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楠自从曲偃医治好手之后, 就经常留在镇国公府跟着夫子读书。
这日他照例前往镇国公府。
却遇到了本应该在长公主府的清湘郡主。
叶楠低下头，脸红道：“郡主。”
云微见到他, 点了点头，问他：“你的功课如何？”
她比他大了不过几岁, 用这种类似长辈的语气，叶楠却不觉得违和。
他一一回答, 云微面上不变, 心中却想叶楠果真是个人才。
根据她了解，叶楠应当是以前从未读过书的, 这种读书速度，夸一句天才不为过。
难怪薛琅之前会那么器重他。
她带着叶楠去找曲偃。
曲偃正满脸兴奋地舞刀弄枪。
他左手手指还没有完全恢复，此时只用右手，也玩的兴高采烈。
曲仰正陪着他耍。
见到云微, 曲仰眼睛一亮, “妹妹你怎么来了？”
云微道：“来看曲偃。”
曲仰酸道：“你怎么不知道来主动看我？”
云微无奈道：“我是来看你们两个。”
曲仰看她身后的叶楠，挑了挑眉, “这小子, 你准备把他留在府里了？让我会会他！”
他提着枪就要伤人。
云微连忙拦住他。
“他是读书的，不是习武的。”
曲仰顿时没有了兴趣, 摊了摊手。
“整个镇国公府连个能打的都没有。”
他本意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武艺超群。
可云微心中一动，不得不说，镇国公府的衰落有很大原因是因为人才凋敝。
她对曲仰道：“阿兄不要小瞧叶楠，他虽然刚读书，可阿兄不一定比得上他的学识。”
“什么？！”曲仰差点跳起来, 看着叶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屑道，“鹤儿你这就太过分了吧，你阿兄虽然文采不行，但好歹是读了那么多年书，怎么可能比不过他一个毛头小子？”
云微轻笑道：“那不如比一比。”
叶楠面色微凝，虽然也知道自己所学甚少，可是清湘郡主既然这么说了，他对郡主也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在。
他点点头，端正道：“好。”
等两人离开后，曲偃悻悻道：“长姐，你这也太……”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云微明明知道曲仰是什么性情，却非要让他和叶楠比。
云微摸摸他头道：“我听说柳姨娘家中是皇商？”
曲偃虽然不知道云微为何要提这个，却还是点了点头。
“告诉柳姨娘，接下来一段时间玉京要有大雪，雪灾横行，该准备的米粮、木材和衣物不要少。然后你亲自去把这个消息告知苟老道，带着他和叶楠去西山。”
曲偃惊呆了，“啊？”
云微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如果柳氏能办到的话，可以囤一些岭南的瓜果，比如荔枝什么的。”
说着，她也不理会曲偃怎么想，就又去见了镇国公。
曲载元问道：“你之前说北方的疫症，我已经找人确认了，确实不假。”
他神情疲惫，轻叹道：“发生在庄王的封地，偏偏庄王已经启程到玉京，封地里没有几个管事的人物，真是雪上加霜。”
这几年，大历地龙、旱涝、蝗灾屡出不穷。
天子是个不管事的，在宫中养了不少蛀虫。
本来朝廷就积弱，如今更是越发难以支撑。
云微道：“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位神医，阿爹可带他去北方一试，若有良方，可献策给阿舅。”
曲载元道：“既然是神医，必然清高，他可愿意？”
云微淡淡道：“他必须去。”
早在苟老道让叶楠攀上镇国公府时，他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云微又道：“阿爹可知道，阿偃的手治好了？”
曲载元一顿，蹙蹙眉道：“我好像听柳姨娘说过。”
云微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没有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了，曲载元一如既往地只把目光放在权势上。
她说：“阿偃功夫还不错，阿爹可以带他去军中试炼。”
“也好，”曲载元点点头，“无论怎么说他也是我唯一的儿子，不能亏待了他。”
云微轻轻闭目，感觉无法和他继续聊下去了。
但她还是单刀直入道：“阿爹，你说这几年会不会发生战争，如果发生，朝廷会派谁去？”
曲载元愣了一下，缓缓道：“如今朝中上下没有可用的人，如果硬要说有，那只能是我了。”
云微道：“那阿爹应该早做准备。”
“我还有事，先回阿娘府中了。”
曲载元望着云微背影，陷入思索中。
他常常认为朝廷软弱积弊，可到底他自己一直在玉京，无形之中，都被卷入玉京安乐的氛围中了。
面对战争，他当然知道存在这个可能性，可是他不愿去深想。
人总是不愿意去细想最糟糕的情况，总觉得不会沦落到如此惨烈的地步。
*
书房里，薛琅第三次给薛景同写信。
冬日草原颗粒无收，常常是蛮族北下掠粮的时候，因此送往北方的信件速度会更慢。
但这几日，他隐隐约约在朝廷中感受到不妙，必须要快送到朔方。
他心中焦虑，影响到了薛昀。
