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萧瑟。
薛昀见到薛琅晕过去, 痛呼一声，“阿兄！”
她抓住薛琅的手臂, 跪在了远处，忽而眼前一阵晕眩, 同样晕过去。
于是这里便只有云微和陆攸年的人还清醒着了。
云微轻轻捂住薛昀额头，感受到了她额头滚烫的热度。
她微微一顿。
陆攸年见到云微, 大惊失色, 出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难不成真是你的情郎？”
他连掩饰都没来得及，等到意识到自己没有变声的时候, 整个人都僵住了。
云微让阴妙容抱住薛昀，她手中拿着鞭子，缓步走过去，离得近了, 陆攸年下意识就往后退。
“还躲什么呢？”
云微猛地扯下他的面巾。
月色下露出陆攸年那张让女人也自叹不如的脸。
那一刻, 陆攸年的表情是扭曲而错乱的，从他的表情上, 云微能看出他的慌张、惶恐、惊怒、惧怕。
云微问他：“怕什么？”
陆攸年道：“小鹤儿, 如果是别人这么做，恐怕就不能活在这世上了。”
“所以呢, 你要怎么对付我？”
陆攸年平静道：“你何必这样，你明明知道，哪怕是我死，也会护住你。”
“那我可真不知道……”
陆攸年深呼吸一口气，“你想问什么, 我都可以告诉你。”
云微抬眸看他，陆攸年那张素来温柔的显得轻浮的面容上，带着罕见的认真之色。
她道：“让你的人把他们带回去，然后找医工。我们回去再聊。”
陆攸年蹙紧眉不说话。
夜鸦更是惊怒道：“小主子你不能答应她！她也就罢了，可若是那小子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你该如何自处？”
云微道：“你不愿意，那我就让人把他们带回去，不过你们要提前收拾这里的痕迹。”
陆攸年微微闭目。
“不用了，还有什么是为兄不能答应你的呢？”
“为兄……？”云微似乎觉得有趣，重复了这两个字。
陆攸年的人都十分具有效率，不过一刻钟，在悬崖上的死尸与痕迹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只待明日一早，雪把这些凌乱血迹与脚印掩埋，这场发生在雪夜里的伏杀就会像是从未出现过。
暗卫们将人给抬起，陆攸年问云微，“之前我的人在追杀那个随从，还有必要吗？”
云微道：“不要取他性命，但是也不要他回来。”
陆攸年明白了，云微到底还是为他着想，避过他人。
阴妙容颤抖着跟在云微身边，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然而陆攸年还是看到了阴妙容。
他笑容有点凉。
“你要是不信任这个小鹌鹑，还是早点解决她好。”
阴妙容一个哆嗦。
云微握住她的手，“你不要吓唬她。”
将薛琅兄妹，薛家还未死去的随从安置好，再请来医工，天已经微微亮了。
云微一夜未合眼，早就疲惫，偏偏陆攸年一直跟着她不放。
“小鹤儿，你会生我的气吗？”
在她刚走出门前的时候，陆攸年眼巴巴问道。
云微没说话，双手一推，把他推到了一间柴房。
陆攸年顺势倒在了一堆柴火堆里。
一阵寒风乍起，柴房的门吱吱呀呀的响了半天，最后重重关上。
于是满室黑暗，唯有被封死的窗户缝间，渗出一两丝破晓之色。
陆攸年倒在地上，一眨不眨看着云微。
半明半昧的光线中，她皮肤白的有种微微透明的质感，那般亭亭立在他身前，随风飘扬的雪白衣裙让她像是一丛丛开在黑暗里的舜华，风风韵韵、纤纤袅袅。
那是他永远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陆攸年几乎痴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破空声。
“啪！”
长着倒刺的鞭子重重地甩到了男人身上，一道鲜艳的血痕顿时冒了出来。
“第一鞭，”云微面容有多么美丽，神色就有多么冰冷，她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敢用这么肮脏的眼神看我？！”
她举起手臂，陆攸年连躲都没有躲，呆呆半躺在柴堆中，任由那鞭子再次重重落在他身上。
“第二鞭，”她冷声道，“谁让你多管闲事？！”
“啪！”
“第三鞭，为你这二十多年来的欺瞒与谎言！”
“啪！”
“第四鞭，因为你滥杀无辜！”
“啪！”
“第五鞭……”这次她微微一顿，用了更大的力气，“为了阿娘，为了……薛昀……”
“啪！”
云微一共抽了陆攸年五鞭，抽的他鲜血淋漓，浑身都在抖，以往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逐渐黯淡。
云微紧盯着陆攸年，红唇微张问：“现在我要再问你一件事，这决定我要不要再继续惩罚你。”
陆攸年倒在地上，即便气息都微弱了，却依旧用那种能够溺死人的温柔声音道：“说啊小鹤儿，不管你问什么，阿兄都满足你，阿兄最疼爱的就是你了……”
云微寒声道：“这么多年来，陆攸年，你是不是一直派你身边的人监视我？”
陆攸年一怔，似乎是没想到云微会问这个话题，可紧接着，他大笑起来，笑的胸膛震动，眼中都溢出泪水来。
“不愧是我的小鹤儿！”
“啪！”最后一鞭，重重抽在了他的胸膛。
