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这日刚好入宫见徐太后。
两人正说着话, 讨论太庙坍陷的事情，就有宫人报, 庄王卫湛在宫门与人起了冲突。
徐太后眉头微蹙，“庄王是个好孩子, 这才刚从封地入京，怎么会与人起冲突？”
云微听到徐太后提起卫湛, 微微一怔, 说来她与卫湛确实是有前缘的。
只是这一世发生的事情太多，尤其是今日, 大雪压断了太庙，天子震怒，倒显得庄王入京这件事不值一提了。
而上一世的时候，卫湛还曾救过她的命。
平心而论, 在云微心里, 卫氏皇族这些人，最适宜当皇帝的就是卫湛。
可惜卫湛平日行事素来低调, 生母卑微, 又与伶人交好，卫宣死的时候宁愿传位给身份更高的卫劭也不愿意传给卫湛。
底下人这时道：“听说是与禁卫军的带刀侍卫起的冲突。”
云微心一跳, “是谁？”
回答道：“听说姓……姓薛。”
徐太后忽然道：“该不会是朔方节度使薛景同之子吧。”
云微不防徐太后知道薛琅，问道：“阿婆认识他？”
徐太后淡淡道：“上次永仪和我提起过他。”
云微听了，多看了一眼徐太后。
永仪长公主前夫赵琚，是被徐太后以谋反的罪名赐死的。
同样赐死的还有晋阳长公主的前夫，也就是陆攸年的父亲。
不过两姐妹不同的是, 晋阳长公主有子嗣，并很快就嫁给了镇国公，走出了那段阴霾。
而永仪长公主不止没有子嗣，也没有再嫁人——这或许是因为，当初她亲自把夫君意图谋反的事情告诉了徐太后。
而永仪长公主和薛琅……云微只记得她做皇后之后，永仪长公主十分畏惧薛琅，几次入宫让她提防朔方。难不成是因为永仪长公主求爱不得？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情呢？
云微摇摇头，把这件事甩在了脑后。
*
天子这边，看着卫湛和薛琅，头痛不已。
这人一个是他早早就送到封地的亲儿子，一个是信重的大臣的儿子，偏偏怎么在这节骨眼起了冲突？
他郁闷地拍了一下肚皮，骂道：“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让家奴欺负人家妹妹，一个直接就在宫门外杀人，尤其是你，薛成璞，你是把玉京当作朔方了，说动手就动手？！”
薛琅抱着手道：“微臣那时候去的晚，但微臣从来没见过我妹妹那么害怕过。当初微臣朔方家里出现一条蟒蛇，旁的同龄女童都吓得哇哇大哭，只有微臣的妹妹与人讨论该怎么抓那条蛇。”
“恕微臣直言，庄王殿下的家奴肯定是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才让微臣的妹妹惧怕不已。今日微臣虽是杀了一人，却也是救了无数以后可能被戕害的人，怎么说这也是善事一桩！”
“你！”天子气得，薛琅哄他开心的时候倒是一套一套的，真触着他逆鳞了，这小子比谁都能犟！
“你少狡辩！这件事已经被御史知道了，明日上朝恐怕就有不少人争着要去喷你满脸唾沫星子，你就不怕你阿爹在朔方被你气病了？”
薛琅微微叹气，“阿爹确实十分思念微臣。”
天子正觉得薛琅有点乖觉。
就听薛琅又道：“所以微臣正要准备向陛下辞行！”
天子一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你……你准备要离开？”
一时间，天子居然有些不舍。
他是见过无数分分合合的人物了，可薛琅无疑是他十分喜爱之人，如今薛琅说自己要回朔方，天子心中便开始难受了。
“罢了罢了！”他挥挥手，开始骂道，“你小子要滚就滚远点，庄王，朕问你，朕把薛琅身上的官职给削了，发派他回玉京，这个结果，你可愿意接受？”
毫无疑问，天子偏向的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然而卫湛似乎是没有感受到一般。
卫湛身上有一股如冰霜般的冷清安静的气质，似乎外界发生的任何事，对他都不会产生影响。
“儿臣接受。”他淡淡道。
天子看他如此波澜不惊地接受，反而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个从小就不在他身边长大的儿子了。
他看了一眼卫湛，哎，这个儿子生的冰雕玉琢，怎么就喜欢和那些下九流的戏子在一起玩？
离开天子的殿宇后，按理来说，刚刚结怨的两人，怎么说也该互相再唾骂两声，以表示自己与对方不共戴天。
然而，卫湛先问薛琅道：“孤在庆宫排了一出好戏，郎君可愿意跟我去？”
薛琅盯着卫湛看。
他无疑是观察力极强的人，然而，很不幸，此时此刻，他没有从卫湛的身上读出一丝的怨毒愤恨。
甚至他都没有从他眼睛里读出任何的情绪来。
这人仿佛是冰雪做的假人一样。
薛琅不知为何，忽而生了一丝庆幸。
他之前觉得卫湛和云微神情有些相像，可现在看来，云微不管对他多么冷淡排斥，到底不如卫湛一般，仿佛真成了一尊供奉在神龛的石像。
他调戏一下云微，云微还会生气、发怒。
再过分一点，还能看到她想要抓狂又不得不强忍着的可爱模样。
想起云微，他便觉得刚刚那种充满戾气的情绪散了些。
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卫湛的邀请。
果然，即便被拒绝，卫湛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薛琅眉梢微动，甚至开始怀疑，之前在宫门对峙的时候，是不是只有他自己生了气。
