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逸扶着段章钻进了车里, 把段章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以免路上颠簸再磕着碰着。
陈如莺发动了车子，晚上十点多, 路上几乎没有了什么车，零零星星的几辆车子打着车灯，红色的尾灯亮起来，串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红线。
“除了脚踝, 段章你还有什么地方感觉不对劲？”陈如莺看向车里的镜子和段章对视了一眼, 语气颇为担心。
段章是她带了两年的学生，不管是学习还是日常交际从来都没有让她烦心过, 现在看着他摔成了这个样子, 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好在段章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 谢谢老师。”
“好了好了，你仔细点，别二次伤害到了。”陈如莺叹了口气，把视线放回了路面上。
曲逸低着头, 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他的手放在段章的小腿上, 小心地把段章的校裤卷了起来。段章动了动腿，想阻止他，但是被曲逸的手掌一按，又不敢乱动了。
曲逸现在心情很差劲，不说不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阵低气压。
“别看了, 没事。”段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制止曲逸看他的伤势。
曲逸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挽起了他的裤脚，看着已经肿起来的脚踝，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段章的脚踝上没什么肉，骨头也算是比较纤细，很适合去做鞋子的广告图。只不过现在原本漂亮的脚踝上肿起了一片，隐隐泛着青紫色，看着有些惨不忍睹。
“抬腿，我看看你膝盖。”曲逸拍了一下段章的小腿，低着头，段章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但是还是顺从地抬了抬腿。
段章膝盖上的伤也没好到哪里去，膝盖骨上也是肿起了一片，最严重的地方已经积起了淤血，有些发黑的紫红色，慢慢地过渡成了淤青，膝盖旁边的皮肤也微微泛红，和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在陡坡上那一跪，咚的一声，听着就让人心惊。
曲逸的手抬了抬想碰碰他的膝盖，又不敢落手，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回了段章的小腿。
段章心底叹了口气，又碍着陈如莺就在前座，不好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不然他真想抱抱曲逸，和他说自己一点儿都不疼，可惜时机不对，话音一转只好打趣道：“曲哥，你说我伤着了你在那里偷偷抹眼泪干嘛？”
曲逸冷眼一瞥，哼笑道：“嘴那么欠揍，怎么不摔死你。”
曲逸的手微凉，放在段章的小腿上冰得他腿上的肌肉有些绷紧，等到习惯了后，才又慢慢放松了下来。靠着车门，段章摸出了手机，对着自己的淤伤拍了几张照片，反手就发到了他们家的群里。
配字：“被一个瘪犊子弄得。”
关了手机，抬头看向了曲逸，曲逸的头已经转向了窗外，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然后又飞快地掠去，明明暗暗，车窗上映照出了他的模样。
曲逸在看窗外的风景，段章也在看风景。
“到了，曲逸你扶着点段章，我去挂号。”陈如莺方向盘一打，就拐进了Q市第三医院，左右看了看停车位，开口说道。
曲逸应了一声。
医院急诊楼灯火通明，空旷的停车场上没有多少车，整个医院都保持着一种接近肃穆的寂静。
陈如莺去替段章挂了号，曲逸就扶着段章在医院的长椅上坐着休息。医院的地面是白色的大理石，急诊大厅摆着几株绿植，旁边的长椅上还坐着几个来看病的病人，手上挂着吊水。
都说医院是最能看清人世间的地方，生命的诞生和消亡，都在同一个地方进行着，人间的悲欢离合都在这里缩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缩影。在医院坐上一会儿，忽然就觉得自己心里那些难过，都不算得是什么了。
曲逸的手搭在段章的手背上，低声说道：“是周畅。”
段章反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我知道，但你别冲动。”
他终于知道之前曲逸为什么会再三叮嘱他不要在学校里和周畅发生冲突了，他现在就担心得要命，曲逸的情绪就在崩裂的边缘，今天要不是他拦着，曲逸的拳头估计都落到了周畅的脸上。
段章松了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心里默默把周畅的名字反复念了几遍，心道他们和周畅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倒不是怕周畅这个人，只是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周畅不是什么好东西，逼急了也挺难缠的，总不能天天防着他阴人吧。
麻烦啊……
段章闭上了眼睛。
“段章。”曲逸低头摆弄着手机，低声叫了段章的名字。
段章睁开眼，把视线落到了曲逸的后背上，回答道：“嗯？我在。”
“算了，没什么。”曲逸张了张嘴，最后又把话头咽了下去。
他要收拾周畅，没必要把段章再牵扯进来，更何况追根到底还是他和周畅的事情，段章的受伤也不过是被迁怒了而已。
想到周畅，曲逸心里就不痛快，轻声骂了句：“杂碎。”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段章抬手像撸猫一样摸着曲逸的后背，笑道，“啧，估计我下个月要拄拐上学了。”
