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宁情正为收不到鲜花而发愁。
这时院子的门外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宁姑娘……”
门外站的是隔壁的大强婶子,因着她的丈夫叫大强,大家都这样称呼她。
宁情收拾了下心情,转过身。
“婶子,快进来!”
宁情边说边走到门边,打开院门。
大强婶子进到院子的脚步有些迟疑和犹豫,双手不自在地搓着。
安宁知道她家里的困境,估计着是有何难以启齿的事情。连忙从墙边端了个凳子,让大强婶子坐下。
屋里的秀萍闻声,从里屋搬出一把椅子让宁情坐下,双手在她的肩上轻拍了两下,似乎在安慰她,看来方才在院子里的情绪发泄被秀萍看在眼里。
宁情转过头示意她很好,不用担心。
“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烧点热水你们喝。”秀萍说着就去了后屋。
宁情转头对上大强婶子的眼光时,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乞求。
“婶子……”宁情不知发生了何事,关切地问道。
“宁姑娘,我……”她欲言又止,瘦弱的身子坐在凳子上,显得格外的矮小。双手不停的在粗布裙上来回摩擦,袖口上一层又一层的补丁方方正正,似乎承载着主人的心酸和困苦。
“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大强婶子难为情地开口。
想到初来这清水畔村时,看她院子里只有两个女子,村子里有几个不长眼的老是在屋子周围转悠。
大强婶子看在眼里,就放话出去,说她们是她的远方亲戚,本是大户人家,蒙了难才来投靠她的,让那些打歪主意或者欺生的离她们远点,少打主意。
也让宁情也成了个有根底的人,村里的人不再猜忌。
“婶子,你有话便说,我初来之时,许多事情都是你帮着我,宁情都记着。你家若是有何困难,但凡能帮得上一定帮。”
听到这样的话,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大强婶子的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希翼的光采。
“婶子来是有两件事情。”
“一个……就是能不能借二十个铜钱?小根病了。”婶子眼圈一红,眼泪滑在蜡黄的脸上,带出一条浑浊的泪沟。
大强婶子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只有三个活了下来,其余都夭折了,小根是婶子的最小的孩子。两三岁的样子,模样乖巧可爱。
可能几个夭折的孩子给了她太多痛苦,所以才盼着孩子的命像树根一样顽强。
“带去给村里的大夫看过了,开了药方,其中有几味药没有,必须去镇子上的大药铺去抓。村里大夫的药钱可以欠着,可镇子上的必须拿铜板抓。”
“如果是其他小病,我也就让小根拖着,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可这次的病凶险,我的第三个孩子当年就是这个病没了的,我……我不能……”
“再没有小根了。”
大强婶子想起那个夭折的孩子,想到小根的病,眼泪像决堤一般漫出眼眶。
“婶子,你别哭,我这就去拿。”
宁情起身回到屋里,打开上了锁的那口箱子,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
“姑娘,怎么啦?”秀萍进门问道。
“小根病了,没钱抓药。”
秀萍叹了口气,“她们家,真是太难了!大的十三岁,孩子还没成人,做的事情比一个大人还多。中间的那个才七岁,自己还是个孩子,成天还带着个小的。还有一个瘫在床上的男人,这日子咋过哟……”
“秀萍姐,去把米再装点,送到她家。”
秀萍点点头,没有言语,心里想着,老是接济也不是个事。
初次进大强婶子家,宁情就被震惊到了。
屋子里简直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真的是连一件像样的物件都没有。
三个孩子都穿着明显短了一大截的单薄衣裳,围坐在一口大锅边,锅里煮着一锅粥,只能说勉强叫粥,因为几粒米在清水里数都数得清,清汤寡水的再无其他。
几个孩子十分懂事的喝着,可明显因为粮食不够都生得面颊尖瘦,眼窝深陷。
从不知道有些人的生活会如此艰难,宁情见不得这些,当天就送了一些米和肉过去,后面又送了一些面料和棉花让几个孩子御寒。
“婶子,这点你先拿着,不够再凑。”
“这怎么使得!”婶子看见那么大一锭银子连连摆手,只往后退不肯收。
“只要二十个铜板,那几味药只要二十个铜板,再说,借这么多还不起。姑娘,你就借婶子二十个就够了。”
大强婶子竖起两根指头强调。
宁情笑道:”先拿着,我知道大强叔还要吃药,这点银子熬到明年春上地里的花开了,卖了钱,这日子不是就能过下去了吗!“
“婶子二十个铜板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给你,这么多,怎么还?不能借这么多,还不起。”
“你不是说我是远方亲戚吗?不用还。“宁情看着那锭银子,以前的她哪里知道,不过一件衣裳一件首饰的钱,就能让一家子熬过一个寒冬。
大强婶子闻言震惊,这么多银子竟然不用还,又怎么能不还,这么大的恩情也受不起?
