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一叶芦苇,飘摇而下,然而落地又仿佛笔直的一刃刀锋,连衣摆在身后扬起的弧度也是锋利的。
雪夜中,宇智波佐助低头俯视而下,他的身上还残留着赶路时的风尘仆仆,漆色的发在月下飞舞着,拂掠过精致的眉眼,薄白的唇在幽暗的光影间抿成一条不近人情、冷淡的直线。
他冷淡的目光,在地下的祠堂中一扫而过,叫接触到的人们都不犹在心中微微蹙眉,盖因那视线过于轻蔑,偏偏对方又很清楚这里各位的身份。
“初代目火影…还有三代目,四代目。”
加上刚刚匆匆离去的二代目。
“村子里的各代,是都聚齐了么?”
宇智波佐助道,语气不失戏谑,“大蛇丸,你是要趁机一举毁灭木叶村?”
“佐助……”猿飞日斩已然认出来这位少年的身份。
千手柱间回过神来:“他是?”
“宇智波的末裔,宇智波佐助。”猿飞日斩同他介绍道。
天高云淡,月色下,只有四代目火影背对着他们,侧身隐没在阴影中,在之前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他的目光便完全被躺在祭台中的银发少年所吸引了。
波风水门因为封印九尾而死,那仿佛只是一瞬的事情,再度醒过来,时间已经到达未知的刻度,曾经带着卡卡西班所发生的种种,犹在昨日般鲜活。
而那个由他背着、从神社一阶阶走下的小男孩,现下却了无生气地躺在法阵之中。
——维持他的身体不会腐败的封印阵法之中。
·
黑色的咒印在台上游走爬移,辉夜君麻吕依旧穿着那身被血染得斑驳的纯白衣衫,即使滚边的鹤纹早已黯淡,然而那梦幻的颜容依旧在黑暗的石室内也散发出月晕般朦胧的光泽。
他的面容如此安详,落在身下的发丝柔软而有光泽,那翘起的霜白的睫羽在火光中染成淡淡的橘红,仿佛一晃神,他就会慢慢抬起眼睫地坐起来似的。
然而,他的确已经死去了。没有呼吸没有脉搏,那颗残破的心脏也不会再跳动,更不会在产生丝毫疼痛的感触。
波风水门在微冷的空气间凝望着他,一时有些恍惚了,会因为害羞而红着脸嘟囔着叫他“水门”的小孩子,已经长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可也就此……沉睡在了时光的长河里。
宇智波佐助不知何时地动身,来到了他的身边,他腰边的刀出现在手中,眨眼间,便横在了对面药师兜的脖子上。
他仿佛刚发现到这位阴险小人,声音一反刚才的寡淡,而蒙上一层隐忍的杀意。
“カブト,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抢走君麻吕的尸体,又复活出大蛇丸和几位火影,实在大胆至极,如果再赶来得晚一些……还会发生些什么?
宇智波佐助心中微凌。
飘进来的雪花、在水门的注视下落在了他自己的手背上,秽土的身体没有温度,不会使其融化,于是那些雪白的花朵只是留在那里,还有几朵落在了台上、落在了银发少年的发丝间。
药师兜似乎是想要发怒,大蛇丸却恰时地伸出手搭放在他肩上,低声警告道:“几位火影都在此处等候,现在可并非你们叙旧的时刻,兜,佐助……”
闻言,药师兜微微眯了眯眼,他离那把刀远一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反抗,“多说无益,佐助君,总之,如大蛇丸大人所言,等在这里、等这里一切都结束,你就自然会明白了。”
打落牙齿和血吞……白发青年在心中忍耐着愤恨,他与宇智波佐助对视,直至对方再度流露出傲慢地度量了一番,收回了草薙刀。
刀刃翻转抵在端口一息,而后缓缓入鞘,发出一声清鸣,漆色的直发下,那只紫色的轮回眼在祠堂中漫过浅淡的光泽。
“我会好好看着的,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向他们了解。”
他自君麻吕身边逼退了药师兜,不再叫他寸进一步,而后侧首而来,目光停驻在三代目与初代目两位火影的身上,又变得格外幽深。
“有关鼬、村子……以及当年的宇智波——”
火盆中,火舌渐旺盛,青灰色的墙壁之上,红白的宇智波的族徽却隐没于无边的暗影中。
猿飞日斩叹了口气,自知逃避不脱,而且……曾经的一切的确也需要个结果。
在老师和徒孙的目光下,他缓缓开口。
“木叶和宇智波……要从第三次忍界大战开始说起……”
“当年村子与各国之间摩擦不断,雾隐的忍者一直到战争结束都时常会侵扰村子,与雾隐内战的辉夜在这个时候,向我递出橄榄枝,而得到这份和平就是答应,他们那时的女主人辉夜赫映所提出的唯一要求——让我代为照顾她的孩子……辉夜君麻吕。”
“她给出的缘由是,这个孩子被长辈钦定为辉夜的天命之子,多半会因此而丧命在辉夜野望前进的路途中,作为母亲,她只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像普通孩子一样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人们的目光,落在了台上的银发少年身上。
