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黛玉只觉得万分屈辱,异常羞愤,脸色登时冷凝若冰霜,心中自然难受至极。

    一时想起病逝的母亲,独在扬州的父亲,愈加泪光点点。

    她虽生得孱弱性情却并不怯懦,为人子女又怎能任得人胡口随意编排父亲。

    于是一步步上前,定住,欲要理论。

    然而未待她开口,脑中忽地一下,朦胧听到一道似笑非笑的靡音,跟着,一句话就从黛玉嘴里说了出来: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编排我?”这声音既冷又肃,因着愤怒,便有些尖耳。

    那两议论主子的竟吓得囫囵一哆嗦,腿一软一下从台阶墩上摔下来。

    哎哟几声来不及叫唤,连忙匍身去磕头,瑟瑟发抖,连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这时,黛玉身边的两个婆子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抓起那地上的人,左右开弓啪啪几个大嘴巴子打下去,一边痛骂:“昏了头的老货怕是嫌命长了!哪个给你的胆子编排主子的不是,这就回了二奶奶掀了你的皮!”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姑娘饶了这一回吧。”这说话的二人一连受了五六下嘴巴子,眼见身前这位姑娘眼生,又从没见过,生的仙姝一样,猜这必定就是那位今日进府的林姑娘了。

    心中连连哀嚎悔恨只叹倒霉。

    而黛玉那里却惊得睁了睁眼,又十分茫然害怕。

    因方才那话并不是她想说的,可不知为何不受控制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她脑子里仿佛有个男人在说话?然后自己就张嘴了。

    一面心头起疑一面忍不住伤心自责,她今日头一次来外祖家,处处小心唯恐被人笑话,更无意惹事,就怕让人觉得轻狂无礼。

    这会儿无端端就遇见这一出,到底年岁小,眼下偏首拿帕子捂着嘴无声流眼泪,片刻又更恨,忍不住冷冷讥道:“早知你家这样的规矩,却不该走这一遭。当初更不该打发了人去接,我何苦来,受这样的闲气!”话落,再忍不住呜咽之声,细细哭了起来。

    那起领路的婆子吓坏了,忙叠声去安慰,又使眼色给身后的丫鬟,丫鬟赶紧上前劝慰。

    婆子自也是想息事宁人的,真叫这位林姑娘哭到老太太跟前,她们哪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别看她们下手掌了碎嘴婆子几个巴掌,嘴里却道:“好姑娘快收收眼泪吧,何必跟这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刁奴计较,反伤了自己身子。待会儿老太太见了还不知多心疼,少不得又生一场气。咱们先过去,回头禀了二奶奶自有她们好果子吃去。”

    黛玉七窍玲珑心思,如何不懂这些人不过面上说得好听,实则并未把她看得尊重。不免自怜想到,终究不过外人罢了,寄人篱下,她哪有脸给人家添麻烦。

    半晌,垂眸忍下眼泪,拿帕子慢慢拭干,才转身遥遥走了。下人们连忙跟了过去。

    她走后,那两个吃了嘴巴子的婆子说了一句:“真真好个尖牙利嘴的林姑娘!”

    回了贾母的院子,里头热闹哄哄的一团,见黛玉来,贾母连忙搂着她到身边坐,一边吩咐叫快快摆饭,别饿着她的玉儿。

    食过晚饭,漱了口饮过茶,贾母让几个媳妇孙媳妇自下去用饭,自己和几个孙女儿说话。

    一时想起还没给黛玉安排住的屋子,忖了片刻因说:“你们去几个人,把你们林姑娘安排到碧纱橱,将宝玉挪出来同我住暖阁里。等过了冬,开春再与他们收拾屋子。”

    又见黛玉身边只一个老嬷嬷并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很不成样,遂指了自己身边一个二等丫鬟与她。余下粗使婆子丫头,一概与三春姐妹一样,配备齐全。

    黛玉今日弃舟登岸便提着心神,时刻紧绷已是疲惫,那头老太太也困意上来让丫鬟伺候着休息了去。

    新来的紫鹃和雪燕一起摆好屋子,新铺好床,洗漱过后便服侍姑娘上床休息。

    紫鹃见黛玉眼中有泪痕,问她可是有哪里不适,黛玉摇摇头说无事,让人自去休息,紫鹃也就不再过问,替人拢好被子床帐,才去外间守夜。

    睡在床上,幔帘围帐遮着,黛玉才慢慢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想她怎听到男人的声音,莫非是听错了不成?又倘或是入了癔症?

    可是奇怪。

    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此刻,耳边再次萦出一声仿佛看戏一样的轻哼。

    黛玉一愣,撑起身来,抬头四处看,一手捏住了床下的被单,紧张地轻问:“是谁?是哪位在?”

