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好早啊。”曲逸把手往口袋里塞了塞，向段章跑了两步，跑到他身边后这么说道。
段章挎着一个单肩包，看曲逸的鼻尖被冷风吹得有些红红的，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拢了拢围巾，曲逸被圈在段章的怀里感觉有些别扭，却没有阻止他。
段章说：“走吧，外面风大。”
曲逸抬手摸了摸围巾，把脸埋在围巾里，闷声闷气地说了句：“谢谢。”
市立图书馆二楼有一间阅读室，平时很多学生会到这里来学习。段章和曲逸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面对面坐着，顺着窗户看去还能看到远处灰蒙蒙的海面。
曲逸写卷子的空隙里，抬头看了一眼。段章坐在他的对面，坐的很直，低着头算着题，脸上神情很淡，和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两个人一样。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像是冬天一样。
原来段章不笑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吗？曲逸忽然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淡漠的段章，段章对他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笑着的。
段章抬头，看着曲逸正在看自己，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段章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回暖了的三月，残留的冰雪都慢慢消弭。
“没什么。”曲逸低下头，回避了段章探究的目光。
两个人对坐着，各自写各自的作业，没有眼神的交流，可周身的气氛却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饿了，去吃午饭吧。”曲逸合上了手里的卷子，忽然说道。
正在写题的段章一愣，随即笑道：“好，这附近有一家豆腐脑很好吃，我带你去吧。”
段章合上了题，尽管最后一道题只写了一半。
曲逸拿起外套，点了点头：“好。”
在市立图书馆隔了一条马路的地方就是一条美食街，大大小小的餐馆坐落在这条街上，喧闹的声音和街对面的安静格格不入。中间横亘的马路，就像是隔开了两边的世界。
过了马路就是人间，有喧哗有油烟，有纠缠在一起的香气，还有驱散冬天寒意的热闹。
段章带着曲逸拐过了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有一家餐馆，装修的古风古色，安安静静的开着。
“他们家的豆腐脑和水晶煎包很不错。”段章帮曲逸推开了店门，说道。
店里人很多，但是都很安静。木头的门木头的桌子，都刻着雕花，菜单也是也是刻在木牌子上在墙上挂着，脚下是青石板的地面，抬头还能看见挂在梁上的红丝线。
“两位要点点儿什么？”柜台的服务员笑眯眯地说道：“两位要是第一次来，我推荐我们家招牌的豆腐脑，您可以尝尝，随餐送您一份甜点。”
曲逸看了会儿菜单，低头想了一下：“一份豆腐脑，两个水晶包，谢谢。”
段章站在曲逸的旁边，笑道：“和他一样。”
服务员点了点头，记了下来：“好的，这是两位的餐牌，请两位在一旁就座，稍等片刻。”
段章接过了一个小小的木牌，看样子是可以立在桌子上的，上面写着九十九。
等餐的时候段章和曲逸聊了会儿最近上映的电影，不多时服务生就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两份豆腐脑，两份水晶煎包，随餐附送两碗杨枝甘露，祝您用餐愉快。”服务生弯了弯腰，笑道，然后收走了桌上的餐牌。
“你尝尝，小心烫。”段章夹起一个包子送到曲逸的面前，有些期待。
曲逸用筷子夹住了，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吹了吹，咬了一口。
水晶煎包表面裹着薄薄的油，在灯下油亮亮的，勾人食欲。底部煎的又酥又脆，面皮也颇有嚼劲儿，豆腐和鸡蛋的搭配使得淡淡的咸味和素馅的鲜味融合在一起，刚出锅的煎包还有些烫口，吹一吹热气散了出来，配合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烫的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嗯，好吃。”曲逸笑了笑。
段章听着曲逸说好吃，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高兴。
两个人吃饭都不大爱说话，就是安静地咀嚼着，一碗豆腐脑、两个水晶煎包很快就被解决掉了，最后尝一碗杨枝甘露，解掉了豆腐脑和包子带来的油腻。
结过账后，两个人就离开了餐馆。
这家餐馆在小路的尽头，小路两边都是红砖垒成的墙，路很窄，过了饭点也没多少行人。段章和曲逸并排着走，低声交谈着，并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几个人。交错而过的时候，曲逸的肩膀撞上了对面为首的那个男人，曲逸被撞的一趔趄。
说是男人也有些抬举了。曲逸抬头看去，是五六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的就不像个正经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脖子上手上戴着乱七八糟的首饰，表情也是拽得不行。一看就没什么本事的样子。