“这件事情的始末,想来在那个时候,水门与玖辛奈就已经觉察到了。”三代目忽而想到地提起一句。
金发的四代目火影回神,回想到什么的点了点头。
猿飞日斩就继续往下说,“辉夜赫映央求那时的漩涡一族,用生长封印栓锁了君麻吕的血继,在一个雨夜、将他送到了木叶村的大门前。”
“那个时候,我其实就在办公室中等候着。”
“等她离开,因由我安排的‘巧合’,使得冰川神社那时的神社主人,见到了门外的君麻吕,并带他回去了冰川神社。”
“再后来,野原琳、水门后来的学生从神社中收养了他,也就有了后来的一切。”
“只是,”猿飞日斩面容中流露出隐晦的愧色,“辉夜赫映欺瞒了我,留下君麻吕过后,她并没有马上撤离留在木叶的暗桩,她的哥哥辉夜宗信隐瞒身份进入了医疗部,并成功接触到了团藏——”
“在同我合作的同时,另一方面,辉夜族又勾结了团藏的根部。
与此同时,一个重要的事件发生,引发了木叶与宇智波在第三次忍界大战所遗留下来的长期矛盾,水门也因此而牺牲。”
“——那就是九尾事件。”
“团藏坚持是宇智波族人操纵妖狐、攻击了村子,他这样想无可厚非,然而处理的方式却极端非常。”
“也许是因为有辉夜在其后怂恿支持的缘故,在我没有做出决断之前,他就以家族与村子为题,逼迫鼬做出选择……”
在佐助凝然的目光下,日斩长叹道,语气中愧疚更甚,“宇智波鼬,他既是佐助的兄长,宇智波族的长子,这个孩子,诞生于第三次忍战的末梢,在那样的年纪经历残忍的战争,他似乎拥有天生的觉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拥有像影一样思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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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过去,经由三代目之口,慢慢浮现于被蒙蔽双眼的人们的眼前,而在二代目那边,他匆匆掠过在夜色中沉默十分的村子,只在感叹一番变化过后,一头扎进了浓密的原始森林中。
「izuna,绝对、绝对不会叫任何人——」
雪渐渐下大了。
宇智波泉奈在出口处久立,他仰望漫天的落雪,裸露出的小腿的轮廓绷成令人屏息的弧度。
未曾修剪的长发,仿佛海藻、又仿佛乌鸦的羽翼,直垂下来,在尾端凌乱地翘起,半掩住了半身,吐露出白玉般雪白的上半身,一路走过来,他迈出的脚步都踉跄极了,深一脚浅一脚的,仿佛忍受什么剧烈的痛苦,又必须时刻警惕着周围的黑暗。
“哈……哈……”
终于来到地面,就已经开始喘不上来气。
再勉强自己向前走,脚步就完全歪斜起来,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黑发的宇智波没走几步,便停下来,扶住在一颗高大的树下。
零星的雪,穿过树的罅隙,飘摇着落在他的脸颊与肩颈,又慢慢融化成了星点的水痕,宇智波泉奈垂眸地调整呼吸,扶靠着树的主干,他慢慢闭一闭眼。
吐息也在真夜中化作一团团白雾,等他再次自黑暗中睁开眼。
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依旧是漫天降落下来的雪,依旧是巨木般将要支撑起夜幕的森林,远处几只小鹿在丛木间约隐约现,茂盛的草地静悄悄的。
蕴藏着潮湿与清新的泥土气息的空气中,只有雪下坠的声音……一切都是鲜活的。
他注视着远方,直至一只金红的鹿走出鹿群,来到他的足边,仰起头来。
「救救我。」
有着狐狸的鼻子眼睛,长着九条尾巴的金色的鹿对他说道。
宇智波泉奈就侧坐到它的背上,俯下身仍由它驮着自己离开了。
他的身体疼得厉害,只想要逃得远远的,离开得远远的,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
辉夜竹阴给他的毒药几乎摧毁了他的所有经脉、所有能够汇聚查克拉的经脉,最后与宇智波司枝的一战,使得他本来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彻底崩坏了。
双腿能够行走已经很幸运,他的右手、以及眼睛……
「已经马上要废掉了吧。」
垫在鹿柔软的皮毛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宇智波泉奈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林中,飞速掠过的千手扉间、与驮着黑发青年的金鹿在空中擦肩而过。
那扬起的丝缕黑发就在他眼旁一晃而过——
“泉奈!”
