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两人下了三局,皆是黛玉输。到第四局再要开始,晟帝就轻描淡写说了句:“让你几子?”

    黛玉:“……不玩儿了,我下不赢你。”

    晟帝轻嗤,不知走没走心地安慰:“你才几岁,再过几年未必不赢孤,不必生气。”

    黛玉冷声说:“谁生气了?难道我输不起几局棋。”

    晟帝反笑:“你要喜欢,开口说来,孤教你就是。”

    黛玉一面将棋子慢慢收起,一面道:“不过解闷的玩意儿,哪里就那么喜欢,谁还认真去学。”

    晟帝并不计较随她去了,没再说这茬儿。只是又另问起一件事:“孤听你今日咳嗽,病了?”

    黛玉且摇头,“一点旧疾。我身子素来差些,换季或天冷的时候会添些症状。”

    晟帝皱眉,继续问:“看过太医了?”

    黛玉回:“我这不足之症是胎里带来的,以前瞧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都不见好。来这里后,老太太也命人请太医看过,来来去去都是那些方子几味补药,吃也白吃。如今也不碍事,想来过两日就好了,怎么好再惊动人,凭添多少麻烦。叫别人知道又要说我张狂。眼下还日日吃着人参养荣丸。”

    晟帝脸色慢慢却沉了。

    黛玉看不见,但听得出声音的变化,男子的低沉迟重,透着冷感:“什么庸医,连个寻常的病也看不好。日日吃丸药?什么功效?治的什么症状?可都细细看过了?还是说,只吃不死人就行?”最后竟是冷笑了一声。

    这话里意思十分严重。

    黛玉第一次听见晟帝发脾气,完全是另外的的模样,跟平时完全不同。

    冷冽得让人很害怕。

    黛玉不禁目中含露,很愣住了。

    也许是看见黛玉面色变化,恐怕被他吓住。半晌,晟帝按了按太阳穴,才说:“不是说你。”

    黛玉低了低头,声音轻弱:“我知道。”

    晟帝无意解释,只知道自己心中烦躁。其实黛玉身体不好很容易看出来,她体态怯弱不胜,行动弱柳扶风。食量小,又极慧。

    这些都是症状。

    又过片刻,不知想到什么。晟帝突然抬手,将束好的发髻一扯。

    瞬间,满头墨发倾泻开来。

    他拿抽出自己发上的玉簪。

    旋即,看着水屏镜幕里的黛玉,淡淡开口,“孤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且把手伸出来。”

    黛玉从思绪中回神,又诧异住,心里乱乱的,慢慢说:“无缘无故的,怎么要给我东西?”

    晟帝只说了三字:“先听话。”

    黛玉想了想,还是遵了他的意思,伸出细嫩手掌,放在桌子上。

    晟帝对着那水屏镜幕摆弄,上次这里出现了赠物的方法。

    他玉簪捏在手里,一时闭上眼,心念电转。

    下一刻,林黛玉手心就出现了一根古朴的白玉簪。

    正是晟帝的。

    玉簪触手温热绵滑,简简单单一支,并无坠饰,明显是男子样式。

    接着,晟帝低沉的声音响起,“这玉簪你每日戴着,对你身体有好处。”

    黛玉只听见前半句,叫咬着唇偏过头去,“这是谁的?我为什么要戴?”

    晟帝极轻地抬了下眼,语气淡然,有一股不送拒绝的气势:“孤之物,因孤常年修习极阳功法,身俱有炎阳之气,这东西上也沾了,炎阳气火于你身体有益。”

    周朝谁不知极阳功法的厉害,然帝王从来只用这功法杀人,但不可否认炎阳之气对人更有好处。别说黛玉这样的体弱之人,健康的人能得一些炎阳气都能健康长寿无灾无病。为何那么多女人想进宫成为皇帝的女人,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

    贴身之物,玉最有灵性。因而这根玉簪几乎全然是属于晟帝的炎阳之气。

    晟帝见黛玉没说话,眉头皱了下,问:“你不喜欢这个?喜欢玉佩?”他记得那府里有个男孩就戴玉,挂在脖子上,难道黛玉喜欢那种?

