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升入初中。
唐雨杺好管闲事, 又擅交友。担心以周鹤那种闷声不响的性子，进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会很难融入到集体中。
每每结交了新朋友, 她总要拉上周鹤一起, 给对方介绍周鹤时会习惯追加一句：“我俩自小关系就好, 跟亲兄妹一样。”
周鹤从不会驳了她的意思, 都会配合。
只是话依旧不多。
身边有一个活跃分子, 校园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枯燥。
周鹤会听唐雨杺的话, 应付任务般跟新同学一起打篮球。
明面上跟他关系不错的几个男生偷偷给他分享了十八禁的“好东西”, 一部尺度挺大的爱情动作片。
周鹤第一次看这种东西, 有种浓重的羞耻感。面红耳赤, 不想看，视线又控制不住地往MP4的屏幕上飘。
唐雨杺看的第一本杂志，是朱芸从隔壁班借来的。
让周鹤在教室走廊外把风，防着班主任随时出现。
两个小姑娘头靠头在桌子底下看课外书，被浪漫的故事情节感染，又哭又笑, 满脑子的粉红色泡泡。
正值懵懂期，这群半大的孩子一夕间对这世界的未知面又多了几分好奇心。
周五放学铃响。
男生们约了一起打篮球, 簇拥着往教室外跑。
唐雨杺背起书包，笑着朝周鹤摆摆手，道了声：“阿鹤, 我先回家了，玩的开心。”
那场篮球打的并不开心。
隔壁班有个叫张弦的男生，上场前从书包里拿出个心形的纸盒子, 托周鹤转交给唐雨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在一片起哄声里，周鹤接过盒子笑了一下，说：“好。”
球场很快热闹起来。
张弦运球过人，被人从身后用力推撞了一把，摔趴在地上。
膝盖磕破了皮，流了血。
张弦大声质问是谁推的他。
没人承认，更没人看清是谁动的手。
周鹤班上的一个男生提出运动难免磕破，受伤正常，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张弦顿时恼了，认定是那个同学推的他，所以才会说出这么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对于没依据就随口栽赃的话，对方自然不服。
两班的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转瞬扭打成一团。
周鹤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捡起书包拍了拍，甩过肩头。
转身往车棚的方向走了几步，记起个事，折返回去。
一脚踩扁了暂放在草地上托他转交的那个心形盒子。
事后约个把星期，那个叫张弦的男生终于跟唐雨杺搭上了话。
唐雨杺拉上周鹤，给他介绍新认识的同学。
张弦搭着周鹤的肩，对唐雨杺说：“不用介绍，我跟鹤哥打过篮球，都认识。”
“原来都认识啊？”唐雨杺不忘叮嘱道，“张弦，那以后就麻烦你打球的时候多多照顾阿鹤了。阿鹤很乖的，可别让人欺负了他。”
“包在我身上！”张弦拍了胸口保证，转而试探着问：“听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好？是好朋友吗？”
“那当然！”唐雨杺说，“阿鹤跟我关系最好了，跟亲兄妹一样！”
“不一样。”周鹤说。
掸走张弦搭在他肩头的那只胳膊，周鹤侧行了几步，站到唐雨杺身边。
“哪里不一样？”唐雨杺很不服气地问他，“难道我跟你不是天下第一好吗？”
“就是不一样。”周鹤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弦，说：“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兄妹。”
“哇哦——”教室里之前跟张弦发生过冲突的那个男生在拍着桌子起哄，“咱们鹤哥这是在宣誓主权，有些不识趣的东西还不赶紧滚？跑我们班来丢人现眼！”
唐雨杺没管旁人的起哄，转头盯着神色有异的周鹤看了会儿，察觉他好似不太喜欢对面的张弦。
“唐雨杺？唐雨杺……”张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她回神，问她：“星期六要一起去打台球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不了。”唐雨杺摇了摇头，说：“周六阿鹤已经约了我出去玩了。”
周鹤觉得意外，转头看她，不记得自己周六跟她有约过。
很快明白过来。
嘴角翘了翘，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
“那一起啊，人多热闹嘛。”张弦说。
对方听不懂她找借口推辞的意思，那也就只能明说了。
“抱歉。”唐雨杺礼貌笑了一下，说：“阿鹤好像不喜欢你，所以，我们可能做不了朋友。”
张弦丢了面子，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人。
周鹤看着张弦离开，顿觉通体舒畅。
伸手拽了拽唐雨杺的校服衣袖，弯腰与她耳语：“我也知道一家不错的台球室，周六一起去玩。”
**
周鹤悄然拔高，已长成班上个子最高的男生了。
日日相处，这样的变化不怎么容易察觉。
某个周末的午后，两人在友嘉书屋消磨时间。
唐雨杺在书架间穿行，看中了一本新上架的杂志。朝着目标物高举着两只手原地蹦了几下，够不着。
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找了张板凳，踩上去。
