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彩排之前的这段时间里, 段章和曲逸中午就泡在了音乐教室，音乐教室没人来往又没有监控，算是在学校里难得不用忌惮的地方, 再怎么腻腻歪歪也不用担心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
段章为了表演，特意学了粤语版的《富士山下》，虽然说不上是原汁原味，但是乍听下来也算是有模有样。曲逸本来只打算吊吊嗓子, 练练唱段, 可架不住被段章左一句“第一次看表演居然是和别人一起”，右一句“做男朋友都没什么特殊优待”给弄得没了脾气, 只好哄着给他唱完了一折《贵妃醉酒》。
虽然是穿着校服, 脸上也没有带妆, 可只是走一步、抬一眼，都叫段章要陷进去了一样。
也难怪帝王不早朝了。
曲逸咿咿呀呀地唱了许久。直到午后的阳光透过了窗，照在了穿着校服的少年身上，少年眉眼干净, 身段娇而不媚，抬腕阖眸间醉意浮现。
段章的手放在琴盖上, 一下一下地随着曲逸的唱词打着拍子，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散去过，两个人一坐一站，一静一动，连时间都不经意间变得悠长起来。
等到最后一句词落了音，曲逸转身碎步离台后, 才收了架势，一扫刚刚的醉态娇俏，又成了尖刀冷锋似的少年。
“段章同学，这下满意了吗？”因为没有搭戏的，曲逸只好对着空气唱了四十多分钟的戏，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几口，然后瞥了一眼段章，说道，“别人最多只能听几分钟，我可给你唱了一整场。”
段章扶着钢琴起身，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曲逸，声音听着像是揉进了春风似的说道：“很好听，辛苦了。”
曲逸嗤笑一下，没有回话。
在学校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差不多，上课、排练、上课、排练，日子一天天地溜走，像是快速翻阅的一本书，哗啦啦地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段章和曲逸毫无疑问地被留到了最后，尤其是曲逸，未带妆的在台上这么一亮嗓子，作为审核的校长眼睛都亮了。
结束后校长就和负责老师指定道：“这个节目必须留下，弘扬传统文化，多好啊，多难得。”
曲逸对此倒是并不惊讶，也不太在乎，他本来也没想过自己会被踢掉。
后来到了彩排阶段，晚上的晚自习段章和曲逸几乎都翘掉了，不过成绩摆在那里，任课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没办法，学习好，就是这么任性。
不过曲逸还是不爽，倒不是不爽彩排的麻烦，而是不爽一起彩排的女生。有事没事就找段章聊天，坐得比他还近，也不知道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话。
“段章。”曲逸坐在段章后面的一排低头玩儿着手机，抬头看了一眼，段章正在和隔壁的班花说说笑笑，忍了忍，没忍住，出声喊了一句。
段章闻声转头，就看见曲逸皱着眉头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段章笑了笑，和隔壁班的班花说了声抱歉，绕过了椅子坐到了曲逸的旁边，没看见隔壁班花失望的表情，倒是曲逸看了个清楚，嘴角得意地扬起了个弧度。
“怎么了？”段章趁着周围人都没注意，捏了捏曲逸的掌心，温声问道。
曲逸只是冷笑了一下。
怎么了？
他还想问问那个班花怎么了，没事干凑段章那么近，眼睛跟黏在段章身上了似的，他要是不出声，她还不得坐到段章腿上去？
“你离那个谁远点，看不出人家对你有意思？”曲逸皱眉看着站在不远处和同学聊天的女生，“你有男朋友了，知道吗？”
段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曲逸在说谁之后心里突然乐开了花。
“你在吃醋吗？”段章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换来了曲逸一记白眼。
曲逸小幅度地动了动手腕，甩开了段章的手：“你觉得呢？”
段章的脑子先是空白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后突然咻咻咻的，炸起了一朵一朵小小的烟花。
自顾自地高兴了一会儿后，段章才凑到曲逸耳边小声地说道：“我刚刚已经和她说了，我有对象了，所以不醋了好不好？”
段章说这话的时候的声音，就像是含在舌尖将化不化的巧克力，甜腻又含糊，听得曲逸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再有下次……”
“没有下次！”
段章抢在曲逸的前面举手发誓，弄得曲逸半晌才笑出声来。
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底，因为再转头就是元旦了，所以云山中学索性取消了月假，把假期和元旦假期合到了一起。
