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血从额角淌下。
周鹤被当头砸了一棍, 脑中嗡嗡作响。晕眩间抬手抹额,看着掌中的血色, 眼底戾气渐浓。
这一棍子, 差点砸到她身上。
“阿……阿鹤……”唐雨杺看着他淌血的额头, 惊慌失措地想要替他掩住伤口。
可身体仍被两个壮实的男人架着,无论她怎么挣扎, 就是挣脱不掉。
近距离看着他, 她隐约间看到了一张重叠的脸,恍似看到了五年前那个一脸是血倒在拳击台上的少年。
那时的她也如现在这般, 想去他身边, 想要护住他。身体却像是被下了定身咒,怎么都走不到他那里。
茫然无助,眼泪一瞬涌了出来。
“阿鹤,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你冲过来干什么?你这个傻子!”
周鹤把她塞进怀里, 曲肘,侧踢, 三两下就把架住她的两个男人掀翻在地。拉她去墙边,远离那群人。捧住她的脸, 仔细检查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身手利落,大金牙和几个手下一时难以近身。
确认怀中人没有受伤,周鹤把她往身后揽。
摘了腕上的表, 回手递给她。按着她的脑袋揉了一下,安抚道:“别怕,我来处理。”
唐雨杺泪眼婆娑地抓住他递表的手, 摇头,不让他去。
周鹤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抽离,动作极快地接住了大金牙砸来的棍子。借力往前拉,屈膝磕撞对方的腹部。
掰着大金牙的腕,反向扭转,击落大金牙手下挥砸而来的棍子。
踢走脚边的棍子,蹬开大金牙。
周鹤活动了一下手腕,握拳,徒手接招。
被踩了好几脚的何静静在一片混乱里手软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去唐雨杺身边,躲在了她身后。
唐雨杺被何静静攥住了袖口,朝周鹤方向迈去的步子顿了一下,停住。擦干眼泪,看着周鹤的方向,伸手护好瑟瑟发抖的何静静。
当着唐雨杺的面,周鹤担心吓到她,还是谨慎掌握好了分寸。出招虽狠,都没有伤他们要害。以守为主,几乎不怎么会主动进攻。
过了几招,那群人的气势骤减,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直哼哼。
大金牙滚在地上扑腾了两下,给手下打了个眼色。在手下分散了周鹤的注意力时,抓起一块地上的玻璃碎片偷偷靠近。
就剩最后一个没撂倒了。
周鹤放松了警惕,挥拳,在对方抱头时顿住。一个假动作之后,踢腿扫向对方下盘。
唐雨杺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周鹤身上,在大金牙打算偷袭时大声提醒他:“阿鹤!小心后面!”
周鹤迅速侧身闪避开。
侧前方一个大块头很不服气的又扑了过来,周鹤一个过肩摔,利落把人又丢了出去。
大金牙扑了个空,摔飞到唐雨杺脚边,怨气难消。从地上支撑着站起,挥起手里的玻璃碎片照着唐雨杺的脸划过去。
唐雨杺本能躲开。
躲藏在她身后的何静静惊声尖叫。
唐雨杺这才记起身后还有何静静在,匆忙抬手护住何静静的脸,曲肘挡住了那块碎玻璃。
玻璃扎在了她的胳膊上,划破皮肤。血色渗出了衣衫,染红了白大褂。
她忍住痛,前伸的手死死卡住大金牙脖子里流血的伤口,把人摁回了地上。
周鹤解决完大块头,一转身,一眼望见了她受了伤的胳膊。
那抹血色顷刻烧毁了他的理智,额角经络胀起。几步上前,揪住大金牙的领口,一拳挥砸到他的脸上。
大金牙的门牙被打落了两颗,满口的血从嘴角流出。
周鹤眼底充血,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单手拎着大金牙甩撞到近身处的墙面上。一拳又一拳,泄愤般砸向他的面部。
大金牙的神志渐渐有些不清晰了,前伸求助的手无力垂落。
“阿鹤!阿鹤!你快住手,这样会出人命的!”唐雨杺伸手阻拦,被失了理智的周鹤一把推开。
何静静没料到自己会把事情闹这么大,下意识伸手接住被周鹤推开的唐雨杺,看着像是疯了一般的周鹤,吓懵了。
周鹤拖扯住大金牙,跟拽着柄拖把一样,单手把人一路拖行至楼梯处。一步步拖上楼,大金牙身下滑出一条血路。
唐雨杺想追过去拦他,被吓坏的何静静用力箍缠住了腰,前行的步子被拖住了。
周鹤把人拎到二楼,将人提起。在一片尖叫声里,单手以一个下推的姿势,卡住大金牙的脖子,把他吊在了楼梯口。
大金牙窒息挣扎,面色发紫。
“阿鹤——”唐雨杺泪流满面,颤着声阻止他:“阿鹤!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做!你答应过我的!你别忘了,你有答应过我的!”
