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感冒

小说:燃吻 作者:遇时
    车子进了小区, 就正对她家楼底下。旁边有一颗银杏树, 已经过了最美的时间, 大半边都光秃了,唯有地面上还散落一地的银杏。

    安澜捏紧了手, 故作平静地回他, “什么怎么了?”

    时清和定定地看着她几秒,眼睛不自觉地往右边看, 是心虚的表现。他润了润嗓音,提醒一句, “钢琴。”

    “我不想弹了。”安澜与他平视, 却又忍不住躲闪了两下,“还有问题吗?”

    时清和静默片刻。

    许初九什么都没和他说, 倒是想从他这里套话。安澜家里没有钢琴, 而腿伤早就好了。他是骨科医生,许初九想要套话, 无非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时清和的目光有些逼人, 仿佛能够看透她的内心深处。

    安澜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 却又听到“咔哒”一声, 时清和解开了安全带, 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而后把车内的灯光给打开了。

    “之前那次……”时清和的声音有些低哑,“伤着了?”

    安澜想也不想地否认,“没有。”

    时清和知道,他的猜想, 已经被证实。

    不是不弹,而是弹不了。

    时清和的心口忽而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那个在钢琴前笑颜如花的少女终究是失去了她的骄傲。

    “抱歉。”

    对于当年,所有人都知道时清和为了安澜被打成重伤。可是却无人知晓,安澜废了一双手,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碰过钢琴。

    安澜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缓了缓才把视线移到时清和身上。男人的面容消瘦,好看的眉头紧紧拧着,他眸底的光暗了许多,映着小小的她。

    “该说抱歉的是我。”安澜扯了扯嘴角,很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听万商说,你后肩的伤疤还在。”

    “嗯。”时清和面色又恢复到平静,瞧着安澜勉强的样子,声音极淡地逗着她,“想看吗?”

    果不其然,原本还有些难过的小脸立马带着几分怒意,精神十足地冲他道,“不想!”

    时清和垂了垂眉,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骨节硬朗,却默默握紧了,骨节处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他停顿了片刻道,“我记得你以前很想看。”

    他的声音里有着很浅的笑意,说不出来是假装还是其它。

    “那是以前年少无知。”安澜声音轻轻脆脆的,在这安静的车内倒是显得有几分空灵。

    “嗯,现在懂事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闹脾气的小姑娘,可是时清和却希望她不懂事,做那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小姐。

    气氛又安静下来,安澜看着时清和,“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时清和点头,拿出手机递给她,“把微信加了。”似乎是看出安澜的不愿意,他又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还没还钱。”

    安澜:“……”

    时清和的头像很干净,就是一张白纸,上面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心里默默嫌弃了一下,安澜很快地加上。

    门锁终于打开,安澜赶忙跑下了车。

    她不太懂车,时清和不开,她还真不知道按哪里。

    身后的车没走,刚走了两步,偏瞧见面前的光亮了一些。安澜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家里安安静静的,茶几上的东西乱糟糟地摆放着。安澜朝着窗口看去,时清和的车子依旧在楼下没走。

    “也不怕保安过来。”安澜小声地嘀咕一句,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她不愿意说,就是不希望时清和心疼她。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当年醒来,几乎所有人都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同情的,心疼的,安慰的。

    她知道自己的手部神经受到重创,其实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是丢了骄傲而已,只不过是再也不能弹钢琴了而已。

    时清和在她面前倒下的时候,安澜就向上天许愿,她什么都能不要,只求时清和平安。

    一双手换他一条命,不亏。

    -

    客厅的窗户倒是关好了,房间里的窗户安澜却没怎么注意。大半夜的被冻醒才爬起来关窗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感冒了。

    匆匆忙忙地吃了两片感冒药,安澜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公司赶去。

    迟到了十几分钟,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许初九给她打了个眼神,“宋总让你来了去办公室一趟。”

    安澜放下小包,扯过桌面的纸巾擤了擤鼻涕,“什么事?”

    “不知道,看样子有些严肃。”许初九问,“怎么感冒了?”

    “被风吹的。”安澜试着吸了吸气,鼻子都被堵住了,难受得很,“你那边有板蓝根吗?”

    许初九把办公室内的空调调高了些,嗔怪一句,“我帮你泡吧,不让人省心。”

    “好嘞,爱你。”安澜把杯子递给许初九,又扯了两张纸巾才去找宋嘉予。

    敲门推开,宋嘉予这个工作狂倒是少见的没有坐在电脑前,而是泡着一壶茶,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她。

    他们两家爷爷辈都是知识分子,骨子里有些传统一直教导到他们这一代都没有丢。这茶一出,安澜就知道宋嘉予要开始跟她谈心了。

    乖巧地坐在宋嘉予的对面,安澜讨好地笑了笑,“我就迟到了十几分钟,不至于请我来喝茶吧?”

