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逸和段章分开之后, 坐在空荡的公交车里，靠着窗，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晚上八点多, 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乘客，车厢晃晃悠悠的，路边投射进来的路灯的光像是落进了起伏的海里，车里没有开灯, 光影斑驳着, 随着车子的前进一点点地倒退、倒退……
曲逸坐在车厢的后排，打开了紧闭的车窗, 晚风贴着车窗涌入, 吹散了他将醉未醉的酒意。
车窗外的景色落在曲逸的眼里, 他靠着椅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
曲逸的眼底是清明的。
只是今天下午的事情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酒坛子里一样，酸软无力，甚至有些不受控制。
抬了抬手,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被段章吻过的地方。
应该算不上吻，曲逸垂下了目光, 看着自己的指尖。他还清晰地记得，段章凑过来的时候，因为太过仓促，而带起了一阵微弱的气流，一触即离的亲吻落在他的嘴角，但是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段章的眼睛、脸颊, 很多很细微的地方，都在那一瞬间里被记在了心里。
曲逸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回想着段章凑过来时的呼吸，温热的，潮湿的，让人有点触电的感觉。
他不排斥。
这件事情很可怕，他并不排斥段章的亲吻。曲逸有些畏惧了，甚至说是慌乱，只是他这个人越是慌乱、越是觉得事情脱离了控制，他越是冷静。
像是一个机器一样分析着自己，完全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曲逸通过这样的方法解决过很多的问题，但是这次他却感觉到了棘手。他就好像是站到了一个分岔路口，而每一条路都是一条死路。
原来不是因为他以前可以把自己置身事外，原来只是因为那些事情都还不够让他在意。
他叹了一口长气，身子随着车厢的晃动轻轻的摇晃着，像是呢喃一样念着：“段章……吗？”
曲逸轻笑了一下，把这个秘密放进了心里，他不打算告诉段章，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回却是破天荒的怕了。
他怕说了，和段章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寻安二路车站到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下车时……”
机械化的女声打断了曲逸的思绪，他想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应该下车了。曲逸趁着关门的那一瞬间从车上一步迈了下来。
这个车站离他家很近，曲逸并不想再搭一辆车，而是选择了步行回家。
今天的月亮是弦月，并不明亮，倒是旁边的星星让人看着心情不错。在城市里是很难看到这样璀璨的星空的。
走在路上，曲逸想着一些琐事，他想了很多，就是单单不去想段章。
但是有些人，并不是不去想就不会存在的。
段章送走了曲逸之后，在车站又等了一会儿，才坐上了公交车。
坐在车厢里，段章品着自己刚刚想明白的心情。关于曲逸，也许从一开始就藏下了种子，就是曲逸对他笑起来的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人看着冷漠、孤僻、拒人千里，可内里却是温热的。
是那种不会灼伤的火焰，让人想握在手里。
段章低头捂着自己的脸，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的被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充实起来，就快要爆炸了。
他摸出手机，给曲逸拨了个电话。
段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其实他没什么事情要找曲逸，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他只是……想听听曲逸的声音。
“喂？”
曲逸有些清冷的声音顺着听筒穿了过来，落在段章的心上，就像是一根不起眼的细针，“噗——”的一声，段章的心就炸成了一小朵烟花。
段章暗自骂了句“没出息”。
“段章？”曲逸坐在马路边上的矮石墩上，只听着段章那边有浅浅的呼吸声，却不见段章说话，有些疑惑。
段章这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才按下了接听，按键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有些颤抖。
他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段章，但是又做不到不去接近。
“嗯，我在。”段章靠着车窗，窗外的晚风都像是和平常不一样了。
曲逸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举着手机，不交流也不挂断，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慢慢合到了一起，只是听着呼吸，都不经意的红了耳尖。
曲逸那边有些嘈杂，隐约传来了马路上的车鸣声。
段章打破了沉默：“你还在外面吗？”
“嗯。”曲逸伸了伸腿，仰头看着闪烁的星星，应道，“散散酒气。”
“哦。”段章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太过奇怪，他说，“你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曲逸笑了，其实没什么好笑的，但他就是高兴。