而庄王，眼看着自己的侍从被杀，其实根本就没有生出来什么情绪。
这时，眼看着卫湛离开了，天子身边的宦官追了过来。
宦官气喘吁吁道：“郎君跑的太快了。”
薛琅礼貌问他怎么了。
宦官满脸笑意，吹捧道：“到底郎君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陛下听你要回朔方，就说你如果有什么难事，可以去告诉陛下。”
这是天子准备许诺他一个条件了。
薛琅心情不错，给了宦官一块金子。
若是以往，他肯定要拿捏着这个条件，思考怎么打压冯统了。
然而，如今他知道天子再信任朔方军，也不会任由朔方军坐大。
他有了别的想法。
回到府中时，他见到了恹恹趴在床上的薛昀。
薛昀面色煞白，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阿兄。
薛琅揉揉她的头发，安慰了她几句。
孤风去收集关于那个阿三的事情，后来才发现，那个庄王侍从背地里有奸/淫幼女的恶习，只是做的隐蔽，旁人知道的少。
杀了这种恶徒，薛琅问心无愧。
薛昀则很少接触外界的人，但她对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所以她一开始就很亲近叶楠和云微。
可对那种恶徒，则会恐惧到晕过去。
“没事，没事……”他安慰薛昀，“你的病快好了，阿兄这就带你回朔方……”
薛昀仍在哭鼻子。
薛琅说着话，脑中却浮现出一抹倩影。
他现在必须要回玉京，可是他如果要走，她这么无情，几年后，肯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可他现在……却难以见她一面。
长公主府，曲偃带着一个年轻郎君来见云微。
曲偃介绍道：“这是我表兄，柳晖。”
他神色讪讪道：“他是来问阿姐事情的。”
云微知道，柳晖是柳家这代的少主，将来是要继承家主位置的。
她没有瞧不起这位少主商户出身，倒是曲偃，很是不好意思，像是不知道该不该把柳晖领到云微面前。
云微让两人坐下，问道：“你是来问我雪灾的？”
柳晖虽然年纪还小，神情倒是严肃端正。
他单刀直入道：“实不相瞒郡主，我们确实有采购囤积这些货物的能力，但是我们要知道，雪灾这件事有几成的概率。”
玉京已经下了快半个月的雪，但都是小雪，远不到雪灾的程度。
以往也有这种情况，但从来未酿成雪灾过。
云微淡淡一笑，“柳郎君，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柳晖心中一跳。
云微接着道：“是你们拼命要抓住这个机会，这是你们能够鲤鱼跃龙门的一个机会，但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哪怕你们分我一半的盈利，可我要钱做什么？”
柳晖一怔，曲偃则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就是曲偃之前不愿意带柳晖来的原因。
双方身份差距如泥云之别，柳晖觉得重要的东西，对云微不值一提。
要不是柳姨娘哀求曲偃，曲偃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柳晖深吸一口气，接着俯身一礼。
“请求郡主告知我，郡主是如何知道雪灾这件事的？”
对于商户而言，这种信息的价值非常高，甚至做得好，能够让他们柳家再翻身一倍。
云微轻轻一笑。
“我不能告诉你我是从何而知的，但我知道，这件事绝对会发生。”
柳晖听到前半句，还犹豫不定。
可听到云微后半句，则猛地抬起了头。
说实话，他这样子看人委实很不礼貌。
可是如果不确认这句话是真是假，柳晖这次就白来了。
他看云微，只见云微神情淡静，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坚定来。
他慢慢握紧手，咬牙道：“既然郡主那么说，那在下愿意陪郡主赌一赌。”
毕竟，清湘郡主有何理由去骗他？
一个月后，柳晖对于当时自己做了那个决定，惊喜万分。
他是站在商人的角度，可对于玉京的百姓而言，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宫中太庙修了一半，因为雪灾，又要停下来。
天子听着御史嗡嗡嗡地说教声，又想起那放着列祖列宗的太庙，干脆手一挥，带着后宫和皇亲国戚跑到了地势较高的西山过冬。
晋阳长公主自然在此列。
她还带着云微。
云微让曲偃带着叶楠与苟老道。
来西山第一夜，云微因为陌生的环境无法入睡。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房间外传来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九个晋.江币，在线围观傻咕咕。
把冯统写成庞统好几章，今天写到才反应过来。
我就说，庞统这个名字怎么会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感谢在2020-04-14 14:24:36~2020-04-14 18:3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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