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曲逸看着段章，他的脸上像是罩着一层薄雾，淡淡的，却让人看着就心里跟着一起酸涩。
段章摇了摇头：“没事，走吧，回图书馆。”
曲逸站在原地，等着段章走到他身旁，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颗水果糖，塞到了段章的口袋里：“小朋友不哭，哥哥请你吃糖。”
段章把糖捏在手里，像是握着一颗会发热的小石头，掌心里暖暖的，暖意顺着手掌慢慢流向胸膛。
段章弯下了眉眼：“你这样好像个诱拐犯。”
曲逸一巴掌拍在段章的后背，冷笑道：“我还能像个杀人犯。”
“嘶——”冬天穿的厚实，曲逸又没有真的用力，其实这一巴掌下来段章并不觉得疼，但是他还是配合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疼，要废了。”
曲逸冷眼看着段章演，自顾自地往前走着：“那你就躺在这等人来送你去医院吧，我要回图书馆了。”
段章快走了几步追上了曲逸，从曲逸的身后搭上他的肩膀，笑道：“曲哥，好狠的心啊。”
“你别学林守山那一套。”曲逸嫌弃地瞥了一眼段章。
回到图书馆，座位还是离开前的模样。
段章打开做了一半的题目，嘴里含着曲逸送给他的糖，舌尖抵在糖上在口腔里打转，满嘴都是水蜜桃的味道。段章手上转着笔，却迟迟没有落笔继续写题，他的思绪都被系在了嘴里的水果糖上。
这是曲逸第二次给他糖，好像比上一颗糖，更甜了。
段章是不大爱吃甜味的，但是曲逸给他的糖却意外的好吃，让人想吃了第一颗，再问他讨第二颗。
签字笔在纸面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黑线，段章看着这条线，才忽然回了神。扶着额头无声地笑了笑，才继续解着未解完的题。
这道题的答案是无解。
“无解吗？”段章轻声重复道。
曲逸刚好抬头，听见段章在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于是问了句：“什么？”
“嗯？”段章抬头，撞上曲逸的眼神，笑了笑：“没什么，感觉答案算错了。”
答案没有错，段章知道，自己没有算错。
曲逸在问他卷子上的题，他回答的却是自己心里的问题，他和曲逸之间并不是无解的，只是他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而已。
曲逸应了一声，换了另一份习题册。
滴答、滴答、滴答。几个小时的时间晃眼而过，已经是下午五点了。两个人在图书馆里坐了一下午，骨头都坐僵了。曲逸抻了抻胳膊，就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咔咔作响，像是一堆年久失修的齿轮，重新开始启动一样。
曲逸瘫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好累。”曲逸闭着眼，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我感觉我脑子快不转动了。”
段章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沉吟片刻：“已经五点多了。”
“差不多了，一直学习大脑也会超负荷的。”段章把卷子和习题册仔细地整理好，放进了包里，对曲逸说：“你在外面吃还是回家？”
“啊，我都行，你呢？”曲逸撑起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
“今晚上我家里没人，我回去也是自己做饭，还不如在外面吃了好了。”段章翻了翻信息，发现段文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他和爸妈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叫段章自己照顾好自己。
曲逸哦了一声，给曲桓笙发了条消息后，对段章说道：“走吧，哥哥陪你。”
“你这是哥哥当上瘾了？”段章拿着笔敲了一下曲逸的脑袋，笑问道。
曲逸挑了挑眉：“大你两个月，这个哥哥名副其实。”
段章也不和曲逸纠结这个哥哥的问题，只是应道：“行，曲哥哥，晚上去哪儿吃？”
曲逸一边收拾着卷子一边随口回道：“听你的，我对这边不熟。”
“那去吃烧烤吧。”段章站在曲逸旁边，撑着桌子看他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卷子，弄得像是在做什么精细活计似的。
曲逸拎起书包，对着段章扬了扬下巴：“带路。”
段章失笑，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图书馆。
Q市在北回归线以北的位置，入了冬后，夜晚总是降临的很快。出了图书馆，外面已经是晚上了，路灯一盏盏的亮起，拖出路上行人长长的影子。晚上气温总是要低一些，曲逸不耐冷，出了门就把手揣进了兜里，缩着脖子把小半张脸也埋进了围巾里。
