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君茂还有文昌伯府的管家及下人,早就在慕廷渊拿出平安扣时就被陶公公请出了院子,金儿也被陶公公赶去带着王府的仆从去摆设铺陈慕廷渊带来的东西,此时便只有陶公公和两个侍女守在两人身边。
容君若不想慕廷渊连太医都带来了,又想到自己根本没有病,太医一诊便能够诊出来。若是慕廷渊知道了,还不知会作何反应。
这么想着,动作不免有些迟疑,慕廷渊却已握着他的手,放在了王太医的脉枕上。容君若知道此事已不是自己能够拒绝的,便沉默了下来,任由王太医为自己看诊。
王太医年逾六十已显苍老之态,皮肤发黄褶皱,手上还零星布着几块深褐色的斑纹,搭在容君若皓白如玉的腕子上,对比鲜明夺目的几乎刺到了慕廷渊的眼睛,他还没有摸过王妃的手腕呢。
王太医一遍诊脉,一遍观容君若的面相,同时也问道:“不知……王妃殿下先前是生了什么病?”虽然还没大婚,按规矩不能称呼王妃,但卫王都这么叫了,他当然不会不识趣。
容君若却摇了摇头,道:“这……其实我也不知道……”
王太医不禁面露疑惑,因为容君若的脉象告诉他,容君若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却没有任何大病初愈的症状。
“……王太医,王妃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见王太医面色有异,慕廷渊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王太医不知道容君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依自己所诊出的脉象,对慕廷渊道:“启禀王爷,王妃殿下脉象还算平稳,只是体质有些虚弱,又因思虑过重心神郁结而致五内失调气血不安,另外心经上也有些淤堵不畅之处,想必王妃殿下偶尔会有头痛的毛病,夜晚也不得安寝?”
容君若如实道:“王太医杏林圣手,所说的一字不差。我的确偶尔会头痛一阵,晚上也时常因此难以入眠。”
慕廷渊知道容君若身子不好,但听到这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对王太医追问道:“王太医可有医治的法子?”
王太医已撤了手,闻言便道:“王妃殿下的头痛之症,应是幼年摔伤时头部有淤血未曾排出所致,老臣可为王妃殿下施针疏通经络,在辅以汤药,应可有所效用。”
王太医没有说一定能够治好容君若,慕廷渊也知道他们这些大夫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只点点头,道:“既如此,王太医现在就开方子施针吧。”
王太医早有预料,当即应了下来,随后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取出了针匣。
院子里不是治病的地方,正好屋子里都已收拾安置妥当,慕廷渊便同容君若进了内室,再让王太医为容君若施针。
想到王太医所说,容君若思虑过重心神郁结,慕廷渊温声对容君若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安,但如今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想做的事,将来我也都会一一为你实现,你只需要养好身体,其他一切有我……”
容君若仰头看着慕廷渊,他能够听出慕廷渊话语里的认真,心中自然不可能没有触动。只是却越发感到惭愧,因为慕廷渊说得那些两人的过往,他一点都不记得,对于慕廷渊对他的好,也难以从容接受。
“君若……多谢王爷。”像是有些受不住慕廷渊略显灼热的视线,容君若移开了视线,微微垂首道。
慕廷渊却不想听容君若同自己如此见外客气,但也知对于容君若来说今日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便没有强求。
王太医施针之时,需要患者安心凝神,慕廷渊便不再出声打扰,屋子里一时寂静了下来。
容君若躺在榻上,半阖着眼睛,呼吸匀浅。施针中途,他似有些不适,呼吸略有起伏,眉心微蹙。但很快就舒展开了,没再显出什么异样,王太医也没有停下施针的动作,慕廷渊便没有多说什么。
施针过后还需醒针,慕廷渊本想陪在容君若身边,但陶公公突然来报,说文昌伯在外求见。
慕廷渊本只想让陶公公将人打发了,但想到文昌伯为容君若的苛待,以及容君若还要在伯府里待上一段时日,便改了主意,打算去见一见文昌伯。
让容君若安心躺着,慕廷渊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文昌伯如今不过四十来岁,虽是勋贵出身,却是科举入仕,也算饱读诗书,相貌周正,看起来颇有几分斯文之气。
“臣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莅临,多有怠慢,还请王爷恕罪。”文昌伯是被容老夫人派人直接从衙门里叫回来的,知晓慕廷渊的突然到来,不免十分意外,入府后得知慕廷渊竟直接去见了容君若,更是生出几分忐忑,不知慕廷渊到底是何用意。
慕廷渊没说话,只深沉的眸子打量着文昌伯,直把文昌伯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这尊杀神。莫非是因着对赐婚之事不满,违逆不了皇帝,所以来寻他们出气?
