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趁着刘总认怂,总算顺利从酒吧逃了出来,她本来想用剩下的二百块钱,去附近买点东西吃。
结果一摸口袋,空空如也,钱包丢了。
“……”
不用说,绝对是刚才急中生乱,落在了风暴酒吧。
酒吧人来人往,很难说钱包还在不在那里,就算运气好被人捡到了,她也不敢再回去拿。
万一那个肥头大耳的刘总还没走怎么办?她就相当于撞枪口上。
无奈之下,她只能步行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养父李勇正站在门口抽烟,烟雾缭绕。
李勇那双色眯眯的三角眼,一盯住南霁就不舍得挪开。
他笑:“放学了?”
“嗯。”
南霁绕过他进了门。
客厅里,养母赵红芳和姐姐李晨曦,正坐在桌前喝着刚煮好的银耳雪梨水。
说是养父母,其实她跟这夫妻俩,也只相处了三年。
唯一的交集,就是有张沙发可以给她住,偶尔有顿饭可以给她吃罢了。
“呦,南霁回来了?”赵红芳眼皮子一抬,很不走心地招呼,“你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下次记得早一些,否则我煮汤也不敢煮你那份。”
她随手斟了碗白开水,放在了南霁面前。
说什么胡话,反正从来也没煮过她那份。
南霁在桌前坐定,把碗往前一推。
“谢谢阿姨。”
赵红芳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明显的炫耀:“知道吗?你姐的设计图得了全校第一,就要送往全市参赛了,这可是件喜事!”
察觉到南霁投来的视线,李晨曦舀了一块雪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抬头。
南霁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噢,那还真是件大喜事。”
赵红芳连连点头:“可不是嘛!”
“不过巧了,晨曦的那张礼服设计图,我电脑硬盘里,也有张一模一样的。”
“……”李晨曦终于斜眼瞥过来,“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抄袭你作品?”
“我什么也没说,你也别急。”南霁慢条斯理回答,“但你的真实水平怎么样,心里总该有点数。”
“我的水平比你好多了!”
李晨曦最沉不住气,当场拍了桌子。
“曦曦,跟妹妹客气点。”李勇掐了烟走过来,很自然把手搭在南霁肩膀上,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南霁,曦曦不懂事,别往心里去。不就是一幅破画吗?她拿去用就用了,回头叔叔补偿你。”
他身上烟味浓重,手指被烟油染得焦黄,总喜欢有意无意在她衣服上摩挲着。
南霁不动声色,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什么用就用了?那本来就是曦曦自己的作品,得奖也是曦曦的本事。”赵红芳显然不高兴,浓妆都盖不住锅底黑的表情,“南霁,你姐姐怎么招惹你了?你往她身上泼脏水,心里过得去吗?”
南霁纳闷反问:“实话实说,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了解曦曦,曦曦不会做这种事。”
“对,谁能证明那张图是你原创?”李晨曦仗着有亲妈撑腰,格外的理直气壮,“我看你是嫉妒我得了全校第一,故意找茬吧?”
南霁淡淡地看着她,唇角微弯:“我可没有像你一样,把我的照片藏在课本里,用记号笔画个乱七八糟。”
“……”
“看来那不算嫉妒,顶多算是涂鸦爱好,对吧?”
李晨曦咬牙,反唇相讥:“我有什么可嫉妒你的?嫉妒你勾三搭四,把高三男生们搞了个遍?”
南霁恍然。
“噢,我知道了,高三那个叫霍晔的,你厚着脸皮追了他很久?”她冷笑着,“可霍晔前天刚给我送了花,他正眼不肯看你,你面子上挂不住,就来咬我了?”
李晨曦恼羞成怒,下意识提高音量:“霍晔他就不可能看得上你!玩玩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傻子都知道,你和你那狐狸精的妈一样,不是什么好货色!”
南霁脾气从来都不好,平时这家人明里暗里挤兑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得过且过也就算了。
但攻击到她已经去世的母亲身上,她是绝对不会忍的。
她手腕一倾,于是整碗白开水一滴没浪费,全都泼在了李晨曦的头上。
李晨曦尖叫一声,“腾”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赵红芳那副假惺惺的面具也撑不住了,登时气急败坏:“南霁!你干什么?!”
南霁把碗放下,表情很冷淡:“教她做人。”
“我是她妈,用得着你来教?”
