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接了魏森的电话,如遭晴空霹雳,手一抖,险些把面前没喝完的半锅粥都掀翻了。
怎么会!
这是黎岸第一次亲自致电,她居然挂断,还把他拉黑了?!
她捂着手机听筒,压低嗓音道歉。
“对不起啊魏助理,我以为那是个诈骗号码……”
魏森叹气:“你跟我道歉没用,给小黎总道吧。”
然后通话就结束了,里面传来机械滴滴声。
吕蝶瞥着南霁,疑惑里还隐约透出一丝幸灾乐祸。
“呦,脸都绿了,是哪位大人物来的电话啊,你兼职地方的老板?”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算是猜对了。
南霁瞥她一眼:“管好你自己吧,我有点急事,失陪。”
见她起身要走,吕蝶赶紧拦住。
“别啊,饭也没吃完,正题都还没聊到呢!”
“你不就是想让之霖对你的看法得到改观吗?”南霁指了指她的头发和脸,言简意赅,“先把颜色染回去,保持素颜,规矩穿校服,言行举止斯文一点——三好学生怎么做,你怎么做,懂?”
吕蝶半信半疑:“这就管用了?”
“不一定百分百管用,但至少能减轻之霖对你的防备心。”
吕蝶非常懊恼:“当三好学生多他妈累啊。”
“是你自己要追人家,还想轻轻松松的?你见古代强抢民女的地头蛇,哪个有好下场?迟早变成炮灰。”
南霁撂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只留吕蝶一人坐在原地发呆。
吕蝶纳闷,自己怎么就强抢民女了,怎么就变成炮灰了?
这死丫头说话,未免也太欠扁了!
而另一方面,南霁出了砂锅粥店的大门,迅速掏出手机,怀着诚恳歉疚之心,把刚才那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铃声响了三声,终于被接通。
双方均沉默,直到她忍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试探性开口。
“……小黎总,是您吗?”
半晌,黎岸极具标志性的低沉嗓音,从那一边传来。
“忙完了?”
“……”南霁扶额,欲哭无泪,“没忙没忙,是我有眼不识您号码,我……我怠慢了您,请您原谅!”
黎岸似是轻笑了一声:“要认错,也得当面认错。”
“啊?”
她一时没太听懂。
黎岸道:“魏森有事外出,你帮我去别墅拿份文件,车费报销。”
“问题是我怎么进得去别墅?还有您的公司在哪?”
“公司地址和别墅密码,都会发你。”
“哦……”
“九十分钟之内,不准迟到。”
*
南霁觉得自己兼职的内容越来越多了,本来只是黎岸的调酒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他雇的打杂和跑腿。
然而牢骚归牢骚,毕竟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她也不能拒绝。
……其实拒绝应该也没用。
黎岸给她发来了信息,很简洁,是雳光集团总部的地址,以及别墅大门的密码:1224。
在到达别墅,按下密码的时候,她还在疑惑。
网上关于黎岸的搜索词条,写着他的星座是天蝎座,肯定不是12月24日。
难道他比较喜欢平安夜,才要把这个日子当成密码?
算了,关她什么事。
南霁没多想,直接进屋上楼,从他卧室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那份文件。
谁知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中瞥过桌面,发现那里有一本精装版的推理名著,而书的下面,露出了纸条的一角。
是她从笔记本撕下的那一页。
是她早晨写给他的留言,背面还有她画的蓝海胸针设计图。
她以为他看完会扔了的,结果他竟然留着。
她盯着那页纸愣了好久,忽然唇角上扬,笑出了一对并不明显的小虎牙。
她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愉悦感来源何处,总之……
靠,没有总之,再不走她又要迟到了!
……
半小时后。
南霁下了出租车,风尘仆仆走进了雳光集团那栋恢弘的写字楼。
刚进大厅,前台小姐就面带微笑拦住了她。
“这位女士,请问您找哪位,有预约吗?”
南霁很直截了当地说:“我是给你们小黎总送外卖的。”
“……”
前台小姐微微震惊,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令她冷静,她思忖了一下,很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是来给小黎总送文件的吧?小黎总已经交代过了,请跟我来。”
两人搭乘直通顶层的电梯,一出电梯门,走廊尽头就是总裁办公室。
前台小姐临走前,叮嘱南霁:“进去放下文件尽快回避,小黎总今天有客人。”
“什么客人?”
“那当然是你我都不能问的客人。”
前台小姐的语气很公事公办,但眼角那一丝笑意没能瞒过南霁。
所谓“不能问的客人”,大约是超出普通关系的客人。
南霁朝办公室方向瞥了一眼,趁走廊无人,她轻手轻脚来到门前,悄悄把耳朵贴在门边听动静。
半晌,听得里面有女人讲话,声线婉转。
“我父亲前些日子还说,咱们两家很久没见了,要找机会聚一聚,免得感情淡了。”
良久,黎岸才低声回答。
“好。”
“那你忙,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
听到脚步声,南霁赶紧直起身,装作刚到的样子。
与此同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一年轻美人款款走了出来。
说是美人,那的确是不过分的,对方一袭杏色套裙,长发披肩,身材玲珑有致,眉目温婉清丽,一看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美人在门口驻足,见她站在那,神色浅淡投来一瞥,柔声开口。
“你是?”