“段章！曲逸！”
两个人正说着话，那边陈如莺已经挂好了号，站在拐角处招呼着他俩。
段章的膝盖也有伤，不能蹦蹦跳跳的施加压力，曲逸只好扶着段章一点一点挪向了科室。
坐诊的是个年轻的女医生，看了他们一眼，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了？”
段章回道：“走路没注意，从坡上摔下来，好像崴着脚踝了。”
他简单地把事情说了说，毕竟没必要把学校的事情带到人家医生的面前闹笑话，于是用了一句“没注意”就带了个过去。
“哦，来这边我看看。”医生放下了手里的笔，招呼着段章坐到了一旁的床上。
她低头检查着段章的伤势，伸手轻轻按了按，嘴里问道：“这里疼吗？”
段章倒抽了一口凉气，回道：“疼。”
“那这里呢？”
“疼。”
“这里，什么感觉？”
“有点疼，但是还能忍。”
“这里和这里呢？”
“不疼的。”
“以前脚踝受过伤吗？”
“没有。”
医生有些了然，扶着段章的脚踝小幅度地试着动了一下，就听见段章倒抽了一口凉气，直起身子重新回到了桌子后面，低头在单子上写了些什么交给了站在一旁的陈如莺。
她对陈如莺说道：“先带他去三楼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导致骨裂。”
“好。”陈如莺接过了单子，叫着曲逸好好扶住了段章，三个人才一起坐着电梯上了三楼。
放射科在走廊的尽头，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什么人，光线比起楼下也暗淡了不少。走到尽头左拐，白底红字的灯牌挂在门口，两旁是灰绿色的椅子，椅子上坐了几个人，手里拿着病历，应该是正在等片子的病人。
头顶的灯照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明晃晃的，两旁的椅子用了很多年，绿色里透露出脏兮兮的灰色。
陈如莺把病历和单据都交给了值班的护士，护士引着段章进了房间，曲逸就站在门外等着。
拍片子并不怎么耗费时间，不一会儿段章就一瘸一拐地出来了。三个人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也许是急诊人少的原因，出片子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上不少。
等到折腾了一圈再回到诊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医生拿着片子对着灯光辨认了一下，骨头并没有骨裂的现象，只是脚踝骨错位需要正过来。
她对段章温和地笑了一下，说道：“骨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待会儿我帮你复位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一下。”
段章点了点头。
医生的手指微凉，和曲逸的手指有些像，只不过比起曲逸的手要更轻柔一些，医生一边和段章闲聊，一边给他周围的肌肉做着按摩。
“你明天第一节课是什么？”
医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段章的脑袋有些空白，顿了一下，就在他思考的一瞬间，医生扶着脚踝手腕一动，就把骨头正回了原位。
猛地一下让段章疼的有些发懵，胸口憋了一口气，半晌才拧着眉头缓缓地舒了出来。
发现曲逸的表情有些焦急，才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没事。”
“动一下看看？”医生直起身子站在一旁。
段章闻言试探性地动了动脚踝，虽然还有些痛，但是已经能够忍受了，不再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疼，能感觉到只是肌肉淤青的疼痛。
医生回到了桌子后面开始写病历，嘴里还叮嘱道：“骨头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的脚踝还有淤血，等着回去之后把脚垫高一些，控一下，多冷敷，最近少运动尽量避免二次伤害。”
“谢谢您。”段章从床上下来，坐到了医生的对面。
“我给你开了几瓶药，外敷，帮助活血化瘀。”说着把打出来的单据交给了陈如莺，“直接去药房拿药就行，出门右拐走到头就是。”
说完，她抬眼看了一下他的掌心，叹了口气，心道现在的孩子真的是不省心。
于是她对着段章伸出了手，道：“你老师去拿药了，我帮你把手掌消一下毒。”
段章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说道：“麻烦您了。”
陈如莺拿好了药，载着他们回到了学校，她说明天会和学校反映，叫曲逸不要冲动。等到段章和曲逸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曲逸特意去问了陈如莺关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陈如莺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递给了他一张纸，说道：“周畅说他只是不小心，学校也没有办法，这是处理结果。”
曲逸接了过来，是周畅的一纸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看医生这里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这样的流程，因为没有崴过脚，就只好把自己平常感冒发烧半夜挂急诊和小时候胳膊脱臼找医生正骨这两件事结合了一下，所以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不要太过计较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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