周鹤在她的哭喊声里猛地清醒过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
理智唤回,周鹤刚松开的手倏地收拢,把被他丢下楼的大金牙用力拽了回来。
警车呼啸而至。
周鹤把人丢到脚边。
指缝间有血淌过,他低着眼看自己满手的血,不由发颤。
慢半拍抬起头,红着一双眼,隔着纷杂的人群,惊恐望着唐雨杺在的方向。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他险些又要对她食言了。
“阿鹤,没事了。”唐雨杺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滑出的泪痕,看着他,比着口型无声说给他看:“别怕,我们都不要怕。”
**
在警局协调,对方没人敢冒尖再起冲突,一心求财。
双方都接受了一波批评教育,协商后最终决定私了。闹事的那群人都有案底,在警局写悔过书。
周鹤掏了笔医药费,没多耽搁。事情解决后立刻拿回手机,给唐雨杺打电话报平安。
唐雨杺托何静静给自己请了假,都没顾上处理伤口,只在出血位置用纱布简单缠了两圈。叫了辆出租车,匆忙赶去警局。
周鹤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焦灼等在警局外。
出警局大门,周鹤看着她在的方向脚下顿了两秒。
冲动情绪下差点酿成大错,要不是她及时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前一刻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后怕。
“阿鹤!”唐雨杺一眼看向他,朝着他的方向迅速跑来。
周鹤回神,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她的方向奔去。低下身,接住了她。
怀中触感温暖真实,像是在空中没着没落地飘浮了很久,相拥瞬间,让他重新找回了落地的踏实感。
“阿鹤,你有没有事?头会不会晕?”唐雨杺躲藏在他怀里,又有点想哭了。手忙脚乱地想要检查他头部的伤口,说:“阿鹤,跟我回医院,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周鹤抱紧了她,揽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
“是我没调整好状态,抱歉,吓到你了。”
**
入夜。
唐雨杺在饭桌上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晚餐吃得很少。
糖粥跳坐到她身上撒娇。
她低下视线,愣怔间看糖粥在她怀里蹭了一身毛,嘴角浮起丝浅淡的笑意。
周鹤察觉出她的状态不太好,猜测是白天在医院的时候他情绪失控吓到了她。
没表现出异常,收拾好餐桌,看着她把药吃下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抱走她怀里的猫,催她去洗澡。
周鹤看着浴室门关上,抱着猫坐在沙发上,开电视。
电视声调低,视线一直落在浴室闭合的那道门上。
浴室的水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水声止,有脚步声在往外走。
脚步声停下。
那扇门里没动静了。
周鹤很警觉地直起身,盯着浴室的门又安静看了片刻。放下怀里的猫,走去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雨杺?”
门内没人应话。
他急了,拧开门把冲了进去。
唐雨杺裹着浴巾站在盥洗台前正发呆,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看他。
糖粥喵喵叫着跟进浴室,走到唐雨杺脚边,歪着脑袋在她脚踝处蹭了蹭。眯起眼往下一趴,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摊在了她的脚背上。
唐雨杺低头看猫,嘴角翘了翘。
见她没事,周鹤不由松了口气。
在门边短暂停留了数秒,周鹤走过去,站到她身后。
拿起手边的吹风机,打开,对着掌心试了试温。细细撩拨她潮软的发丝,低着眼,给她吹头发。
“在想什么?”周鹤问。
镜子浮了层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表情。
唐雨杺对镜叹了口气,说:“在想老唐出事那天发生的事。不想回忆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地会想起过去那些事。”
周鹤听明白了。
她这样的病是容易多思多虑,万幸她还愿意对他敞开心扉说实话。
白日里在医院大厅,他想把那个混蛋扔下楼的瞬间,该是勾起了她旧时的思绪。让她想起了唐辉死的那天,他行差踏错,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祸事。
原本她的病情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怪他没做好,让她的情绪又受了波动。
周鹤深感内疚,手上动作渐缓。
关掉吹风机,弯下腰,从背后抱住她。
“雨杺,对不起,是我不好。”
唐雨杺稍愣怔,回手安抚着摸了摸他的脸:“别说傻话。”
夜深。
周鹤没能睡着,满脑子都是唐雨杺与他提起的,唐辉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以及,她跳下高楼那天,她一心赴死的眼神。
发生过的事,完全没可能当没发生过般一笔带过。这些糟糕的记忆,像一根看不见的刺,一次又一次地刺伤了她。
而这些糟糕的回忆,他都是直接参与者。
他才是那根无法拔根的刺。
很怕再次失去她,这种后怕的情绪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合理消化。不自觉开始反思从前那些越界的行为可能会造成的恶劣后果,越想越觉得害怕。
怀中人猛蹬了一下腿,像是做了噩梦,哭着唤了声:“阿鹤!”
周鹤立刻抱紧了她,唇贴着她柔软的发,小声安抚:“不怕不怕,没事了,我在这。”
唐雨杺伸手回抱住他,躲藏在他的怀里,急促的呼吸声渐渐恢复了平稳。
她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
借着透过窗纱照进屋的朦胧月光,周鹤近距离看着她泪湿的眼睫,心疼难耐。温柔吻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蜷起身体,脸深埋进她瘦削的肩窝间。
室内静了须臾。
唐雨杺清晰感觉肩窝里被泪湿了一片,半梦半醒间睁开眼。原本搭在他腰间的手缓慢伸向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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