“我是来给小黎总送文件的。”
“噢,那快进去吧。”
美人点点头,高跟鞋优雅踏上走廊地板,径直离开进了电梯。
南霁的视线追随着对方,愣了半天的神,直到听见黎岸在里面叫自己。
“还有一分钟,你就要迟到了。”
“……”
她登时一个箭步,果断冲进了办公室。
“小黎总,您的文件!”
黎岸正坐在办公桌前,闻言头也不抬,慢悠悠地接过文件。
南霁站在一边,目光掠过他沉静的眉眼,还有搭在桌边那只好看的手,良久,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
“小黎总,刚才我是不是来得不巧,耽误您……”
“耽误我什么?”
“耽误您正事了。”
黎岸翻阅文件的动作一顿,复而冷笑。
“你很闲?在这八卦。”
“……”
黎岸一面持笔在文件上签字,一面把手边空了的瓷杯推过去,冷淡吩咐。
“去茶水间煮杯咖啡过来。”
“?”
怎么,现在使唤她这么自然而然了?
南霁小声嘀咕:“您不是说送完文件就可以走了吗?”
黎岸不答,只是反问:“你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吗?”
“我……我忘了什么了?”
“你承诺的当面道歉。”
OK,合着在这等她呢。
说来说去怪她自己,好端端的何必手欠,拉金主进黑名单?
南霁理亏在先,也没话可说,她偷偷瞥了黎岸一眼,只能不情不愿地拿过杯子,出门去找茶水间。
岂料在顶层茶水间的附近,她碰巧听到两位女秘书,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喂,你刚看没看到,从小黎总办公室出来的那个女人?”
“看到了,据说是艺林传媒老总的千金,叫什么舒若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名媛圈也是排得上号的。”
“诶?那她会不会和小黎总……哈哈!”
“我看差不多,谁不知道小黎总眼光奇高?要是找女朋友,肯定得是这种门当户对的富家才女啊。”……
南霁低下头,收敛存在感进入茶水间,和她们擦肩而过。
也对,就凭黎岸的条件,他能相中的女人,必定是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
更何况刚才听起来,黎家和舒家的长辈,应该还是故交,说不准老早都订了娃娃亲了。
她按下咖啡机的按钮,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天,最终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叹气。
更不明白,这一刻自心底油然而起的、微妙的酸意,究竟从何而来。
人家豪门的少爷小姐谈恋爱,她只有看热闹的份,有什么可胡思乱想的?
莫名其妙。
她慢吞吞回到办公室,把咖啡放在了黎岸面前。
由于力道没收住,杯子发出了很清脆的一声响。
黎岸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下,他抬起头来。
“出去十分钟而已,有人惹你了?”
“哪有人惹我?”南霁不爽地瞥开视线,“别说得我点火就着似的,我脾气很好的。”
“脾气好的会隔三差五去打架?”
“……”南霁一时语塞,很不服气地辩解,“至少大部分时候我都与人为善,我现在只是饿了。”
“饿了?”
“可不,为了给您送文件,我午饭都没吃完——好好的一锅膏蟹粥,浪费了。”
她站在他对面,委屈不平,状若撒娇,时不时还要偷瞄他一下。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麻烦。
黎岸把手边的瓷碟推过去,措辞简洁。
“先吃着。”
那碟子里是雳光集团的下午茶点心,刚送来的巧克力曲奇和蓝莓奶油小蛋糕。
估计他是不爱吃甜的,故意都塞给她。
但无所谓,反正她爱吃。
“……谢谢小黎总。”
南霁才不跟他客气,直接端碟子坐到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去,慢慢吃,吃噎了还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水。
在吃到最后一块的时候,她放下手机,悄悄朝他那边投去一瞥。
下午晴好的日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不吝啬地洒落他身上,他柔软的发梢浮动着金影,专注的侧脸轮廓俊俏,如在画中。
在照城,一提起黎家这位少爷,人们大多说他冷面冷心,薄情寡义,行事作风极狠,避之唯恐不及。
可奇怪的是,如今她每次见他,并没有顷刻逃离的冲动,反而总想跟他再多呆一会儿。
于是等黎岸处理完公务,无意中回过头来,就看到了某位少女叼着半块巧克力曲奇,托腮望着自己发呆的……智障模样。
他合上电脑,神色未变,似已经习惯了。
“南霁。”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称呼她的名字。
没想到他唤她的名字,倒有一丝特别的味道。
南霁登时一个激灵:“有事吗小黎总?”
“今晚有安排么?”
“……暂时没有,除了给您调酒。”
他点点头:“待会儿跟我走一趟。”
这语气,俨然她是要被刑拘的犯人一样。
她惊疑不定:“我做错什么了?”
黎岸偶尔也会意外于她的脑回路,他刚刚起身便停住脚步,眼尾轻挑,余光含笑着瞥向她。
“没做错,给你安排个兼职罢了。”
“什么兼职?”
“陪我参加个酒局。”
南霁一惊,赶紧摆手:“不不,我调酒还行,喝酒可不太在行,而且我也没参加过酒局。”
黎岸从容伸出三根手指。
“工资另算。”
她一用力,那半块曲奇顿时被咬得粉碎。
“三千?”
“三万。”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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