心肺都要停止,血液仿佛一瞬凝固,他在空中猛地止住身形,转身去看,哪里看得见。
林叶阴翳,只有簌簌落雪在他的威压下四散开去。
白发的二代目死死看着那处,自空中径直向下坠落下去,也浑然不觉。
下落的身体撞断树的枝桠,重重落在层层落叶上,飞回来的秽土的碎片自上空飘下填补他手臂上被划破的伤口。
千手扉间躺了一躺。
自下向上看,树林那样深,林叶在风中抖动,看不见边际,天空就仿佛漩涡。
“是我的……错觉吗?”
早在很多年前,他的爱人就已经死去了。
——
在那场大战过后,他追上了逃离宇智波的黑发少年,带着重伤的他求到漩涡一族,并将其隐藏起来,藏在远离千手、远离宇智波的地方。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如果你想走,我会放你出去的。”在那个小院子里,他不止一次地询问过对方。
黑发少年的身体非常虚弱,他站在阳光下,侧颜仿佛转瞬即化的冰雪般纯粹脆弱。
“宇智波斑,还有你的父亲宇智波田岛,虽然其他人都默认你死了,但是他们仍旧一直在暗中搜寻你的踪迹。”千手扉间这样说道,语气带着不自然的冷硬。
“自从你不见过后,那家伙变了很多,即使即日便要联盟了,我也无法做到对他完全放心,总感觉有一天——算了。”
他感觉说远了的止住话题。
“总之,看得出来,宇智波斑,他却是真心爱着你……”
别过头地说出这番话,他又忍不住去看泉奈的脸。
宇智波的黑发少年仍置身在阳光下,他享受柔软的光线,仿佛是能从中汲取些许慰藉。
但是再拿不起刀、困守在一隅的这样的他,总是会叫视他为独一无二对手的千手扉间心中泛起细密难忍的疼痛。
一呼吸、一牵扯,便心如刀割,心酸难当。
他居然能是如此虚伪的…软弱的人。
“那扉间难道……不是真心喜欢着我的么?”
阳光下,宇智波泉奈就侧过头,他的脸上好似也带出阳光的柔软,蹭在纯黑的立领上,几缕细软的黑发落在眉间。
声音是低低的一缕。
自从告白之后,他老是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过分的话语来。
千手扉间就无话可说了,他感到弱点被完全揪住地一阵无力,就仿佛走在没有着落的棉花云朵,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必要与宇智波泉奈保持一定距离,以防止被他吃得死死的。
盖因他深明,这份自宿世仇恨之中建立起来的爱,并不平等。
很多时候,他分不清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因为在很多时候,宇智波泉奈都是在问“你难道不喜欢我么?”,他从来不会说“我喜欢扉间”,也从来没有透露出过这种情感来。
然而他们还是保持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一直过了下去,直到千手柱间与宇智波斑的木叶村建立起来,直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他在家门口,对扉间说话,下一刻便闭上眼睛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漩涡一族的治疗,只是暂时抑制了他体内的毒素,做不到完全清除,走到今天已经差不多时候,但是千手扉间仍旧无法相信他已经死去了。
他带着泉奈回到研究所,使用手段、让其身体能永远维持生前的状态,并开始着手研究各种复生的禁术,这也使得对方的存在被兄长所觉察到了。
“也就是说,我帮斑找了那么久,但你其实一直都和他在一起对么?”
他的兄长感到很崩溃,“为什么不告诉我扉间?”
“因为呆在我身边的他是自由的。”千手扉间平静地回答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的记忆,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鲜明深刻。
“我要实现他的心愿,让他离开宇智波族、逃离宇智波斑,无论是生是死。”
他对柱间说,“哥哥,现在开始,你不仅要对族人保密,更要对宇智波斑保密,明白了么?”
柱间看着他,良久才回过神,他点点头,说:“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不知为何,颓丧的气息更重了。
自那以后,千手扉间就开始了孤独的生活,他在兄弟中的位置是中间,然而却是活得最久的一个。
到了后来,他已经放弃了复生对方的念头,因为那个时候,就算对方复活,他也已经配不上年轻如初的黑发少年了。
「这样也好,就在死后,在黄泉相见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二代目火影才能够安心地合上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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