“但看起来,阿姨您教得毫无效果,否则她的嘴也不至于这么脏。”
眼看着赵红芳不依不饶就要开骂,李晨曦甚至还打算与南霁撕扯,李勇赶紧过来拦住母女俩。
他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笑眯眯拉住南霁的手臂。
“乖,别生气,刚才是曦曦说错话,我替她给你道个歉。”
李晨曦难以置信:“爸!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是她先泼我水的!”
“李勇!”赵红芳怒火上头,恶狠狠推了李勇一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当初你就打南倩主意,现在又开始琢磨她闺女了是吧?”
李勇脸色一沉:“臭婆娘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有本事你别动歪心思!曦曦说得没错,这姓南的娘俩没一个省油的灯,大的未婚先孕被抛弃,小的继承了狐媚基因,继续祸害别人家庭!”
南霁忽然甩开李勇的手,嫌弃地掸了掸衣袖。
她瞥向赵红芳:“你自己没本事看住老公,就拿条狗链把他拴起来,赖得着别人吗?”
赵红芳气得骂:“白眼狼,果然没爹的小野种就是不长良心!亏得我这三年供你吃穿供你学费,我养条狗都比养你强!”
南霁端起桌上的水杯,作势要泼。
赵红芳警惕后退,顺便把李晨曦护住。
“……我妈当初给了你十万,一大半你都拿去添置首饰了,庆华的学费一年才三千,我也吃不了你几口饭,况且我还兼职——剩下的那些钱,足够你们全家添口棺材。”
说完这番话,南霁撂下水杯,拎了书包转身就走,没再理会赵红芳和李晨曦在身后骂骂咧咧。
这里她真是呆够了。
*
南霁的母亲叫南倩,曾经是个眉清目秀的美人,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但她没有名分,至死都背负着风言风语,说她是想傍上富贵人家未遂,最后还带了个拖油瓶。
所以南霁也有个标签,叫“来路不明的私生女”。
在南霁的记忆里,六岁以前,偶尔会有个男人来看望自己和母亲,但对方的样子,她记不得了。
六岁之后,她就随母亲搬离了阳城,定居照城。
南倩打零工,独自抚养南霁八年,直到在南霁十四岁那年去世,不得已将其托付给李勇和赵红芳夫妇,并把自己的十万积蓄,全给了赵红芳。
赵红芳算是南倩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朋友,南倩性子单纯和善,总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她觉得赵红芳会善待南霁。
但其实,南霁寄人篱下的这三年,受尽了钝刀子和软钉子,没有一天顺心过。
就连上高中这件事,依她的中考成绩,原本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但因为学费便宜,赵红芳硬是把她和自己的学渣女儿,一起塞进了庆华,美其名曰“姐妹作伴”。
她不认为自己欠了李氏夫妇什么人情,今晚彻底撕破脸,她反倒松了口气。
就算露宿街头,也比回去看那一家子垃圾要好得多。
……可钱包丢了这件事,身无分文,终究是有些棘手。
好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她联系了闺蜜狄瑟瑟。
狄瑟瑟是单亲家庭,哥哥在外地上大学不回家,父亲又恰好出差了,所以暂时能收留她一晚上。
听完她的遭遇,狄瑟瑟愤怒一拍书桌,表情奶凶。
“我早就知道,你那个姓李的便宜姐姐不是好东西!”
“她不是我姐,垃圾罢了。”南霁坐在旁边吸溜着牛奶,尖尖小牙用力咬着吸管,“但我没在考虑她,我考虑的是钱包的问题——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都在里面。”
“身份证可以补办,学生证你去学工办,带张一寸照片,再填个表格就行了。”
“唉。”南霁叹气,“钱包里还有二百块钱,我最后的生活费。”
酒吧的工作一丢,她连兼职来源都没了。
狄瑟瑟家境一般,手头也不宽裕,但姐妹有难,她肯定是义不容辞的。
“别担心,阿霁。”她一本正经道,“以后我的午饭分你一半。”
“……谢谢啊。”
“可过了今晚,你准备住哪?”
“我打算搭个帐篷,睡桥洞底下。”
“?”
两人正随便扯些没营养的话题,忽听手机铃声响起,把南霁吓一跳。
她回头望去,见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
这都快午夜十二点了,恐怖来电吗?鬼故事吗?