好半晌,慕廷渊才幽幽开口了,却是道:“不知王妃,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文昌伯神情一凛,却是为着慕廷渊口中的‘王妃’二字。他觑着慕廷渊的神色,一时不敢开口,因为他不知道容君若到底同慕廷渊说了什么,容君若生了什么‘病’,他知道,容君若也知道。
他虽然希望容君若嫁入卫王府,但却不想他真的受到慕廷渊的重视,只是想彻底解决掉这个屡次顶撞忤逆他的逆子罢了。而现在,慕廷渊一副对容君若十分在意的模样,连王妃都叫上了,让他心中不免更加慌乱。
莫名的,文昌伯有了一种事情脱离了他的控制,开始向着他不希望看到的发展而去的不祥预感……
定了定神,文昌伯心一横,拱手说道:“王爷容禀,其实……小子并未生什么病,而是因着性情太过顽劣,又忤逆不孝,屡次顶撞长辈,臣为了管教他,才将他关在此处。没想到他冥顽不灵,至今不肯悔改,臣、臣实在无法,又怕放他出去惹出祸事来,便只得对外称其染了重病……”
慕廷渊知道文昌伯不会说实话,但此刻听到他的狡辩之词,犹自忍不住的怒火中烧,冷声打断道:“王妃到底为人如何,本王再清楚不过,王妃的‘病’又是因何缘故,本王也心知肚明。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本王暂不与你计较。大婚在即,本王不想多生事端,更不想听到半句有损王妃名誉之言。文昌伯,本王的话你可明白?”
文昌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慕廷渊这么说,显然是已从容君若那里得知了容君若‘生病’的真相,这让他感到十分的耻辱和愤怒,对容君若更是越发的恼怒,而慕廷渊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语气,也让他感受到莫大的屈辱。
再怎么样,他也是容君若的父亲,是慕廷渊的岳父,慕廷渊却对自己没有一丝客气也就罢了,竟还于众目睽睽之下,当着阖府下人的面冷声斥责警告于他。
文昌伯脸色难看的厉害,然而慕廷渊与传言中所说目中无人桀骜不驯一般无二的态度,却让他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生怕激怒了慕廷渊,发起性子来,还不知会干出什么,只得强忍下来,咬牙道:“臣,明白。”
慕廷渊知道文昌伯必定心中不服,但他也不再乎,见文昌伯应下了,便没了耐性再应付他,转身就回了小院里。
文昌伯站在原地,听着耳边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声,脸色一片铁青。
回到内室,王太医正在给容君若起针。
“怎么样?”慕廷渊上前问道。
容君若微微笑了笑,道:“王太医医术高超,只施过这一次针,就感觉头脑轻松了许多。”
“那就好。”见医治有效,慕廷渊也很高兴,又对王太医道:“那就麻烦王太医些日子了,本王会每日派人接送王太医,不会让王太医太过辛劳。”
“王爷客气了,这是老臣的本分。”王太医笑呵呵的说道,心里却想着,卫王竟如此重视这还未过门的王妃,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天色不早了,慕廷渊也不能留宿文昌伯府,虽是不舍,但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只是,他虽然警告了文昌伯一番,但到底还是难以彻底安心。
便对容君若道:“我将肇庆留给你,他是我的贴身侍卫,有什么事你吩咐他就是。”
随后将肇庆叫到跟前,嘱咐道:“以后你就跟着王妃,好好护着王妃,别让别人欺负了王妃,听到了吗?”
肇庆木着一张脸,沉声应道:“是。”
容君若没想到慕廷渊还要留人给自己,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慕廷渊却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先开口道:“肇庆武艺不错,有他守着你,什么牛鬼蛇神都不能来打扰,我也能放心了。”
慕廷渊心意已决,容君若知道自己推拒怕是也无用,便只得都随他了意思。
而后想起了什么,对慕廷渊问道:“王爷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吗?”
容君若知道自己受伤的事,应是之前同人打听过自己,现在还这么关心自己,慕廷渊感觉心里热乎乎的,但又不想容君若为自己担心,便微微笑道:“已经好多了,只是皮肉伤而已,不算什么……时辰不早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容君若却没有被他应付过去,微微蹙眉,不赞同地道:“既是好多了,便是还没有完全好……还请王爷以身体为重好生休养,莫要再为草民奔波,不然草民实在心中难安。”他说着,还站起身要向慕廷渊行礼。
慕廷渊忙去扶他,可这次容君若却异常坚持,慕廷渊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痛他,只得无奈妥协道:“好好,都听你的,我会好好养伤的……”心里却打算着,大不了晚上再偷偷来就是。
然而才这么想完,就听容君若又道:“……王爷晚上也要好好休息。”
慕廷渊神色一僵。
容君若这时已直起身,微微一笑,道:“希望下一次见到王爷,王爷的伤已经痊愈,草民也能安心了。”
慕廷渊顿时被容君若的笑容晃花了眼,哪里还想得到其他,自是不住点头,无有不从。
容君若亲自送慕廷渊出门,门外文昌伯等人还在候着,见两人并肩而出,不禁面色各异,和其他人相比,容君茂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慕廷渊一个都没理会,出了门后回身对容君若道:“不用送我了,回去歇着吧,明、过一阵子我再来看你。”
“好。”容君若笑着点点头。
慕廷渊实在没忍住,借着袖子的遮掩,捏了捏容君若的手心,随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容君若不妨他突然这般,回过神来时,慕廷渊已经放了手转身离开了。感觉到掌心残留的触感,忍不住蜷了蜷手指,悄然红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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