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蜚好哭。他不止自己喜欢哭,还喜欢看别人哭。陈大少爷回国之前,给郭灵希打电话,问:“周倚文哭了没有?”
“啊?”郭灵希一时没搞懂陈蜚的套路。
“我的意思是说,我是说周倚文有没有给叶烟云哭灵?”
“哦,”郭灵希反应过来了,逮着陈蜚就骂,“你他妈的有病吧!姓陈的,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哭灵?凭什么要周倚文给叶烟云哭灵啊?他们甚么关系啊,连个男女朋友都是不是!陈蜚,你真恶毒,你不是人。你他妈的,你下作,你无耻,你臭不要脸!”
郭灵希道:“叶烟云是死在车祸里的,和人家周倚文有什么关系,你是什么意思啊?你的意思是要周倚文给叶烟云赔命,还是要周倚文给叶烟云守寡啊?”
“不应该吗?”陈蜚嗤笑,反问一句。
“那我反问你,叶烟云和周倚文什么关系?”郭灵希也不是好捏的柿子,她说:“陈蜚,你别恶心我了,你这恶毒心肠。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啊?有钱少爷?我呸!我告诉你,有钱少爷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么封建守旧还信奉守寡忠贞塔的。你要是有本事,你把周倚文软禁起来啊,你建个宝塔,让周倚文进去念佛抄经,渡亡经,让她给姓叶的超度啊。你他妈的,你能耐,你去修个贞节牌坊,搬去周倚文家里,让她谨记,守着牌坊,不许嫁人,永远给叶烟云忏悔,让他们永不分离,冥婚呗。”
那边陈蜚不吭声了。
郭灵希冷笑,“我呸!叶烟云人死为大,我不说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周倚文哭不哭和你有什么关系?”
“喂——”
“闭嘴吧你!”郭灵希挂断电话,“垃圾,恶心!”
因为叶烟云车祸,大家多少闹得有些不愉快。周倚文心想,不管有多少不愉快,总之丧礼是办好了,办得漂漂亮亮。
陈蜚从加拿大回来了,兴许是因为郭灵希骂了他,他在丧礼上表现得很老实,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更没有多余的不该说的垃圾话。
周倚文主办的丧礼,她找了教堂,花钱给叶烟云刻了墓碑,最后的骨灰,周倚文带走了。周倚文拿叶烟云的骨灰,烧了个相框,里头的照片是陈蜚给的。
陈蜚给照片的时候,眼眶通红,郭灵希懒得看他,只是说:“别再哭了,哭就见血,见血封喉,你这眼睛好好保重,如果将来视网膜掉落,以后就只能补上狗的视网膜了。”
“哧哧,”陈蜚又笑起来。
郭灵希递纸巾给他,这两人才大有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丧礼,葬礼,婚礼,结婚进行曲。
周倚文不知道人这一生到底要经过多少次的丧礼葬礼,她只知道,她已经经手过两次葬礼了。
甘果火化了,相关工作人员来了通知,通知周倚文可以观看焚烧,然后带走骨灰。周倚文带着一个骨灰盒去收捡了甘果的骨灰,骨灰烧的很碎,有些风一吹就跑了。还有些烧不碎,那些是肋骨,是胸腔,是护送心脏的地方。
尤利娅找周倚文借钱,周倚文没有答应。
借钱给一个赌鬼,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等周倚文替甘果在眼泪岛找好墓地,她遵照他的遗愿,将他葬在明斯克,葬在眼泪岛。甘果骨灰下葬的时候,尤利娅又来了,还带了花,一束白玫瑰。
当天啤酒屋不营业,BOSS下葬,员工们都来参加葬礼。
尤利娅捧着一束白玫瑰,穿黑色羊绒大衣,她身姿又苗条,远远一看,真是个美人。周倚文作为家属,鞠躬,谢礼。
“你不想我搞砸葬礼的话,你就借钱给我吧。”尤利娅捧着花,放在墓碑前。
果然,这些人,无利不起早。
商人是无利不起早,赌鬼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道理,周倚文很久之前就明白了,此刻甘果人死神灭,还怕什么打扰。
周倚文道:“随便你。”
这个女人,不吃硬的。尤利娅也聪明,立时改了口风,“周小姐,我最近比较紧张,我想预支几个月的工资。”
其实周倚文这个人,不仅不吃威胁恐吓,她也不吃讨饶求好。总体来说,软硬不吃。
周倚文的母亲就这么说自己女儿,“她啊,油盐不进。”油盐不进是什么意思,就是软也不行,硬也不行的意思。
上午葬礼就完了,下午周倚文决定放假,她准备今天不营业,她想买点家具用品,改装一下三楼。不说太久,她起码还要住一个月。一个月里,该买的东西也很多了。
尤利娅是一头浅金色的长发,周倚文回店之后,这个女人就坐在一张酒桌上,说:“我和阿甘差点就结婚了。”
周倚文也不吭声,她拿出来两瓶啤酒,等着这女人继续说。
“我当时喜欢赌钱,阿甘也喜欢,我们一起去赌场。”尤利娅喝了一口啤酒,说:“我们刚开始总是赢钱,一个多月之后,我们就开始输钱。”
都是赌场常用套路,先赢后输,下套子呢。
“输了钱之后,阿甘就不赌了,说没意思。但我觉得有意思,我喜欢赌钱,阿甘也愿意给我点钱,让我去赌场玩两把。他那时候喜欢我,对我好,也宽容我。”
年轻人的爱情嘛,爱得能包容一切,感天动地。
“后来我越赌越大,他给的钱就不够用了。不过我们那时候感情很好,准备结婚。结婚之前,我去赌场玩最后一把,我准备结婚之后就不赌了。”
想得美,肯定还有后文。周倚文心道。
“最后一晚上,我输了十万卢布。我不敢说。但我想阿甘有一套大房子,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我拿了他的房子去质押,准备去赌场翻本。”
有些人胆子小的要死,但总想干大事。周倚文心里下结论,你连说都不敢说,就敢偷人家房子去赌。胆大包天,但也蠢得惊人。
周倚文面无表情,心道:想也不用想,绝对是输的一穷二白,赌场惯用套路,爱情崩盘指南。
“我输了阿甘的房子,那时候我们正好相识一周年,他在我们的纪念日上,和我提分手了。”尤利娅似乎还很惋惜,“我本来可以赢回房子的,但他不肯再给我翻盘的本金,我......”
周倚文也不知尤利娅是真蠢还是装蠢,赌场一个套子接着一个套子,她连续上当,从不悔改。人家甘果又不是造币的,上哪儿拿钱给你翻本啊,房子都给人输了,人家没追究你刑事责任都是客气的了。甘果其实对尤利娅已经很讲感情,也很够意思了的。
“不好意思,听了你的故事,我还是不准备借钱给你。”
周倚文起身,拿走尤利娅的啤酒瓶子,“对不起,这里不属于你,我也不想继续招待你。甘先生已经死了,你也应该离开了。”
“可我还是这里的经理!”
周倚文摇头,“现在不是了。”
“你得赔我三个月工资。”
“抱歉,在甘先生病重期间,你一共盗走店内8000卢布,现金。如果你再赖着不走的话,我会报警抓你,你要知道,我已经很熟悉这里的警察局了。”
小狗君君趴在墙角,等尤利娅走了,它‘汪’了一声。
周倚文笑,来了一句,“真是坏爱情,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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