周鹤听到书架间的一连串动静，合上书页，缓步走到书架间。
见唐雨杺踩上了板凳，他快行了几步，站到她身后。
一手横拦在她身侧，一手越过她，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她想要的那本杂志。
唐雨杺愣了一下，回过头看他。
视线相撞，周鹤微微一笑。退行半步，靠站在另一侧的书架边。
杂志递向她，说：“给你。”
唐雨杺没接他手里的杂志，挺不可思议的上下扫了他两眼，跳到地上。跨站到他面前，与他贴面站好。
抬手举过头顶，比划了一下。发觉自己就算站的笔直，个子还是比歪歪斜斜靠在架子边的周鹤矮了一大截。
“阿鹤！”唐雨杺瞪圆了眼，惊讶道：“你怎么背着我偷偷长这么高了？”
周鹤的视线落在她细白脖颈处，停顿了数秒，匆忙撇开。
轻“嗯”了一声，手里的杂志往她怀里塞。见她两手一捧抱住了，这才往侧面跨行了几步，挤进墙角，拉开可以轻松喘息的距离。
唐雨杺没理解他想躲的意思，非巴巴地往他跟前凑。鞋尖抵着他的鞋尖，近前盯着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红了的脸看。
周鹤下意识想往后退，身后是墙，退不了了。
“阿鹤，你脸怎么那么红？”唐雨杺踮起脚，伸手摸他的额头，猜测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
温热的鼻息呼在脸上。
周鹤低下眼睫看着她快蹭到自己下巴上的唇，喉结不自抑地滚了一下。
**
老师布置了每天一篇日记的任务。
周鹤睡前与往前一样坐到书桌前，翻开本子。
“2009年4月23日，天气阴……”
唐雨杺的生日被父母遗忘，这是他陪她一起度过第三个生日的日子。
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用攒下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个很小的蛋糕。
吹熄蜡烛后，问她给自己许了什么愿望？
她明显愣了一下，转而笑了笑，说自己什么都不缺，不需要许愿。
她的愿望清单里常会漏了自己，一定是又忘了给自己许愿。
烛光下，她笑容明媚，轻而易举地晃眯了他的眼。
她真的很傻，心里只装着别人，从不给自己留位置。
这么傻的人，要是没了他，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给卖了。
所以，他得看好她。
周鹤的心里埋着很多秘密，从不会写进日记。
洋洋洒洒不怎么走心地写了半页纸，视线掠过刚下写的一行字，笔尖倏地停在了纸页上。
“想保护她。”
周鹤盯着那行字恍了神，眼前隐约浮现出唐雨杺手背上被鞭打出的血口子。
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滋生出的这个奇怪想法。
甚至，他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对唐雨杺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变化。
恍惚间他又记起了前些天入夜做的那个古怪的梦。
那场梦里，唐雨杺化成了一只人脸猫耳的猫妖。
舔舔爪，晃晃耳，动作轻盈地跳到他的床上。
俯身在他唇上嗅了嗅，一对雪白的猫耳动了一下。脑袋往下一拱，动作慢吞吞地钻进了他的被窝。
那只调皮的猫妖窝藏在他的胸口位置，撒娇般来回地蹭。
毛茸茸一团，蹭的他痒。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想要把捣蛋的猫抓出来。
指尖触到了一片软嫩的肌肤，那阵痒一下钻进了他的心里。
她似有所觉，一张白净的脸从被子里悄悄钻了出来。蜷起身体乖巧躺在他的臂弯间，身后的尾巴悠悠哉哉晃了晃。
直勾勾看着他，对他笑。
一双过分漂亮的眼灵动，流光溢彩。
他近距离回望着那双像是瞬间能夺他魄的眼睛，出了神。
手探出被子，前伸，想摸一摸她可爱的猫耳。
她不抗拒，主动靠近。
抓住他朝自己伸来的手，眯起眼，舔了舔他的指尖。
……
那是他第一次遗精，毫无预兆。
睡醒后他震惊了很久。
是真把她当成猫了吗？
他不太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喵呜——呜——”有两只野猫跳上窗台，在吵架。
周鹤听到声音回了神，转头往窗外看。
隔着玻璃窗，一黑一白两只猫竖起毛，正骂骂咧咧地在吓唬对方。
也就是嘴上厉害，用猫语对骂了约两三分钟都不见动手。
周鹤盯着那一处看了会儿，使坏般吹了声哨。
两只猫听到哨声立马很警惕地扭头，瞪圆了眼同步看向玻璃窗内。
周鹤托腮，看着那两只猫，指间的笔绕了个圈。
白猫很快想起要进攻，趁黑猫不注意，一爪子拍过去，把还在警惕人类的黑猫打下了窗台。
黑猫“喵嗷嗷——”叫着反扑回来。
两只猫滚在一起，一晃，都不见了踪影。
周鹤看着没了猫的玻璃窗，极淡的笑了一下。
转回视线重新看向纸页，嘴角的笑意淡去。
划掉那行字，撕了那页纸，揉成团的纸被丢进了纸篓里。
就当没发生过。
那些他自己都不怎么能理解的奇怪情感，完全没必要让旁人知晓。
就跟锁在床下密码箱里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一样，他都能藏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原意”小可爱的3瓶营养液，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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