沈雾握着背包的细带看了他一眼，别开目光：“你今天加班吗？”
车身歪了很小的弧度，很快被男人纠正过来。时御开口，嗓音暗哑：“想跟我待一会？”
冲动的念头只占据沈雾大脑一瞬，被他这么一问，沈雾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别扭地转过脑袋：“不是，别胡说。”
时御轻笑了声，没有戳穿她。夜色下，车身驶出流畅的轨迹，掐着红绿灯最后的几秒，拐到了另一个方向。
不是沈家，不是公司，不是公寓。
沈雾眨巴着眼呆呆的看着窗外，看着倒退的景色，再次确定回哪里都不是这条路线。傻傻地转脸看他，要个解释。
男人转着方向盘，打了转向，眼眸清澈见底：“我家离这里很近，上去喝杯水？”
沈雾脸色爆红。
时御声音很淡，正人君子开口承诺：“待一会，送你回去。”
沈雾没说话，没应声，算是默认。
小区环境雅致，这个时间点挺安静的。
离公司很近。
电梯缓缓上升，沈雾乱七八糟的想着。
两个人有了独处的空间，沈雾一时反而不知道做些什么，跟过来这个念头太冲动了。
时御按了密码，开了玄关的灯。夜幕低垂，夜景朦胧似雾倒映在落地窗上。
他弯腰替她拿了双拖鞋，招呼着这个小丫头走进自己的世界。
仿佛是为了她安心一般，他按着开关，按了一排灯。两个人站在璀璨的一角，毫无躲藏之处，落在对方的眼里。
心跳自从进来电梯就不受控制，沈雾干脆放弃了自救。
就在沈雾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严肃的话题的时候，对方轻轻巧巧的说了句：“喝水吗？”
“......哦。”
哦，她是来喝水的。
差点忘了，越是这种容易失去控制的时候，老男人的规矩分寸就是刻在骨子里。
时御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看她小猫一样抱着坐在吧台边上捧着认真的喝起来，莫名其妙，唇角就泛了笑。
沈雾其实有很多话想说，还想跟他算账。
他今天亲了她，牵了她的手，还说喜欢她。
想要把她便宜占个够的样子。
现在，她自己打包送上门了。时御给了她杯温水，一腿踩着桌腿，一手撑着下巴，认认真真等她喝完水送她回去。
实在太安静了，吊灯在头顶打的这方园地过于璀璨，吧台角被人摆了几本书，沈雾抱着杯子问一直看着自己的人：“我可以看看吗？”
时御笑了笑，起身绕过她，挺随意的从吧台角抽了两本书给她。
翻开书沈雾就后悔了，全英文。
还有不少笔记，是真的用来喝咖啡时候看的，这个变态，喝得下去吗？
玻璃杯也不是个无底洞，沈雾喝的再慢，看着这本天书没一会就喝完了。
时御指尖推着自己面前那杯给了她。
沈雾：......
她现在觉得两个人就像傻逼。
时御是真的不打算对她说什么，沈雾是真的忍不住了。
“你那会...”她支支吾吾的，漫无目的翻着他桌上的书，一次翻了十几页：“想说什么？”
“什么？”
“就送我回剧组那会。”书被翻动的很快，沈雾脑子很乱。
时御握住她的指尖，半边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沈雾一惊，这次没有再让他握住的打算。
可时御握的紧，她根本抽不回来。温热的拇指指腹扫过掌心，他抓过她的掌心往自己那边扯了扯：“你觉得我追人的态度还行吗？”
沈雾：“啊？”
拇指一根根抚过她的手指，时御很有耐心提醒她的问题“：不是问我，那会想说什么？”
沈雾再次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她用力，男人比她更用力。沈雾表示她还想要这个爪子，不挣扎了，还挺坦诚的回答他：“还可以。”
时御压着笑，握着她的手，很犯规凑到了唇边，轻轻吻了吻：“那沈小姐满意吗？”
沈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这个架势，沈雾觉得下一秒跪下求婚都有可能。
真的，这人，让她怎么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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