曲逸跟着段章过了马路，对面的美食街就是到了晚上也是热热闹闹的，尽管天气冷，但是为了美食而外出的人仍然是不在少数。甚至入了夜后，更加的喧闹了。相比起来，马路对面的市立图书馆，更像是个灯火通明的棺材。
天气冷，人们就更愿意吃些热乎乎的，把五脏六腑烫舒服了，冬天也就不难熬了。
“老板。”段章带着曲逸走进了一家店面不大的烧烤摊，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
曲逸跟在段章身后打量着这家不大的小店。外面的篷上挂着昏黄的灯泡，小小的方桌支在门口，放了几个马扎供人就坐。店面虽然小，但是却少见的没有什么油污，干干净净的十分亮堂。
“哎，是你呀，好久不见你来了。”老板娘用围裙擦着手，笑盈盈地对段章说道：“这是你朋友吗，看着真俊啊。”
段章笑了笑没有应话，只是说：“先来两碗馄饨吧，然后烧烤，曲逸，你想吃些什么？”
曲逸摇了摇头，问道：“有什么？”
“这样，你们两个先进来吧，外面冷，我给你们拿一下菜单，你门再慢慢选啊。”老板娘和和气气地引着两个人进店里坐着。
小店里只放得下四张桌子，都是朴素的样式，壁挂的暖气朝屋子里供着热，隔绝了屋外的寒气。
曲逸和段章脱了外套，挑了一张桌子坐下，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把菜单拿了过来：“和以前的一样点啤酒吗？”
“水就好，谢谢阿姨。”段章笑了笑，应道。
老板娘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认识段章也有两三年了，那时候这个小孩还不像现在这么乖顺，更像是个浑身炸毛的野狼崽子。
曲逸和段章一人点了一些烧烤，老板娘一一记下后就走了。曲逸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段章，说道：“啤酒啊。”
段章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以前玩儿得比较野，黑历史黑历史。”
曲逸端着杯子暖手，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你以前经常来这里？”
“嗯，初中的时候，会和他们一起来。”段章应道。
曲逸想了想，问：“你朋友？没听你说起过。”
“一起荒废时间罢了，不算是朋友。”段章笑了笑，敲了敲桌子说道：“朋友应该是你和我这样的吧？”
曲逸看着段章轻飘飘地问他，忽然有些揪心，只是轻轻的，隐隐约约的，心上刺痛了一下，恍惚间曲逸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心疼段章了。
“是吧。”曲逸端着杯子吹了吹热气，说道：“你觉得是，就是了。”
段章笑道：“那当然是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馄饨已经好了。
紫菜飘在混沌汤里，还夹杂着一小把虾米提了提鲜味。一个个小小的薄皮馄饨躺在瓷碗里，热气腾腾的，又香又暖。
馄饨很小，可以一口一个，勺子里舀着汤，吹一吹送进嘴里，汤温着，馄饨馅里还烫着，吃一口倒抽一口凉气，吞进肚子里再喝上一口热汤，整个人能吃出一身热汗。
曲逸一小会儿就吃掉了小半碗，馄饨汤因为放了虾米和紫菜提味，鲜香鲜香的，让人食指大动。
一碗馄饨吃完，烧烤也上来了。烤肉上的孜然裹了油烤出了辛香，肉的边缘有些酥焦，酱料也是秘制的，刷了一层之后，更是锦上添花。
段章咬着铁签上的肉，问道：“你今天，不像是第一次打架啊。”
“嗯，毕竟得对得起云山校霸的称号。”曲逸不着调地应道。
段章拿着签子敲了敲桌子：“认真点，坦白从宽。”
“不然抗拒从严？啊呀，我好怕。”曲逸冷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哪里害怕了。
“没什么好说的，看我不爽的人多了，一来二去就熟练了。”曲逸抬眼，说道：“我声明，我是真的正当防卫。”
段章无语，按着曲逸的头让他好好吃饭。
吃过饭后，段章送曲逸去车站，去车站的路上人不多，车站旁边亮着一盏昏黄的街灯，照着小小的候车亭。
“我说，你初中要是好好学，也不至于来云山吧。”曲逸双手揣在口袋里，呵出了一口白雾。
段章笑了笑，反驳道：“你中考要是不空卷子，你也不至于。”
曲逸笑了，没有反驳，只是没头没脑地说：“成绩好真好啊。”
段章满不在乎地回了句：“一般般吧。”他知道，曲逸在说他。
曲逸失笑，敲了敲段章的脑袋：“这么嘚瑟？小心哪天我把你踩下去。”
段章站在原地看着曲逸，小小的街灯落在了他的眼里，他笑了笑，捧起了一方昏黄的光：“我等你。”
曲逸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笑意很淡，却让人跟着就平静了下来。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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