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逸低着头, 眼角眉梢挂着的冰雪散去，他勾起唇角，说话时的呼吸落在段章的皮肤上, 段章垂下了眼。
他感觉自己看不见其他的人了，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曲逸，低头笑着，又恣意又撩人, 像是冰天雪地里最不经意间遗落的一抹红色。
让人移不开眼。
段章清了清嗓子, 推开曲逸坐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打趣道：“我要是个女孩子, 这时候估计都要要挟你娶我了。”
说完笑了笑, 站了起来，弯腰用水清洗了一下手臂上的软沙。
曲逸还坐在石头上，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轻声说道：“那也好啊。”
说完, 自己也愣住了。
段章没有听清，只听着曲逸说了些什么, 以为是在叫自己，于是转身问道：“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曲逸别过脸，躲闪了一下。
于是他没有看见段章的耳朵还红着。
“哦。”段章应了一句，低头看了一下刚刚曲逸碰过的地方，脑子乱糟糟的, 脸上又开始隐隐发烫。
干脆直接蹲在水边捧着冰凉的溪水，拍在脸上，好好的降了降温，顺便洗去了心中乱七八糟的琐事。
岸边，陈如莺看过了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拿着喇叭说道：“休息时间结束，我们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同学们，再坚持一下吧！”
“好——！”
原本还热闹着的溪水里，人群一下子就散去了。
段章见曲逸还坐在那里，于是给他搭了把手：“来吧，要走了。”
曲逸抬了头，低头嗯了一声，抓着段章的手借力一起，对段章说了声谢谢。
“段哥、曲哥——”林守山站在石头上朝他俩挥着手，大声说道，“你俩快点啊！”
“来了。”段章穿好了鞋子，站在一旁等着曲逸。他们两个的东西林守山已经帮忙拿上了，段章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什么，才拽着曲逸跟上实验一班的队伍。
从林守山那里拿过了袋子，段章看着曲逸没精打采模样，用胳膊撞了撞他，笑道：“先前让你去玩儿水你不去，临着要走了又不舍得，曲逸，你几岁了啊？”
“比你大就行，”曲逸扯了扯嘴角，放轻了声音，哼笑道，“段三岁。”
段章只是嘴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没有搭腔。
山路崎岖，越是临近山顶，路越是多了些难走的楼梯，七拐八拐的，像是走进了逼仄的小路。四周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山坡上还种着树，树干细细的，好像一折就会断掉似的。
好不容易钻出了小路，踏上平滑的石阶时，才是真的豁然开朗。
实验一班的目的地，青淮山顶到了。
虽说青淮山算不得什么巍峨险峻的高山，但是终究还是比周围平地都高出了不少。登高望远，极目远眺，才能真切的体会到何为见山知山高。
青淮山正迎着一片大海，从山顶望下去，眼前就是空阔的一片，海天相接处氤氲着一道白，不知是云还是雾。
今日风平浪静，只背对着寂寥的青山，面向着无边的海面，山海之间，人如沧粟，心中的烦闷都烟消云散。
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顶，实验一班的同学兴奋地散开各自寻乐去了。陈如莺和导游待在凉亭里，笑着这群孩子们真是精力旺盛。
曲逸没有跟着林守山他们去闹，而是独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腿搭在崖外，底下有一个小平台，倒不算危险。曲逸看着海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段章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了曲逸，拍了拍曲逸的肩膀，挨着他坐了下来。见曲逸不说话，段章便问道：“曲哥，想什么呢？”
“没什么。”曲逸抓了一把小石头，一颗一颗的往山下扔去，半晌才呼出了一口长气，说道，“这山的景色还挺不错的。”
段章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学着曲逸的样子往山下扔着石头，嘴里却毫不在乎地说道：“这也算山吗？”
“这都不算山？”曲逸有些疑惑，笑着问道，“那哪里的山算山？”
“等有空带你回我老家看看。”段章松了手，任由手里的砂石从手里逃脱，跌跌撞撞地逃下山去，他继续说道，“举目四望都是山。”
“我都忘了，你老家是C市的了。”
C市多山，夸张些不如说是长在山里的城市，这么想想，段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见惯了险峻的山，再看青淮山，可不就是个小土包吗。
曲逸没有去过C市，难免有些好奇，就多问了段章几句，段章一一回答了。
“实验一班的，集合了！”穆婷婷的声音打断了散乱的自由行，叫着大家都到凉亭里集合。
曲逸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染的灰尘，和段章一起回到了小亭子里，找了个空地站着。
这座亭子并不算太小，中间没有摆放什么石桌石凳，空出来一片小小的空地。
陈如莺站在亭子的中间，手里拿着遮阳帽，笑着说道：“毕竟我们难得一起出来，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好好玩一玩。”
“玩什么啊莺姐？”有人问道。
“我也没有想好，要不问问同学们有没有愿意上来表演节目的？”陈如莺也有些摸不准了。