薛昀的鸟儿这几日叫的都有气无力了。
她站在窗外，看着窗外飞雪，忽然叹了口气。
“阿兄，”薛昀轻声道，“城南已经下了半个月的雪了，之前孤风带我去，那里已经有不少流离失所的贫民了。”
薛琅头也没抬道：“这种事在朔方少见吗？”
“可……可这是天子脚下啊……天下最繁荣的地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会要发生什么坏事吧。”
她开始迷茫了。
“啪”一声，屋顶一团雪重重落了下来。
忽而，一个奴仆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郎君，宫中的太庙被雪冲塌了，陛下让你入宫呢！”
薛琅猛地起身，穿上衣服直接出门。
薛昀看到薛琅掉了一样东西，走过去一看，“啊”叫了一声，“阿兄怎么忘了带对牌？”
这样他就无法进宫了。
奴仆道：“要不我这就给郎君送过去？”
薛昀想起自己已经被薛琅拘在屋子里快半个月了，不由得也想要出去看看，她道：“不用了，我去给阿兄送过去！”
她让人准备披风和暖炉，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保证不会被风吹得生病。
然后乘坐马车到了宫门口。
薛昀从马车跳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到宫门这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做了。
她不常出门，在宫门外转了转，看着那些人高马大的侍卫有些害怕，不敢去主动搭话。
就在这时，一个清和的声音响起。
“小妹妹，你是来找你阿兄的吗？”
薛昀黑葡萄般的眼睛怔怔注视着来人。
少年玉冠白袍，风采俊秀，让人深刻的是他一双眸子，如同琉璃般，清冷透彻。
那种谪仙般不可高攀的冷与净，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薛昀喃喃道：“是的，我是来找阿兄的……”
她声音低了下去。
见了这种人，仿佛连女童都会生出自惭形秽的心情来。
少年一双淡眸望着她，冷淡点了点头。
“阿三，你带她去找她兄长。”
他身后一个护卫道：“是，庄王。”
高胖的护卫看着薛昀，嘿嘿笑了笑。
短短的眉毛聚集在一起，眉尾散乱，小眼睛望着薛昀有着淫邪的光。
换作是旁人，可能不但不觉得他危险，还会觉得这人憨厚。
可薛昀的直觉自小就比一般人更清晰，她像是一只被狼惊到的兔子，猛地跳了起来。
“我不要！”
她吓得连退好几步，那种从心里产生的战栗，让她神魂皆惧。
“阿昀！”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兄！”薛昀找到了依靠，死死拉住薛琅，她颤着声道：“我怕，阿兄……”
薛琅一把把薛昀抱了起来，冷冷看着庄王，一字一度。
“庄王殿下，你的人吓到了我妹妹。”
庄王卫湛对他颔首，“是孤的错，吓到了令妹。阿三，去向小娘子道歉！”
阿三正要过去，就听到薛昀在尖叫。
“我不要！！我不要……阿兄你让他滚！”
薛琅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照顾薛昀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薛昀如此恐惧的时候。
这个人到底对薛昀做了什么？
他想哄一哄薛昀，手碰到薛昀脸颊，摸到一脸的泪。
再看薛昀，竟然犯了旧疾，晕了过去。
薛琅给她喂了一口饴糖，勉强让她吞服下去。
然后他把人抱到马车里，让人看护着，再走向卫湛。
他这人，带笑时还能中和一下过于锋利的五官与轮廓。
可一旦不笑发狠的时候，眉骨一抬，那种凶恶的戾气，全部都一股脑地冲了出来。
阿三被吓了一跳，还未站稳，就见到薛琅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喉间。
缓缓用力。
阿三顿时窒息了，疯狂地在他手中挣扎。
他又高又壮，一般人对付不了他，谁料在这人手中，还不如一只鸡。
薛琅对卫湛慢慢道：“庄王殿下，我不知道之前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但是，你们把她吓成这样，你的这个护卫就得为此赔命！”
“殿下昨日才进京，不如让微臣送上一个大礼！”
他说着，猛地松开手把人扔到了地上。
阿三在地上身子抽搐，口吐白沫，眼看就活不下去了。
卫湛冷淡地看着他，你很难说他生气还是不生气，因为他看到阿三死了，眸光也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无澜。
这种眼神，让薛琅想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七点半前二更感谢在2020-04-13 19:43:50~2020-04-14 14:2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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