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和的房间比安澜想象中的更温馨一些, 面积很大, 而且还有一个独立的小阳台, 落地窗边还有一台望远镜。
房间里应该是刚刚打扫过,还弥漫着一股很淡的茉莉花清新剂的味道。
房间里还有张桌子, 上面整齐地摆着几本书, 靠右边的是一张照片。钢琴比赛结束的她,在后台抱着时清和笑容灿烂。
这是他们第一张合照。
“怎么?”时清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安澜摇了摇头, 感叹一句,“就是觉得我以前长得真好看。”
十几岁的时候, 是女生最美的年纪。青春, 稚嫩,却又朝气四射。也不需要太多的装饰, 便已经是最美的。
时清和:“嗯, 现在长残了。”
安澜:“……”
这男人真不会说话!
时清和背对着她打开衣柜,便听到后面别扭的声音, “这张照片我能拿走吗?”
“不能。”
与安澜有关的东西, 大多都消失不见。仅剩下的, 也只有这张照片。
安澜有些憋屈, 小声地道, “这是我最好看的时候了。你又不一样, 你现在比以前好看。”
都说男人越长大越有魅力,这倒是在时清和身上完美地呈现出来。
时清和翻找的动作一顿,“嗯,所以不能把我的丑照给你。”
安澜:“??”
没等安澜继续想好措辞, 时清和已经挑了件睡裤递给她,“试试。”
裤脚黏着的感觉的确不好,她还穿了保暖裤,紧贴着且湿润。本来她就感冒了,要是不注意,发烧是跑不了的。
默默地接过了那条浅灰色的睡裤,安澜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时清和,“没有小的了吗?”
“我这里没有女生穿的,将就一下。”时清和看向她的脚,“袜子湿了吗?”
“还好,就是边角湿了一点。”她穿得鞋子外面是皮质的,比较防水。
薄唇抿了抿,时清和似乎是有些不悦,“一起脱了,我去给你熬姜汤。”
“噢。”安澜乖乖地应了一句,又反应过来不对劲,“你别管我了,好好休息。”
时清和盯着安澜几秒,她身上还裹着白色的羽绒大外套,整个人显得有些臃肿。偏偏一张脸却很小巧,头发高高地扎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波光粼粼。
“姜汤暖胃,可以助眠。”时清和低声解释一句,“卫生间有热水,觉得实在难受可以洗个澡。”
“好。”
澡是没有洗的,安澜把湿的裤子脱下来,又开窗去了阳台找了两个衣挂把裤子挂了上去。
时清和的裤子实在太长,安澜别了两三层才勉强不拖地。
又朝着相框那边多看了几眼,安澜才推门出去。
蓝天很快就蹭了上来,开心地绕着安澜左右转圈圈。一段时间不见,这狗子似乎又胖了些。
安澜蹲下身去挠着它的下巴,掌心下的肉明显多了。
“你该减肥了。”安澜捧着它的狗头,“再胖就没小姐姐喜欢你了。”
“汪汪汪!”蓝天晃着脑袋没听懂,冲安澜憨厚地叫唤。
时清和的家里有地毯,安澜寻了一个地方,扯过一旁的坐垫坐着。房间里开着空调,可安澜的脚还是冰冻得不行。
蓝天也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歪头看着安澜的脚踝几秒,突然用爪子扒拉开鞋子,丢在一旁。接近着毛茸茸的肚子就贴了上来,暖乎乎的,还很软。
“帮我暖脚吗?”安澜轻轻地戳了戳它的耳朵,低头亲了它一口,“真乖。”
“蓝天没洗澡。”时清和端着姜汤出来,放在茶几上面。正好瞥见安澜的动作,淡声提醒了一句。
“又不脏。”安澜小声地嘀咕一句,“冬天不洗澡怎么了。”
时清和难得地反驳不了,深深地看了一人一狗几眼,才无奈地轻叹一声,“果然很像。”
安澜:“……”
像什么像,她天天洗澡!
