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 不喜欢我吗？”
这句话说起来像一句长途跋涉而来的叹息，落在曲逸的耳边，就好像段章贴在他的身旁, 轻轻地、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一样。
让他感觉时间都好像被停滞了。
曲逸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砸得有些懵，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漫无边际的黑夜，无声地笑了一下。
原来欢喜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恍惚吗？曲逸张开自己的手, 对准了天上小小的月亮, 慢慢握成了拳头，像是把月亮握进了掌心里。
段章没有挂断电话, 他听见曲逸那边之后微弱的呼吸声传了过来, 但是曲逸没有说话。这让他有些局促不安。
他是紧张的。
段章拍着主子的后背, 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是时间就像是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线似的，明明只过去了十几秒钟，段章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几十年那样漫长。
他不敢说话, 也不敢再追问。仿佛刚刚的逼问就已经耗光了他的勇气，现在他只能静待着结局降临。
段章看着空荡的房间, 以前从未觉得这个房间竟然是这样的逼仄，让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他们两个相对无言的时候，曲逸忽然笑了一下。
笑声像是温软的手掌，铺平了段章心上的恐慌。
曲逸垂着头，想要控制一下自己的嘴角不要这样过分地上扬。
他很高兴，高兴得要疯了, 曲逸第一次亲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欣喜若狂。他捂着嘴，想要把笑声按回喉咙，只是总还有那么一两个会挣脱束缚逃离出来。
曲逸看着黑黢黢的树影，手指敲着栏杆，慢慢在清凉的夜风里冷静了下来。
当然，段章的告白让他出乎意料，但是这和他不回消息以及故意试探自己是两码子事情。该高兴的事情当然要高兴，可是该算的账也不能就这样翻过去。
更何况就在刚刚，他还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喜欢段章，要是突然反悔，怎么，他曲逸不要面子的吗？
段章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曲逸的转念间发生了变化。
曲逸沉默了片刻后，并没有直接回答段章的问题，只是说道：“那么，明天十点，市立图书馆见。”
说完，还没给段章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挂了电话，曲逸脚步有些漂浮地走到了床边，伸开手呈“大”字扑到了床上，这才像是后知后觉一样，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笑出来声音。
胸腔里的小鹿像要撞破胸口一样，震得血液和骨头一起传递着欢喜。
曲逸的脸上红了一片，连带着耳尖都被染上了浅浅的粉红色。
而段章则是有些怔愣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曲逸笑了，应该是要答应的意思吧？
只是为什么又不明说呢？
段章看着一旁睡熟的主子，想着明天的见面，不知为何兀自打了个寒颤。
总感觉明天还有一场恶仗啊……
第二天，曲逸早早地起了床，收拾好卷子课本一类的东西，和余翡说和同学约好要去图书馆写作业后就直接出了门。
上一次他来市立图书馆还是寒假的事情，那个时候也是和段章一起。曲逸上了二楼，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翻开了试题却有些看不进去。
曲逸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三十二，段章还没有到。
经过一个晚上的缓冲，曲逸已经平静了下来。看着窗下街上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子呼啸而过，曲逸走起了神，连段章走到他身边了他都没有意识到。
段章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故作常态地说道：“早啊，曲逸。”
曲逸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然后回头撞上了段章的视线。两个人对视的时候，说不清是尴尬还是暧昧，总之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眼。
曲逸点了一下桌子，绷着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冷厉，扬了扬下巴对段章说道：“坐。”
段章顺从地坐了下来，本以为曲逸想和自己谈些什么，结果就看见他自顾自地开始写起了作业。这倒是让段章有些摸不清了。
“那个……”他试图主动开口打破这让人心生不安的宁静，却被曲逸用一个眼神止住了后面的话语，最后没问出口的问题又被盯回了肚子里。
曲逸收回视线，继续解着手上的题目，半晌才压着声音说道：“写完再聊。”
“哦。”段章心里叹了口气，也想明白了一二，这祖宗估计是等着秋后算账呢。
算了，谁让自己玩儿过头了呢，忍着吧。
段章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一根蜡烛，烧了三炷香，叹了一口气后也翻出了作业。
期间曲逸一句话都没有和段章说过，段章也没办法，也知道曲逸这是在怄气，只好一边悄悄观察着曲逸的表情，一边慢慢做题。
只是曲逸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冷漠得让人隐隐发慌。
