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黎岸发话,南霁当然不能推三阻四,更何况她也的确饿了。
尽管跟黎岸同桌吃饭……这个议题她从来想也不敢想。
她去洗了手,磨磨蹭蹭来到餐桌前,小心翼翼坐在了黎岸对面。
她试探性地问:“小黎总,哪一碗是您匀给我的饭呢?”
黎岸将手边一碗牛肉饭推过去。
南霁大着胆子,指了指那一碟烤鳗鱼。
“我能夹一块吗?从我工资里扣也行。”
“……”
黎岸无语于她的脑回路,懒得跟她废话,只点一点头。
南霁登时喜气洋洋:“谢谢小黎总。”
牛肉饭鲜香四溢,烤鳗鱼外焦里嫩,软滑而富有油脂,可见黎家的厨师,手艺真的不错。
她一勺接一勺,吃得美滋滋,到最后几乎忘记了黎岸的存在。
大约是她吃得太欢了,莫名地让人感觉很有食欲,黎岸沉默半晌,忍不住抬眸朝她投去一瞥。
她的头顶恰好有一小撮呆毛翘起,随着她舀饭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微微眯起眼睛。
南霁本想趁黎岸不注意,偷偷再夹一块鳗鱼,结果当她抬眼看黎岸的时候,好巧不巧,竟与他视线相接了。
他注视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以致令她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
她干笑着问,“小黎总,我吃饭出声音了吗?”
“没有。”
“那您……”
黎岸随手把盛着烤鳗鱼的碟子,往她的方向一推。
“都吃了,别浪费。”
“……”
怎么她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
黎岸放下筷子,从容起身,缓步走向二楼。
“吃完把餐具放进洗碗机,调好酒送来。”
南霁咬了一口烤鳗鱼,含糊不清地答应着。
“知道了,您放心。”……
等她收拾好碗筷,又去调酒室调好了雁南飞,再送到楼上之后,挂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
她在庭院里等了半天,也没见司机开车来接,不由得疑惑。
寒风瑟瑟,她一回头,见黎岸正站在别墅门口。
他还端着那杯雁南飞,也不知在那站多久了。
黎岸平静问她:“看什么呢?”
“看看司机什么时候来。”
“司机女儿生病,请假回家了。”
南霁大惊失色:“那您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时间地铁都停运了!”
拜托,他是怎么做到不紧不慢说这种事的?敢情他不用从城北折腾到城西?
黎岸将手中那杯酒喝完最后一口,他看了她一眼,平静转身。
“睡原来那间。”
“?”
南霁琢磨半天才明白过来,合着他是让她留宿,还睡之前那间客房。
她越想越不对劲,跟在他身后,忍不住碎碎念。
“小黎总,这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啊?您说我一未成年少女,动不动就在您家里住,麻烦您下次提前通知我,就算司机送不了,我也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去……”
黎岸突然停住脚步,害得她没来得及刹车,险些撞在他身上。
她赶紧立正站好,与他保持距离。
黎岸回头,目光在她脸上停滞一瞬,温柔的眼睛里,莫名含了几分戏谑。
他说:“别多想,我还不至于对你感兴趣。”
“……”
南霁望着他上楼的背影愣了半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登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意思?他在影射她毫无魅力吗?
就算像他这种人,身边从来不缺美女,也不必这么讽刺人吧?
她一时头脑发热,不假思索就喊出了声,且中气十足。
“别瞧不起人,我明明长得也挺好看的!”
话音未落,二楼忽然传来了水晶杯摔在地板上的动静,声音清脆,估计是摔碎了。
片刻,听得黎岸沉声开了口。
“收拾干净。”
“?”
*
尽管南霁无法理解,黎岸自己摔的杯子,凭什么要让她来收拾。
但鉴于她现在拿着他的工资,被他使唤使唤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就没多计较。
任劳任怨,也是与金主搞好关系的其中一项美德。
她扫完杯子碎片,自行回客房休息。
因为没睡意,书包又恰好一起带过来了,她索性拿出练习册,做了几道数学题。
她和庆华中学那些学渣还是有区别的,毕竟她高考也想考一个好成绩,最好能考到不错的大学,去学设计。
谁知练习题还没做半页,屋里光线一瞬熄灭,四周陷入漆黑。
毋庸置疑,是黎岸又控制了全别墅的灯。
“……小黎总!”