段章听着曲逸笑了，喝了酒之后的声音有些醉意，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低哑着声音问道：“段小朋友，你到家了吗？”
操。
段章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这声音，太犯规了。
“小朋友还在车上呢。”段章缓了一下呼吸，有节奏地敲着车窗玻璃，对着话筒有些懒散地说道，“等哥哥接我回家。”
只是听着段章的声音，曲逸都能想象得到段章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一种不着调，和平常温和的气质不相符的，痞里痞气的笑。
“臭不要脸。”曲逸骂了一句，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对着听筒那边的段章吹了声口哨，短促但是清亮，他笑道，“哥哥回家了，段小朋友路上别走丢了。”
说完，就听着段章那边闷闷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像是两个小傻子，听着完全没有笑点的对话乐不可支，两个人都在笑，却心照不宣地没有问出来。
最后曲逸快要走进小区了，才叫了一声段章。
“段章。”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淡，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是要和段章谈一件严肃的事情。
段章应了一声，才听见曲逸用很轻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晚安。”
话音刚落，曲逸就挂断了电话。
站在夜风里，曲逸缓缓地呼出了一口长气，垮下了肩膀，他突然有些想段章了。是那种，想要抱一抱段章的想。
少年的喜欢就是这样，干净得不得了，又小心翼翼的不得了。心上放了人，就总是想多看两眼，藏都藏不住。
喜欢这件事情，实在是折磨人。
段章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只是心道这人挂电话倒是速度，留下个尾巴让段章又忍不住多想。
“要疯了啊……”
段章的呢喃和晚风混在了一起，在这声轻叹中，段章调出了通话记录截了图，扔进了一个新建的未命名的相册里。
相册安安静静的，储存着段章的心事。
等到曲逸回到了家里，曲桓笙他们并没有过问什么，嘱咐他记得泡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觉后，曲桓笙和余翡就回了房间。
泡在温热的水里，曲逸舒展了一下四肢，盯着浴室天花板上的某个地方，愣愣地发着呆。
第二天下午，云山中学照常返校。
新的班级在三楼，紧靠着楼梯口。曲逸背着书包习惯性的在二楼拐进了原先的班级，看着不熟悉的面孔还愣了一下，才退到门口看了一眼班牌。
“理科一班”。
新的班牌干干净净，曲逸才恍然，已经分班了。
带着一股淡淡的惆怅的情绪走进了新的文科一班，座位是在离校之前就已经分好了的，他和段章并不坐在一起，段章在靠门的位置，同桌是个有些娇俏的女孩子。
一想到这儿，曲逸心里又说不上来的有些烦躁。
曲逸来得早些，班里大部分都还没来，一晃眼，就像是回到了刚报到的那天。曲逸撑着头，看着窗外的飞鸟，忽然意识到他和段章原来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啊……
“诶？”
曲逸寻声望去，一个看着有些文弱的男生，站在他的旁边，戴着一副圆框的眼镜，像个瘦竹竿一样杵在一旁，很腼腆地推了一下眼镜，说道：“那个，你、你好，我是孟凡，请、请多指教。”
说着还递过了一只手示好。
曲逸瞥了一眼悬在空中的手，漫不经心地握了一下，应道：“你好，曲逸。”
“哎哎，好。”孟凡拉开椅子坐下，偷偷地擦了一下自己额头的冷汗。
他之前就听人说过，曲逸脾气不好，还喜欢打架，连老师都敢顶撞。虽然没见过面，但是他想象中的曲逸就是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嚣张跋扈的小混混，就差妖魔化一下了。
“那个，孟凡？”曲逸看这新同桌一个劲儿的擦汗，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孟凡一个激灵，扭头看着曲逸，问道：“啊？我在！”
曲逸背靠着窗台，轻笑了一下，对他说道：“没什么，熟悉一下名字。”
“哦哦。”孟凡应了两句，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曲逸见他是真的腼腆，聊了两句之后，也不再和他搭话。
想不明白，当时段章怎么就那么轻易地和自己搭上话了呢。曲逸看了眼沉默寡言的孟凡，忽然这么想道。
慢慢地，班里人也来了不少，原先一个班的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直到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班里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呀，好巧，我看看这个班里大部分都是熟人啊。”
新的班主任来了，曲逸听着这声音猛地一抬头，就听见原先实验一班的人早就忍不住惊喜地喊了出来。
“莺姐！”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现在就是一种，知道自己的感情了，但是又不敢越界的这么一个程度。
不得不说，曲哥喝了酒好撩啊……
曲逸：段章。（严肃）
段章：怎么了宝贝？出什么事情了这么严肃？（担心）
曲逸：晚安。（认真）
段章：哦……晚安。（淡定）
背后：我操！要命！我老婆怎么这么可爱啊啊啊！（捂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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