    不管是上学还是高中,被请喝茶,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的鼻音有些重,宋嘉予一下子便听了出来,茶杯放下,他皱了皱眉,“感冒了?”

    “有点。”安澜拿了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苦涩。

    “那你等会回去休息。”宋嘉予道,在安澜开心之前,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昨晚那个男的是谁?”

    话题转移得有些猝不及防,安澜有些愣住,“哪个?”

    宋嘉予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道,“昨晚公司的门卫跟我说,你坐了一个男人的车回去,是他吧?”

    他也想不出还有谁,毕竟这小姑奶奶的眼光一直很高。之前在国外也不是没有优秀的男人,包括回国后他带着她应酬也见了不少,就是没有一个能够入得了她的眼。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年少期间遇见了一个少年,从此惊艳了岁月,无法忘怀。

    “嗯。”安澜点头。茶还热着,冒着几缕白烟,蕴着她的眼眸,“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只不过是解决一些旧事。”

    宋嘉予失笑,半撑着脑袋看她,“小安澜,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法海,还能拆散你们不成?”

    人心总是偏着长的,安澜是他的妹妹。他不管时清和怎么样,只要安澜喜欢,时清和不辜负她,那些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他都可以选择无视。

    “我没打算和他在一起。”安澜放下茶杯,拿过茶壶替宋嘉予添了一些。

    从回国一开始,她就在有意地躲着时清和。只是时清和步步逼近,她退无可退。

    宋嘉予看着安澜生疏的动作,食指被紫砂壶烫得都皱起了眉头,“你觉得除了他,你还会喜欢上别人吗?”

    安澜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事情死脑筋。当初工作也是这样,因为观念不同,说什么也不改,直接辞了工作。就连对待感情也是如此,一根筋直到低。

    “那你呢?”安澜反问,“你没有喜欢的人,以后也要娶妻生子,不是也得找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吗?

    宋嘉予脑海里闪过什么,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有工作,我有钱。而且男人单身可比女人单身有魅力多了。”

    除了颜值一无所有并且还单身的安澜:“……”

    “行了,也不逗你了。”宋嘉予敲了敲安澜的脑袋,“怕什么,哥养你。”

    安澜目光幽怨,“那麻烦你拿出实际行动来,比如说给我加薪。”

    “那不行。”宋嘉予摇头拒绝,“你得好好磨练,省得骄傲心太重。”

    “知道了。”公司有公司的规定,私下宋嘉予可以给她送礼物请吃饭,可是在公事上面,还是得分清。安澜明白这个道理,起了身,“那我去工作了。”

    宋嘉予慢悠悠地喝着茶,“今天工作不多,放你一天假,好好整理心情。”

    “那就谢过宋总。”

    出了公司,安澜便去药店买了些药,正准备回家休息,便接到了宋元的电话。

    “班长。”安澜走在小吃街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章鱼丸子。

    “咳,安澜,昨天时清和是不是去你公司找你了?”宋元应该也在外面,声音喧闹。

    安澜左右看了一眼来往车辆,“嗯。”

    “抱歉,是我跟他说的。”宋元轻叹一声,“他说有事找你,我也不好意思不给,所以就……那个,安澜你别生气。”

    时清和想要找到她,知不知道公司地址其实没什么差别。安澜明白这个道理,“没事,我没生气。”

    “那就好。”宋元松了一口气,又赶忙说道,“对了,我这手里边有一张音乐会的票。是安德先生的巡回音乐会,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他,我花了好大的劲才拿到。这样,我把这张票送给你,就当做是赔礼道歉了。”

    安澜呆了几秒,正想着怎么拒绝,面前的小贩便扯着嗓子喊道,“姑娘来一份吗?我们这里的炸鱼丸子可好吃了。”

    宋元自动把安澜的默认当做同意,当机立断地道,“那行,就这么说定了,回头咱们找个时间,我顺带请你吃顿饭。”

    这下子是彻底断了安澜拒绝的路,她只能应下,“好,那就谢谢班长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宋元爽朗一笑,“那你慢慢吃吧,我先忙去了。”

    “嗯。”

    因为这个感冒,安澜难受了好几天,脑袋晕晕沉沉的。许初九劝说了好几次,她就是不肯去医院。

    “你又不晕血,去趟医院怎么了?”许初九瞪了她一眼,把毛毯丢给她,“盖好,别整的又发烧了。”

    “打针不管用,感冒一周才能好。”安澜都习惯了,要不是鼻子塞得太难受,她连药都不愿意吃。

    “哪里来的歪理?”许初九轻哼一声,扭头去看外面的大雨。时不时还夹杂着几道闪电,打在窗户上面,发出不小的声响。

    南州市就是这样,冬天又冷又潮湿,也难怪安澜会感冒。就连经常运动的她,也快要扛不住这边的湿冷天气。

    “再等会吧。”安澜趴在桌面上,今天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只不过突如其来的大雨把她困在了这里。