南霁出于愤怒喊了这一嗓子,又猛然意识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要熄灯,自己并没资格提什么要求。
她赶紧捂住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然而事实证明,黎岸听到了。
半分钟后,他出现在了她的门外。
月光透过没拉好的窗帘照进来,南霁只能隐约看出他颀长的身材轮廓,有点阴森森的。
不会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她坐在桌边,紧张地往后挪了挪。
“对不起小黎总,我刚做数学题呢,灯突然黑了,我吓一跳才……”
黎岸抬手伸向门后的墙壁,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桌边的台灯就亮了。
……原来房间里也有独立的开关啊,自己根本没看见。
南霁连忙道谢:“谢谢小黎总。”
他环着双臂倚在墙边,半眯着眼睛,显得格外随意而慵懒。
他瞥了一眼她的习题册:“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学生。”
“……我本来就是好学生。”
“好学生不会打架,也不会进庆华。”
南霁顿时被噎了一下,她虽然不高兴,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表面上给别人的印象,就是这样。
她略显烦躁地叹了口气。
“打架是因为,被欺负当然要还手,至于进庆华……庆华的学费便宜,那时我妈的积蓄都给了那女人,我也没办法。”
当时她才十四五岁,尚未从失去母亲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知足了。
又因母亲南倩临终嘱托,她本以为能和李家人处好关系,这才步步忍让妥协。
但这三年来,她从未获得过片刻清静和安宁,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对那虚伪的三口人怀有善意。
台灯柔和的光影里,托腮回忆的小姑娘,眼神忽然一瞬锐利。
正是这极难察觉的一瞬间,让她看似天真纯净的外表,出现微妙裂痕,露出了几分桀骜的影子。
黎岸注视着她,神色若有所思。
“被欺负了,确实应该还手。”
他难得对她的观点表示肯定,一时倒教南霁有些受宠若惊。
她犹豫着问:“您真这么觉得?”
“嗯。”
“所以……您今天是出于维护正义的原则,才愿意帮我解围的?”
黎岸缓声道:“你现在是我的调酒师,如果太狼狈,丢得是我的脸。”
喔,黎家继承人的调酒师,这个称号听上去也挺酷的。
金主都发话了,南霁赶紧表忠心。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职尽责为您调好每一杯酒,我跟定您了!”
黎岸觉得这番话太蠢,懒得回答,他转身,正打算回自己卧室,谁知忽听南霁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小黎总,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停住脚步,语气淡定:“说。”
南霁用尖尖小牙咬着钢笔,认真开口:“今天我看那个女人戴的胸针,您说是蓝海给管理层的十周年礼物?”
“对,怎么?”
她笑了笑:“太普通,有点俗,不符合蓝海的格调。”
其实她这话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指望黎岸能认同,甚至还做好了被他diss两句的准备。
岂料黎岸沉默半晌,居然回过头来,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眼。
她被他盯得发毛:“……个人拙见,您也可以当我没说。”
黎岸道:“我也觉得,那个胸针不怎么好看。”
但这种小事,一般都由下面的人来负责,根本过问不到他,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在此刻略微感兴趣的,是她的想法。
“你还懂珠宝设计?”
“懂一点,爱好而已。”
他点点头:“那就画张图出来,我看看你不俗的创意。”
让她画设计图?
南霁讶然,但也没来得及深问,黎岸就已经走远了。
不多时,走廊里就传来了房门关闭的声音。
钢笔转了两圈,在细长指间稳稳停住。
她单手托腮,沉吟片刻,最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空白的纸,落笔勾勒。
怎么,合着她现在除了当他的调酒师和清洁工,还要兼职设计枪手了?
*
深夜,同样的年轻男人,同样的蓝色机车,停在同样的祥云花园外的小路上。
黑衣帅哥摘下头盔,扫了一眼腕表,而后拨通了某个号码。
“董事长。”他恭敬开口,声线沉稳,“今天她留校很晚,是被超跑送回别墅的,而且……到现在也没有离开。”
“或许,您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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