陆攸年身体颤的更厉害了，他捂住胸口，修长的四肢横陈，月色下那张漂亮的面容虚弱而美丽。
他低笑道：“真是无情啊，小鹤儿，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可你还是不够有勇气啊！小鹤儿，你怎么不问阿兄是不是喜欢你啊？”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喜欢啊。”他像是不怕死一样加上这句。
空气中一片死寂，只能听到陆攸年大口喘息的声音。
半晌，云微平静道：“陆攸年，你确定你是我同母异父的兄长吗？”
陆攸年笑了，“难怪太后一直想让你做皇后，小鹤儿，女人太聪明可不是好事。”
“如果我确定是的话，你会不会讨厌我？”
他轻声问道。
云微无情道：“我会恶心你。”
陆攸年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回答，他轻笑道：“你看，是个人都会恶心这种扭曲又丑陋的关系吧，可偏偏，偏偏先帝就能做出这种事……哈哈……”
他眼中流露出近乎可怕的怨毒与恨意。
云微沉默了。
当初坐在天子位置上的，并不是如今这一位，而是另一位元后所生的太子。
先帝比现在的天子大十多岁，却一直无子，后来更沉迷丹药，那几年大历天灾不断，他被迫退位让贤。
“我的生母哪里是晋阳长公主呢……”陆攸年喃喃道，“要说恶心，只有他最恶心，奸.污了自己同姓的堂妹，然后生下了我这个污秽中的污秽……又弃之不管……”
他这般自厌，望着云微的眼神却带着痴迷和满足。
“男人可真是恶心，哪里比得上小鹤儿这种娘子……”
“那年你被镇国公府的人从密道救出来的模样，像极了那时候的我，我那时就发誓，再也不会让别人脏了你的手和眼睛。”
云微定定看着他。
“你是为了保护我的太子妃之位，才去和谢蕴容在一起的？”
“说是也不是……”陆攸年低低叹道，“小容儿也是可怜人啊，谢老狗那一家子，根本就没发现，她快被压抑的环境给逼疯了，如果不是我之前碰见她……兴许她早就难过的上吊死了。”
“当时谁会料到她会和你争那位置？可如果她不做出诬陷你的事情……我也未必会对她这样。”
“你为何要派人一直盯着我？”
云微问他。
如果那日薛琅没发现她院落外的暗卫，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件事。
陆攸年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在想……假如我小时候，那些皇室暗卫能早点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模样了吧……”
“小鹤儿，哥哥已经坏了，你还要好好的啊……”
他低语道。
他想起那时候，被自己的生母，疯狂折磨的画面。
生母深深愤恨于这段不.伦的恋情里，尽管她和先帝血缘关系早就淡的几乎不能称为血缘关系，然而在世人眼中，同姓同宗族本来就不能成亲，更何况生子。
生母暴躁易怒，经常痛恨地恨不得打死他，可打完了他，又抱着他痛哭，抱怨当初那个无情又冷血的帝王。
陆攸年可怜她，害怕她，又痛恨那个男人。
就像他后来对所有可怜的女人一样，既深深地怜惜，又无情地离去。
直到后来，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孩子，才让暗卫去接近他，把他带到玉京，养在长公主身边。
他黑暗的生活才渐渐透出一丝光亮。
云微沉默片刻，才问他，“陆攸年，你会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手吗？”
陆攸年沉浸在情绪中，过了一段时间，反问她，“你说的下手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过，换作是其他人，知道我这个秘密，都不可能活下来。”
云微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陆攸年有那么惨痛的幼时记忆，绝不会放弃如今这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的机会。
她轻声道：“你会把一个七岁的孩子，当一个及笄之年的少女看吗？”
陆攸年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云微说什么，他颇觉荒唐道：“你在想什么，有这个癖好的人玉京不少，但我可绝对没有……”
云微选择相信陆攸年。
那么上一世，到底是谁害了薛昀。
薛琅是因为知道陆攸年的身份，才去杀了他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一下表，还有十多分钟就第二天了………
啊啊啊我下次一定不这么晚睡！感谢在2020-04-20 12:11:25~2020-04-20 23:4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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