买了快一个小时万商才回来,本来就是吃饭的点,这会安澜真的是快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怎么那么久?”安澜拍了拍蓝天的脑袋,示意它起来。
万商把饭菜都摆在桌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雨大,到处都是人。”
“噢。”安澜洗了个手,看了一眼菜色,三菜一汤,还有一个菜是猪肝。
万商却毫无意识,替时清和盛了一碗饭之后就想要夹猪肝给他。安澜想也不想地阻止,“他不吃动物内脏。”
时清和比她挑食多了,香菜葱花不吃,动物内脏也从来不碰。
万商动作一顿,有些无语,“肝补身体,生病了还挑什么。”
安澜冷哼一声,“塑料兄弟情。”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弟,连时清和的口味都不知道。
万商被怼得无话可说,他这人本身就浪,细节从来不注意。而且,平时吃饭也没点过这些。
把猪肝往自己那边挪了一点,万商似笑非笑地道,“以前你俩在一起就排挤我,怎么的,现在分都分了那么多年了,合着我还是不配拥有姓名?”
安澜这会没吭声了,目光不经意地朝着时清和那边看去。男人也正在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安澜的错觉,似乎瞥见了时清和眼底的笑意,连带着轮廓都温柔了几分。
“别欺负她。”安澜听到时清和说了这么一句,接近着,面前推过来一瓶酸奶,男人眉眼温和,“酸奶开胃。”
安澜微怔。
这个男人,温柔起来太过致命。
万商晚上还有事,饭都没吃饭就匆匆地离开了。
时间不到八点,夜色已经很深了。外面安安静静的,雨也停了。
安澜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机里播着的新闻,时不时用手逗逗身边的蓝天。
空调开久了有些闷,时清和把落地窗打开了一些。回过头便看见安澜乖巧地坐在地毯上,蓝天的脑袋就搭在她的腿上。
这一幕,时清和无数次幻想过。直到如今存在于他的面前时,还有些不真实感。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正好雨停了,冬日的雨总是说不准,也可能过一会又是倾盆大雨。
“好。”安澜麻溜地起身,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的睡裤。
时清和也适时地道,“裤子应该还没干,先穿我的回去。”
安澜拉不下脸,鼻音嗡嗡地回了一句,“这是睡裤。”
“嗯,我不嫌弃你。”
安澜:“……”
她也不想真的感冒,才这么一会,她就感觉自己的感冒又严重了一点。乖乖地拿了一个袋子把裤子装好,又穿上时清和的新袜子,这才出了门。
雨后的空气比之前清新了不少,可是也抵挡不住寒冷。又是一阵冷风吹来,冻得安澜耳尖都有些疼痛。
她默默地缩了缩脖子,脚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月光倒影在水坑上面,安澜便朝着暗处去走。
身侧的男人安安静静的,距离适合地护着她回家。沿路的灯光不算太亮,落在时清和的脸上,半明半暗,唯有轮廓被勾勒出来。
“手术的事情我听说了。”安澜里面穿着高领毛衣,半张脸都缩在里面,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那个,其实吧,这种事在医院里也很正常的。”
什么生死,什么离别。
安澜去到国外那会,就经常住在医院里面。看到过新生儿的诞生,也看到过离去。
人世无常,在天命之前,他们能做的实在太少。
“嗯。”
时清和的声音很低,不带着什么情绪,却又偏偏让安澜听出了几分疲倦感。
安澜侧头瞧着他低垂的眉眼,轻声道,“而且你救了他的命,后面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是个残废的事实。
时清和还是很轻地“嗯”了一声,清浅的眸光看了她一眼便又收回。
安澜没法了,安慰时清和,她没什么经验。时清和的性子太冷,大多时候都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
而且安澜大概能够感同身受,难受的时候,任何的暗卫其实都无济于事。道理他们都懂,只是需要一个时间去适应罢了。
头顶又滴落了几滴雨,时清和抬头看去,旁边的树梢摇晃着枝叶。手肘被细软的指尖很轻地戳了戳他偏头看去,身边的安澜冻得把羽绒帽都带上了,仅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一双眸子盛着星光。
“巧克力给你。”安澜把巧克力递到时清和面前,“开心一点。”
时清和低眸接过,手指不经意地触碰着她细软的指尖。倒是不冷,还有些暖和。