    黛玉摇摇头,又怕他没明白,就开口说:“没有。”

    晟帝嗯了一声,“那就戴着吧。”

    黛玉把东西捏在手里看了下,是根极素面质朴的簪。上好的玉质,温润细滑,触手就知与众不同。能看出男款是因为没有坠饰。女孩倒也是戴得的,不怕引人注目。

    只是,这样的私物……黛玉不敢细想。须臾后又觉得,那人亦是与旁人不同,待自己一片真心,自己却不能轻拂的。

    翌日,紫鹃与黛玉梳头是,正要别簪。黛玉阻了,慢说:“等会儿。”

    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把晟帝给她的玉簪拿了出来,再开口,“就戴这个罢。”

    紫鹃一看,说:“姑娘何时有的这个,新买得么?看着素了些,倒像个男子式样。”

    黛玉沉思片刻,因说:“是母亲给的,从前我怕睹物思人只管不戴,昨夜忽然想起,正该戴呢。这样式是特意做成这样的,因我自来体弱,有个说法是充些男子样式的东西戴着反能好,遂才有有了这件。”

    紫鹃一听就笑,“姑娘这样想就对了。我看这簪极好,跟姑娘万分相衬。”再一拿上手,十分润手舒服,于是细细给黛玉别上了。

    *

    再说另一头,前几日宝玉跟王熙凤去东府玩,遇见东府小容大奶奶的兄弟唤作秦钟的,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又很腼腆羞怯,有几分女儿之态。

    宝玉见之喜欢,瞬间引以为友,一时大为感叹世上竟有如此这等钟秀灵俊的人物。

    没多久又闻得秦钟先师病逝,眼下正在寻先生,心中一动,不免邀他来贾家私塾和自己一同读书。

    那秦钟见宝玉金冠绣服举止不凡,心中也羡慕,两人一处交谈相熟,很快亲密起来,遂应了他的话。

    宝玉平常最不肯读书,这段日子倒常往家塾跑。袭人瞧着一时高兴一时奇怪心说他怎么改了,不过总归是盼他这样的,就未深究。

    宝玉因有秦钟相伴,日子过得乐在其中,如鱼得水。学里两人每每避着人手拉手说亲密话,弄神弄鬼。

    只说贾环从来与宝玉记仇,心中深恨他样样都有,人人都爱,自己却无人喜欢,心中妒恨愈发积重。

    这几日,他觉察宝玉与秦钟内里的九九,课上暗暗寻了个位置,细细偷听两人说话。待见他两人勾着手指,正亲密相约下课到一处说话,一时计上心头,故意引个人和秦钟不对付的知道这事。

    正宝玉和秦钟避着人相互捏手摸脸,那人突然跳出来,大喝一声:“好啊,可是被我拿住了”当即又大声呼喝,把众人引过来。

    一时各人交头接耳,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那头贾环一回去,一边飞快跑一边大声说:“宝玉跟人亲热叫人拿住了正围着打呢!宝玉跟人亲热叫人拿住了正围着打呢!……”一连说了两三遍,院子里丫鬟婆子谁没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王熙凤飞快过来,捉着贾环就狠打了两嘴巴子,一边训骂:“慌脚鸡似乱叫什么呢,小小年纪嘴巴不干不净!你好歹是个主子,倒整日跟着你姨娘学了些什么不上台面的东西!”

    这事到底闹将开来,私下传得不成样子,凤姐又连带处置了个人,着让大家闭嘴。

    然而贾政还是闻了风声,气得狠了连忙使人去找宝玉,叫到身前一顿好打,眼下宝玉还在房里躺着养伤呢。

    黛玉也听了这闲话,只是有些不太懂,于是就私下问晟帝:“她们口里说的什么假凤虚凰,是为何意?”

    听得晟帝脸色之沉,黛玉还小不懂,他又岂会不明白,却不好告诉黛玉那些人心里的污浊。

    沉了沉声,才道:“不是好话,你不用理会。”

    黛玉就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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