    这一声倒让晟帝顿了一下,随即眸中闪过些许惊讶和兴味。

    确定了一件事,这画中小丫头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当真是个小可怜……”低沉肆意的声音随口逗趣。

    黛玉拉起床帐,坐直起身,嘴里半咬着手帕忍声,眼里小心打量屋子四周。

    她一举一动全现在晟帝眼神的透明屏幕中。晟帝起了兴致,便陪着人玩一玩,因而懒懒散散道:“不必找了,你看不见。”

    黛玉十分聪明,即刻轻问:“你能看见我?”

    承元宫内,晟帝此时半靠在软枕上,一面将扫了一眼的随意奏折仍在,一边应:“自然。”

    黛玉抬眸定住,忖了须臾慢慢说:“那你是谁?姓甚名谁?如何能隐匿在我身边?”

    她约摸察觉了此事的不同寻常,却并不敢声张。

    晟帝眯着眼睛,幽幽戏弄:“孤是谁?你猜猜孤是谁?你这么个可怜的小丫头,不然索性给孤当了女儿,叫孤一声爹爹如何?”

    黛玉先听那声音自称孤,很是吓了一跳,心说这竟是哪朝哪代的帝王,怎么没去投胎却变成鬼了呢?

    转瞬见他下句言词轻慢戏耍自己,只低头转眸轻声道:“怎的平白的欺负人?好生没道理,你便是鬼是神,也不该这样。我不同你说话便是。”然后蜷身侧睡下,果然不再说话。

    晟帝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略过片刻神思一动,眼前的画面立刻消失不见。

    *

    黛玉昨夜辗转到夜半才阖眼入睡,今早卯时一刻紫鹃来伺候她起身,醒过神来不免疑心昨日怪事乃是自己胡思乱想生的一场梦。

    打点穿戴妥当后,黛玉先去贾母处请安定省。老太太那里自然留了饭,祖孙两个一起吃得和乐。

    饭毕,丫鬟在一旁凑趣儿说话,鸳鸯道:“今儿林姑娘在,老太太多用了半碗,可见祖孙亲密,旁人伺候得再舒心都比不上了。”

    贾母瞬时大笑,“你这几个鬼精作怪的丫头,竟编排起我来了,我这玉儿自然是个心肝宝贝。”然后又故意虎着脸说,“你们几个可要细细给我照看好了,不然我可不饶得。”

    鸳鸯自然一叠应声,屋内笑笑嚷嚷。

    就这会儿,廊下一个丫头来回:“宝二爷回来了!”

    正堂屋内丫鬟连忙笑着回老太太,“老太太,宝二爷回来了。”

    贾母瞬时笑眯起来,朗声说:“宝玉回来了?还不赶快请进来!”

    黛玉坐在一旁心想,这位宝玉当是先时母亲提过的二舅舅家那位衔玉而生的表兄了。

    昨日二舅母特特提醒过,说这位表兄有些痴性又颇顽劣,言家中几个姊妹都不敢惹他的,只叫自己远着些。

    未及片刻,疾风似的进来一位年轻公子哥,穿一件二色穿花大红箭绣,外罩石青缎褂。

    叮铃哐当的一阵。

    见了贾母单撩袍子跪下道:“给老太太请安。”

    这公子生得眉如墨画,面如冠玉,便是贾政老爷之次子贾宝玉了。

    “快些起来,如何现在才回?可用过早饭不曾?”贾母连忙搂着人瞧。

    宝玉笑着回说:“昨日北静王宴客,多吃了两杯,遂在王府歇了一夜。”

    贾母假作板起脸,“你才多大去外头就敢吃醉,身边伺候的是哪个,怎不拦着些,越发没个规矩!”

    宝玉连忙插科打诨讨巧哄人,几句话下来贾母就绷不住笑了,又拉着他的手香亲起来。

    一面说:“你昨日未回,家中来了远客不曾见,且快些过来。”一面指着黛玉,“这是你林姑父家的女儿,小你一岁,名唤黛玉,是你妹妹。”

    宝玉一早听说家里来了位林妹妹,这会儿见了人,只见人眉间若蹙,双目含情,生得一副玉姝仙貌,身体虽看着怯弱不胜,却又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竟是把家中三个姊妹都比了下去。

    宝玉素喜这些品貌不俗的姑娘,一时煞是欢喜,二人相互见了礼,坐在贾母身旁,一问二答地说起话。

    黛玉略不适应喜宝玉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片刻便略略侧身垂首。

    宝玉只当她害羞怕生,因问:“妹妹可也有玉?”

    *

    晟帝下了早朝,无聊至极,便召了那古怪的水屏出来打发时间。

    画面才一次出现,就听见“你可也有玉”这句话,下一秒水屏跳出来一个熟悉的框框。

    “黛玉遭刁难,黛玉的反应【A、我没有那个东西 B、什么稀罕玩意哪个没有?C、我戴着呢你没看见? D、你玉真好看给我也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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