“我只是在想,当初的你,会有多难受。”时清和的嗓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能散落在空气中一样。
那个时候的安澜,会不会也像那个病人一样,泣不成声,缩在角落里不肯接受事实。
光是想想,时清和便觉得心口揪得难受,连呼吸都困难。
时清和的指尖有些微凉,扫过她的指腹,带来几分触电的感觉。安澜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不在意地笑笑,“我又没残废。”
“而且现在也好了。”安澜道,瞧见他紧紧拧起的眉头,轻轻地叹息一声,“万商让我过来安慰你,安慰倒是没有,反倒让你照顾我了。”
安澜往后退了两步,朝他挥手,“时清和,你要开心一点。”
这样她才放心。
时清和眉眼微动,心口又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他不喜欢看着安澜在他面前越走越远。
很快地上前一步,时清和直接揽住安澜的细腰,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她的红唇。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安澜的存在。
不是虚无缥缈的,不是跨越着几个国服距离的,而是真真切切在他面前。
唇间还有很淡的酸奶味,是草莓的。甜得发紧,却不让人讨厌。
“时……”安澜躲闪不及,原本还沉默的男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唇齿间发狠地吻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清和才缓缓地放开她,呼吸微喘,气息打在她的额间,连声音都沙哑得性感,“下次安慰我,不用说太多好听的。”
一个吻就够了。
安澜:“……”
我可去你的,再也不安慰了好吗!
一把推开时清和,安澜一句话都没说,瞪了时清和一眼便气鼓鼓地转身进了电梯。
也不知道是谁几个小时前还郑重其事地说绝对不会对生病的人下手。
也!不!知!道!是!谁!
回到家后,安澜便猛地打了几个喷嚏。她急匆匆地跑进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后便看到手机亮着绿灯。
划开一看,上面是时清和的消息。
一张照片,那张放在他房间里的相片。
时清和:记得吃药。
哦。
给一棒子又给颗糖,当它是蓝天吗,不会记仇。
托这场大雨的福,安澜的感冒比之前更严重了。最近以毒攻毒的后果也冒了出来,嗓子哑得难受,已经开始发炎了。连说话都感觉喉咙涩得难受。
许初九看不下去了,催了她一早上,“再不去医院,坟我都能给你买好。山青园那边怎么样?有山有水的。”
“可别。”安澜撑着脑袋,鼻子塞得难受,“我下午还有会议,开完了就绝对去。”
许初九不信她:“说定了?”
安澜点点头,“保证去。”
-
时清和这周没有安排太多的手术,基本上都是白天在门诊室坐诊。
午休时间结束,他便开始工作。点了系统,开始自动叫号。
“医生,我可以进来吗?”门口传来一道轻轻柔柔的嗓音。
时清和没抬头,“进来。”
余光瞥见一袭白色的冬裙,里面还穿着一件肉色的打底。实在单薄,现在大多女生为了美丽对于自己的健康根本不理睬。
而安澜则是一个另外,她虽然好面子,可也怕冷。大冬天的裹成一个球,胖嘟嘟的,却可爱得紧。
“医生?”轻柔的嗓音把时清和唤了回来,他看向面前的女人。五官很温婉,谈不上精致,只不过是恰到好处的舒服而已。
他每天见的病人实在太多,想了几秒,才意识到面前的是孟新柔。
“好久不见。”孟新柔冲他笑了笑。
自从大四那年她借口去找过时清和,三四年了,她努力地在娱乐圈里面站稳脚跟,却一直没时间去靠近时清和。
时清和对孟新柔也不过是认识的关系,冷淡地点了点头便直接切入正题,“伤着哪了?”
孟新柔把手搭在桌面上,很浅地笑了笑,“应该是磕着了,有些红肿。”
手腕处有些红紫,但是没有肿起。这种程度,顶多算是不小心磕到了边角。
时清和简单地看了一眼,“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会消。实在不放心也可以拿点药。”
“那就拿点药吧。”孟新柔道,目光拿捏得很好,时不时地朝着时清和那边投去一眼。
注意到时清和很浅的鼻音,孟新柔说了一句,“最近天气比较冷,还是多注意身体。”
时清和不置可否。
倒不是他身体御寒力不行,而是对某人没有抵抗力。
作者有话要说: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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