好在穆婷婷及时提到：“那不如我们来玩儿击鼓传花吧？”
“嗯，这个可以。”
听着大部分人都应了，陈如莺拍了拍手，说道：“那就玩儿击鼓传花吧，传到谁那里停下了，就上来表演节目。”
“没问题！”
安排好了队伍后，陈如莺当击鼓者，她把自己的帽子当成花，背对着学生们开始敲击柱子。
“当当当当……”
陈如莺敲击的声音时快时慢，闹得实验一班学生的心也是高高提起，都把这帽子当成烫手的山芋，一个劲儿的往旁边人的手里塞。
一时之间，闹声不断。
“哎，我去，你干嘛？”
“草草草，快他妈拿着！”
“快快快快！！”
敲击声戛然而止，帽子停在了穆婷婷的手里。
“婷婷，你手气真好。”许安然哈哈大笑，拍着穆婷婷的肩膀给她比心，穆婷婷看着手里的帽子，表情十分复杂。
“班长抛砖引玉！”陈武带头拍手鼓掌起哄，遭到了穆婷婷的一记眼刀。
倒是陈如莺哭笑不得地说道：“陈武，抛砖引玉不是这么用的。”
陈武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寸头：“嘿嘿，我错了老师。”
穆婷婷没有理会起哄声，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亭子中间留出来的空地。
她把马尾辫重新紧了紧，自己给自己报幕道：“我接下来要表演的节目是，散打。”
话音刚落，同学们的疑惑和惊讶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见穆婷婷招式利落，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对着空气打了起来。一招一式，都是练过的架子。
等到穆婷婷一招收势后，人群里才爆出尖叫。
“啊！！我可以我好了！”
“卧槽好帅啊啊啊！！”
“婷姐太叼了，不愧是你！”
“我爱了！好利落好潇洒飒死了！”
穆婷婷笑嘻嘻的鞠了一躬后就坐了自己刚刚的位置上，刚坐下许安然就缠了上来：“婷婷你好帅啊，呜呜……”
穆婷婷推了推这个巨型树袋熊，一脸的无奈。
游戏继续，自穆婷婷之后又有好些个人中招，上来表演的节目也是各不相同，人才辈出。比如林守山表演了一段B-Box，许安然来了一段街舞，等等等等。
而这一次陈如莺停下来的时机有点巧，正好卡在段章的手里，但是帽子的另外一半又被曲逸握住了。
“嗷！同台同台！”傅余啪啪的拍着手，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着。
“同台！同台！”
“同台！同台！”
听了傅余的提议，不少人跟着一起有节奏地起着哄，段章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于是把目光投向了曲逸。
“你想和我同台吗？”段章问道。
曲逸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愿赌服输。”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空地上，上来了才想起来还没有商量要表演什么，于是段章直接凑到了曲逸的身旁，贴着曲逸的耳朵说道：“唱歌怎么样，对唱。”
曲逸被他的气息弄得耳朵有些痒痒的，下意识就想躲开，听着段章说了个歌名，心里思忖了一下，是一首很有年代的情歌了，好在他还记得。
段章嗓子比他低一些，就唱了男声，他的嗓子透亮些，就唱了女声。
这样的分配曲逸倒是没什么意见。
亭子里慢慢安静了下来，段章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少年的声音里没有岁月的沉淀，但是却唱出了青涩又懵懂的欢喜。唱的时候段章的总是无意识地瞟向曲逸，嘴里唱着歌词里隐晦的爱，不经意间眼角都漫上了笑意。
曲逸低着头看着歌词，他不敢看段章。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是他的确是害怕的。
情歌的旋律温柔缱绻，少年们却各怀心事，藏着十几岁的美好的歌声，就这样飘飘荡荡的顺着山风被送去了远方。
只是局中人不知身在局中，局外人却看得透彻。
许安然有时候真的是恨自己怎么就这么显微镜，一天天的，她真怕自己哪天因为嗑CP嗑出糖尿病。
等到一曲终了，才是又响起掌声一片。
“太牛逼了！”
“操！好好听啊！”
曲逸有些不好意思，回了几声谢谢后，就被段章推着回到了原位。
回到原来位置上的曲逸后面的游戏参与度都不太高，托着下巴哼着刚刚唱的旋律，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不多时，太阳就要往西偏去了。
“马上就要回学校了，我们来拍个合照吧。”陈如莺提议道。
于是大家各自找好了位置，摆着自己喜欢的Pose，陈如莺被簇拥在中间。镜头一闪，就记录下了这五十一张同样欢欣的面孔。
而在照片的最右上角，站了两个少年，没有勾肩搭背，只是在被拍下的那一瞬间，都没有看向镜头，而是看向了彼此的脸。
至此，实验一班的五一爬山活动，彻底结束。
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山，钻进大巴车里，在回程的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酣睡。
等再睡醒时，已经是在云山中学的操场上了。段章站在操场上等着曲逸，等到人都快走空了，才看见曲逸从车上下来。
曲逸见着段章，松了脸上的冷漠，问道：“我以为你会先走。”
段章只是笑了笑，抓着曲逸的手腕，说道：“还没等到你，我走去哪儿？”
斜阳欲坠，昏黄的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成了两条细细长长的线，却看着无端端的那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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