元旦这天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早早地就起了床，洗漱完后到班里和同学聊天。
段章和曲逸因为表演节目，需要提前去换衣服化妆，于是就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到班里，而是早早地就离开了宿舍。
五点半的天还黑着，操场上除了呜呜刮过的冷风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校园里的路灯还亮着，映衬着天上几颗不明亮的星星，照得校园格外空荡。
冬天的凌晨很冷，曲逸裹着外套仍然觉得不够，缩着脖子把脸都埋进了围巾里。段章看着心疼，于是揽着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拥了拥。两个人就这样往校门口走去。
曲逸是来拿戏服、头面和油彩的，先前就和余翡打过了招呼，正好余翡元旦有个演出，给自己送了东西后直接就可以顺路去机场和剧团的人汇合。
隔着校门，余翡穿着大衣，脚边放着两个黑色的手提大包。瘦瘦高高的，身下是被灯光拉出的一条长长的影子。
“妈。”曲逸和余翡招了招手。
余翡看到了他，弯腰提起两个黑包，隔着校门递给了曲逸。嘴里嘱咐道：“绑带之类的在左边的包里，片子我提前帮你刮好了，泡在了盒子里，你用之前记得再捋一捋，然后点翠的头面放在盒子里了，凤冠在另一个包里……”
曲逸接过了包裹，笑着应了句：“我知道了。”
余翡话音一顿，然后摸了摸曲逸的头发，轻笑道：“那你好好唱，妈妈走了。”
“嗯……”曲逸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动作，但是却也没有躲开，只是低声回了句，“路上小心，演出加油。”
“好。”
余翡没有再耽搁，匆匆和段章打过招呼后又钻回了车里，直到车子的尾烟都看不见了，曲逸才呵出了一口白气，对段章说道：“走吧。”
段章从他的手里接过了一个提包，拎在手里分量不轻。他看着曲逸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曲逸和家里的关系他是知道的。曲逸很小的时候父母都忙于工作，他是由外祖父母养大的，曲逸也因为这些事情有些埋怨余翡和曲桓笙。虽然后来余翡和曲桓笙也带过一阵子，但到底还是不亲近，再加上初中的时候叛逆，曲逸和父母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持。
虽然现在曲逸心里已经不怨父母了，只是总还是不太习惯去依赖他们。
段章叹了一口气，快走了几步追上了曲逸。
在去后台化妆之前，段章和曲逸先去餐厅吃了早饭，餐厅里没有多少人，两个人很快就解决了早饭，带着演出的服装进了礼堂的后台。
后台已经来了不少人，都在匆忙地打理着自己的妆容和衣服，闹哄哄的人群挤成了一团。
“我的眼影呢，哎呀，谁拿去了？”
“我这个口红颜色怎么样？”
“谁来帮我化个眼线？”
“怎么办怎么办，我一会儿是第一个，我有点紧张。”
“别踩我裙子！”
曲逸绕过了这片闹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和段章一起抬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充当化妆桌，然后打开了装着油彩的包裹，瓶瓶罐罐的，摆了一桌。
段章没有曲逸那么麻烦，离开宿舍的时候他在里面就换了一套燕尾服，再加上刚刚在路上碰到了许安然——她今天也有节目——许安然左看右看，最后按着段章给他补了眼线和淡色的眼影，又拿着唇刷捣鼓了一会儿后才放他离开。
眼影强调了一下段章的眉眼轮廓，黑色的眼线在眼尾拉出一条细细的尾巴，抬眼闭眼间，使得段章的眼睛更加勾人。本来有些偏淡的唇色，在薄薄地上过了一层偏枯玫瑰的口红后，显得更加温柔和提气色。
段章借着镜子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嗯……这可能就是化妆的厉害所在吧。段章这么想道。
曲逸已经把东西都收拾了出来，余翡还贴心的在包里放了一面镜子，而段章就站在一旁看着曲逸熟练地上妆。
在上过底油保护皮肤后，曲逸剪了两条双眼皮贴，勒出了两条细细长长的双眼皮。这些都做完后，下一步就是拍底色了。
上脸的油彩底色要用到白油彩和红油彩再加上一点朱红和肉色自行调和。
“需要帮忙吗？”段章拖了个椅子坐在一旁，看着曲逸往小瓷碗里兑着油彩，开口问道。
曲逸手上的动作没有停，看着颜色差不多了后开始用刷子往脸上糊油彩，从眼窝和鼻窝开始，往脸上的四处慢慢匀开。
他回道：“现在不用，不过一会需要。”
段章饶有兴趣地看着曲逸的脸慢慢被厚重的油彩盖住了本来的颜色，笑了笑，应道：“需要的时候叫我。”
“嗯。”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下下章就可以开始表演啦！
京剧这段我准备了好久，其实京剧演员们都很不容易啦，具体我就不细说了，下一章你们就会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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