好不容易熬到了饭点，段章提议说要不要去吃个午饭再回来继续？曲逸想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段章数了数，从他来到现在，曲逸和他说的话总共也不超过八句，每句话最多也不超过五个字。
这可……有些难办了。
午饭的地方还是段章找的，点了餐之后，曲逸就窝在了一旁开始打游戏，全然把段章当成了空气。
中途段章试图和曲逸说话，被曲逸轻轻巧巧地瞥了一眼，就闭上了嘴巴。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用过了午饭，两个人并肩往图书馆的方向走着，中途路过了上一个寒假两个人一起打群架的小巷子，段章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曲逸，叫了一声：“曲逸。”
曲逸停下了脚步，半侧过身子，冷笑了一下，问道：“有事吗？”
小巷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僻静，很少会有人经过，只有不知道是谁家养着的狗，会突兀地叫上两声，惊起飞鸟哗啦啦地从头顶飞去。
“我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故意冷落你的事情？”段章试探性地上前一步，靠近了曲逸，眼神有些放软。
曲逸双手环胸，没有后退，也没有放下手臂，就这样横亘在两个人的身前，阻挡着段章进一步的靠近。
他扬了扬眉毛，轻笑了一下，承认得坦坦荡荡：“对，那么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
段章叹了一口气，笑道：“曲逸，我问你，如果我没有这样做的话，你要过多久才会承认你喜欢我啊？”
“对不起，我现在也没承认。”曲逸抬了抬下巴，模样有些矜傲，让段章喜欢得不得了。
“好吧。”段章也没有逼迫他，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么我想问一下，怎么样才有机会得到曲逸同学的承认呢？”
说着，还不经意间弯了弯嘴唇。
段章知道曲逸这是在故意和他怄气，故意要让他难受，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直接判处死刑要好多了。
两个人就站在几乎没人经过的小巷子里，正午的阳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影子也是短短的。
曲逸看着段章的眼睛，一双像是浸泡过温水的打磨过的黑曜石一样漂亮又温润的眼睛，把小小的他放在眼睛里，几乎就要让曲逸溺亡。
曲逸别过了脸，退后一步拉开了和段章过于亲近的距离。
只是段章怎么会轻易地让他逃开，他拽住了曲逸的手腕，曲逸挣了一下，没有挣开，索性就垂下了手，看着段章，就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段章垂眼看着曲逸的手腕，他能感受到曲逸的脉搏，有力的、慌乱的。
他笑了一下，轻声对曲逸说道：“曲逸，我喜欢你，是那种想要抓着你一辈子的喜欢。”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能让你明白。”
“我喜欢你，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当我意识到时，你已经让我放不开，也放不下了。”
“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
“曲逸，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分享我往后生命里的悲欢离合。”
段章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是轻笑着的，但是语气却是格外的坚定，他剖白着自己，说着只要曲逸愿意，命他都可以给出去。
语气轻巧到让曲逸想吻一吻这个，连自己都可以不在乎的少年。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曲逸笑了一下，用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拽住了段章的衣领，用力一扯，就吻了上去。
和游戏那次仓促的一吻不同，这次的吻绵长而缱绻，连太阳都羞于这份干净纯粹不掺杂任何欲望的吻，而躲到了云层的后面。
时间变成了没有概念的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曲逸才松开了手，睁开眼睛看着段章，眼睛里还湿漉漉的。
他笑了笑，说道：“如果，开学后的测试，你的语文成绩能超过我的话，我就给你个机会试试。”
段章看着曲逸有些泛红的耳尖，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压抑住了想要捏一捏的冲动。他还没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里缓过神来，有些怔愣地看着曲逸。
半晌，才点了点头，笑道：“好。”
说罢，又飞快地啄了一下曲逸的嘴巴，有些不正经地笑了一下，在曲逸惊愕的眼神里解释道：“我怕万一失败了，就先讨个好处。”
“你、他、妈、别、得、寸、进、尺。”
曲逸冷笑了一下，撂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如果忽略掉有些泛红的脸颊，这句话会更有威胁力。
段章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角却遏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曲哥提出的这个要求对段哥来说挺困难的，因为曲哥是特别偏文科，单论语文成绩的话绝对压段章一头，所以，哼哼！
段哥加油加油加油！
是脱单还是继续寡着就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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