“抱歉。”曲逸说道。
“抱歉就完事儿了？你他娘的知道你撞的是谁吗，你们把金哥衣服撞脏了还打算就这么了事？这样吧，你们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了，金哥大人大量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不然？”说话的是一个紫毛，嗓子又尖又细，像极了一只聒噪的乌鸦：“哼哼，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被叫做金哥的那个人，龇牙咧嘴的摆出一副大哥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道：“小兄弟，看你们穿的也不错，个八千的借哥哥玩玩肯定没问题吧。”
曲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冷冷一笑：“段章，我们摊上事了。”
段章摇了摇头，笑道：“主语用错了，是他们，摊上事了。”
曲逸扬眉：“段哥这么自信？”
段章没说话，只是松了松手腕的骨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就像是一把藏锋于鞘的刀，终于露了锋芒：“你两个，我三个，你没问题吧？”
“小瞧我？”曲逸嗤笑了一声：“就这样的，还不够我饭后消食的。”
“呦呵，软的不吃吃硬的是吧，他娘的，给老子打！”金哥看着两个人不仅不怕，反而还云淡风轻的聊起天来了，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他在这条街上欺负学生欺负惯了，那被人这么你一眼我一语的挑衅过。
段章收了笑，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抓着冲过来的人的手腕顺势一拧，就把他撂翻在地。段章打人讲究，专挑看不见的地方下手，又狠又冷，像是慢慢回想起什么了，动作越发的狠厉流畅，就像是以前干惯了这种事情一样。
曲逸打架和他这个人一样，干脆利落，一把吹毛断刃的好剑，冷冷地折射着几个小流氓的不堪。期间曲逸分神往段章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段章踩着一个人的后背，歪着头，露出个痞气的笑，眼神却是冷的，看着地上的人就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惨叫声和气急败坏的怒骂声此起彼伏，这场混战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警笛，尖锐地刺破了小巷子里的混乱。
曲逸还在愣神，忽然被段章抓住了手腕，段章撞开挡路的人，说道：“走！”
段章抓着曲逸的手一路狂奔，直到跑出了这条小路，拐到了大路上，才停了下来。两个人靠着墙，都是气喘吁吁的，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汗。
曲逸扶着墙，缓着呼吸问道：“哪来的警察？”
段章轻笑了一下，又变成了曲逸熟悉的模样，温柔的、干净的少年。
段章说道：“当然是我这个好学生，有问题就要找警察叔叔，为社会治安做贡献。”
曲逸听他这么说，眉毛一挑，双手环臂，眼睛瞟了瞟段章因为打架而折起来的外套袖子，戏谑地说道：“好学生？”
段章尴尬的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咙：“咳咳，正当防卫，也是有必要的。”
“你什么时候报的警？”曲逸有些疑惑。
“哦，他们在那逞威风的时候。”段章放下了袖子，说道。
曲逸笑了出来，弯着唇笑道：“看不出来，你还一肚子坏水的。”
段章端着个无辜的表情说道：“没有，我很正直。”
“行吧正直的好学生，”曲逸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服，说道：“你还挺能打啊。”
段章脚步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应道：“嗯，以前打过。”
曲逸歪了歪头：“嗯？”
段章本来并不想多说，但是看曲逸歪头有些好奇的表情，还是笑了笑：“你想知道？”
“随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曲逸感觉段章其实是有些回避这个话题，他不想段章为难。
段章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远了：“没什么，初中不学习，跟着学校混子一起逃课、打架，练出来的。”段章的声音很轻，像是把什么沉重的东西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一样。
曲逸看着段章，他总觉得段章藏了很多话没有告诉他。段章不说，他也就不再问了，人和人之间是应该保持距离，让对方和自己都藏点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回图书馆吧，作业还没写完。”曲逸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对段章说道。
说话时随着带出的白雾遮住了曲逸的脸，段章站在原地，忽然想伸手抱一抱他。想起那段日子，他的确很难过。
甚至感觉到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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