狄瑟瑟抱着靠枕,往后一缩:“午夜凶铃?阿霁你别接了还是。”
然而直觉告诉南霁,她应该接。
所以她果断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哪位?”
电话那边的男声很清朗,且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好,请问是南小姐吗?你的钱包被我们老板捡到了。”
南霁警惕:“你们老板姓什么?”
“……姓黎。”那男人很有耐心地解释,“他说,你们不久前有过一面之缘。”
南霁的第一反应是:还好,不是姓刘的;
第二反应是:姓黎?今晚还有一面之缘?
脑海中,有双温柔含情的眼睛,一闪而过。
原来是那个被称为“小黎总”的年轻男人。
她迟疑道:“感谢小……小黎总,那他什么时候有空还我钱包呢?”
给她打来电话的是助理魏森,魏森半晌安静,似乎去询问黎岸的意见了,过会儿才重新开口。
“明天下午18点,蓝海购物中心。”
“噢……”
“请南小姐不要迟到。”
*
转天傍晚,南霁离开了狄瑟瑟的家,按照约定,前往蓝海购物中心。
她当然是不敢迟到的,昨晚她就看出来了,这些有钱人大多脾气古怪,万一她迟到了,黎岸反悔不肯还钱包怎么办?
虽然那钱包里也就二百块钱,还有俩硬币。
可再怎么说,也还有她的身份证和学生证,以及一张饭卡呢。
她用狄瑟瑟给的十块零钱,坐公交车到达目的地,又买了个巧克力面包当晚饭。
她站在蓝海的广场上,迎着夕阳啃着面包,仰头望向这座气势恢宏的八层购物中心。
这里客流繁华、交通便利,占据着最优越的地理位置,汇集高档百货、餐饮、美容美发、超市等多种业态,引进300多个国内国际知名品牌和30余个国际一线品牌,号称“照城第一中庭”。
也是黎家的产业,之一。
她沉默很久,突然生出了一丝微妙的疑惑。
像黎岸这号人物,平时肯定日理万机的,犯得着特意浪费巡视商场的时间,就为了还她个钱包吗?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琢磨出个所以然,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咬牙切齿喊自己的名字。
“南霁!”
她转过头去,见李晨曦正迈着内八的步伐,丧着一张脸朝这边走来。
“你还挺有闲情逸致。”李晨曦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地昂起下巴,出声嘲讽,“怎么着,是看上里面哪位柜台小哥了,正思.春呢?”
南霁瞥她一眼,眼神像在看一袋垃圾:“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想查你的行踪还不容易?”李晨曦嗤笑,“你以为就你有追求者?”
“花吸引蝴蝶,屎吸引疯狗,咱俩没可比性。”南霁把手里的面包袋子揉成一团,很不耐烦,“有事就说。”
“你骂我是狗?”
“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李晨曦猛地一甩手,把拎着的背包扔在她面前。
“这是你的脏衣服和破烂东西,都拿走!我妈说了,以后家里不欢迎你这个野种!”
南霁俯身捡起背包,掸了掸上面的土,而后上前一步,目光紧盯李晨曦。
她很轻微地,咬了一下后槽牙。
“你刚才叫我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平心而论,李晨曦在家里时,仗着有赵红芳撑腰,所以无所顾忌。
但现在她单独面对南霁,尤其是听南霁以这种冷漠语气讲话,难免还是有些忌惮。
然而她最好面子,怎么也不想输了气势,于是瞪起眼睛又重复了一次。
“我说你是个野种,你爸不要你,你妈死了,没人管教你,你和你妈一样,都是不要脸的公交车……”
啪!
南霁干脆利落一巴掌甩在李晨曦脸上,力度够狠,直扇得李晨曦踉跄了一下,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五道通红指印。
她伸手掐住了李晨曦的脖子。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嘴里不干不净,就不是扇耳光这么简单了,我会打得连你妈都认不出你。”
“……”
“东西也送来了,滚吧。”
李晨曦捂着脸,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可她知道,南霁不好惹,以前连体校的男生都敢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来日方长,她迟早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她怨毒地剜了南霁一眼,骂了声“贱人”,转身跑掉了。
南霁提着背包,面无表情在原地站了半晌,正打算掏出手机看一眼,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清朗男声。
“南小姐?”
她猛一回头,看到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
见她望过来,魏森微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如果南小姐私事处理完了,就请跟我来,毕竟小黎总很反感不守时的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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