    到对面地铁的道上排水系统不算很好,这又是倾盆大雨的,即便是有伞也会被溅到一身。

    “你先趴着,我找宋总核对一下明天的计划安排。”许初九拿了镜子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完美之后才离开。

    雨声不断,安澜听得有些烦闷。

    她不喜欢下雨天,很不方便。而且雨滴打在窗户的声音有些恼人。

    手机振动,上面弹出来一个未知号码,没有标记诈.骗,还是本市的。

    安澜也无聊得很,顺手接了起来,“喂?”

    “安澜,你现在过来一趟。”那头的声音太熟悉,虽然急迫,但是骨子里吊儿郎当的味道依旧改变不了。

    安澜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纳闷地问他,“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号码?”

    “问宋元要的。”万商道。

    安澜:“……”心情复杂。

    “时清和连续几天做了八九台手术,现在在家躺着,你赶紧过来一趟。”

    安澜心口一提,外面又是一道雷声,把她打回现实。她捏着桌上的一支笔,语气故作漫不经心,“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吃饭,我过去干嘛?”

    那头的万商噎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前天有台手术,重度车祸,送来的时候太晚,患者只能截肢。醒来后因为想不开,选择自.杀。”

    “时清和是医生,也是个人。安澜,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我希望你能陪陪他。”如果不是知道时清和受到打击,万商也不会让安澜过来。

    医院是生死的地方,当初万商就不同意他选这个专业,后面是时清和执意要选。本想着骨科也就还好,没想到对于医生来说,有些事无可避免。

    安澜沉默着没说话,缓了好半晌才开口,“万商,我和他之间……”

    “安澜,当初是你对不起他。这些年他就没有真正快乐过。要不你就别回来,既然你回来了,就应该知道,他肯定会被你影响。”万商也有些怒了,“地址我会发给你,你不过来我也走,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反正我待着也没用。”

    手机上很快发来地址,安澜盯了几分钟,咬咬牙,拿过一旁的伞出了门。

    她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外面的雨很大,还是斜着飘的,安澜一路上踩了好几个水坑,裤子都被溅湿了大半。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冷飕飕的,脚也有些冻僵了。

    跺了跺脚,她跑进电梯。雨伞在电梯里滴答地淌着水,安澜默默地说了一声“抱歉”,这才出了电梯。

    找对了门牌号,安澜又有些胆怯了。小步伐犹犹豫豫的,绕了好几圈还是没敢开门。

    正在她做着思想准备之时,房门突然打开,“反正我买什么你就吃什么好了,这么大雨的……”

    万商的话卡在一半,瞧了一眼面前的安澜,“算你还有良心。”

    这服欠扁的样子。说真的,要不是打不过,安澜早就想动手了。

    “怎么了?”里头传来时清和的嗓音,比平时的更沉,还有些沙哑。

    “没什么,探病的来了。”万商侧身让安澜进去,又冲着里头喊了一句,“我先出门了。”

    见安澜进去了,万商还十分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安澜拘谨地站在门口,冷不丁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有些绝望,这下是真的没退路了。

    朝着屋子里看去,客厅很大,收拾得很干净。采用的是欧氏的设计风格,简约之中又带着一些温暖。

    时清和便坐在沙发上,脚边蹲着的是许久未见的蓝天,一人一狗,正看着她。

    安澜把伞放好,“那个,听说你生病了,我过来看看。”

    “没生病,就是累了些。”时清和道,拍了拍蓝天的后背,示意它回到狗窝,“感冒了?”

    安澜点了点头,左右看了一下,步子始终不动,“你家挺干净的。”

    “嗯,毕竟是人住的地方。”

    安澜:“……”呵,她的狗窝不香吗?

    时清和见她迟迟不动,索性上前,从鞋柜里面翻出棉拖,“只有男款的,将就一下。”

    男人把距离感拿捏得刚刚好,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足够让安澜放松下来。

    安澜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脱下鞋子,换上男士的棉拖。

    时清和盯着她几秒,忽而开口,“去我房间,把裤子脱了。”

    安澜:“??”

    原本就想跑的心更加的重了,安澜紧靠着门,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要不你去精神科看看?”

    别因为一场手术,闹得精神都不正常了。

    时清和无奈,目光落在她湿了大半的裤腿上,很快又重新挪到安澜脸上,“放心,我还不至于对生病的人下手。”

    “尤其是……”时清和顿了顿,“落汤鸡。”

    作者有话要说: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为谁拼过命?

    所以时清和下章会不会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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