“真的不用还,我人生地不熟的,以后需要婶子照拂的地方还多着呢!”
“用得着婶子的地方只管说,这银子是一定要还的。”大强婶子还在坚持着。
“婶子,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一件是?”宁情把话题扯开。
说到这大强婶子的神色一黯。
“姑娘,看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来打听下,像我们家芽儿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能卖多少钱?”
“什么?你要卖芽儿?”宁情吃惊。
虽说穷苦人家卖儿女是平常的事,可是看着那个半大的孩子,宁情还是接受不了。
卖到好心肠的人家还好,有口饭吃,到了年纪匹配个男仆,那算幸运的命运。
若是卖到不讨主人喜欢的人家,随时会被打发转卖到牙婆手里,孩子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茶楼妓院都有可能。
那孩子一生真是毁了。
若是那样,宁愿饿死,来得干净。
“婶子,你且等着,我再去拿点银子,卖芽儿的想法你先搁着。”
想到那孩子单薄的身影,一天到晚地忙碌。宁情就有些带气,语气也有些急躁。
“不不不!”大强婶子一把抓住宁情的胳膊,“我不是真卖芽儿,做娘的哪舍得。我就打听打听,也不一定……”后面的几个字微不可闻。
大强婶子看着手里的那锭银子,似乎真的只是打听打听。
可宁情看在眼里,知道是打发她的话,当下气急。
语气极为愤怒:“婶子,我知道你日子难,芽儿都十三了,也能帮你不少忙,这一屋子小的小,病的病。不是芽儿帮忙操持着,你一个女人更难。”
“你现在卖了芽儿,过两年是不是打算卖柱子?啊?”
宁情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若是遇上来气的事情,脾气就是控制不住,哪怕是好意,听起来也不那么舒服,像是与人吵架一般。
见大强婶子默不作声,宁情控制了一下情绪,想到她也是逼不得已。
声音和缓了些,“这么着,养芽儿的粮食我出,养她到出嫁。”
……
过了些时日小根的病也治好了,宁情以为事情就这么暂时解决了。于是,放下心来。
这些天宁情也没有歇着,想着这方圆几十里没有,那她就再走远点,不可能这方圆上百里都是那一家的土地吧。
于是,宁情在外跑了半个多月,比先前打听到更可怕的是,方圆上百里确实都是一家的。不光地是一家的,地里山头种的花将来都要出售给那家。
这是太可怕了。
再远的距离宁情也不打算去打听了,因为即便是有鲜花可收,她的运输成本会很高,做出的同类胭脂,她的就要买上更高的价钱。
她就想做点小买卖养活自己而已,为何这般难?
宁情望着看得见的土地和山头,真是绝望中彻底的绝望了。
“姑娘,热水烧好了,快来洗吧。”秀萍提着一桶开水从厨房走出。
今日出了大太阳,在这冬季里显得弥足珍贵。
不洗洗被子,晒晒棉絮那就是糟蹋太阳。所以宁情和秀萍已经忙活了一个早上,把两人垫的和盖的,该洗的洗,该晒的晒。
忙了一上午,头上灰扑扑的,宁情看着太阳大,决定再洗个头。
别说,宁情还真喜欢着村子里的生活,她的这个小院子,在村子的最东边,再过去就是花田,平素安静的很。
宁情把木盆放置在桌子上,先舀了几瓢热水,又兑几瓢冷水。
用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了就低下头开始洗头发。
接着换又清洗了两边,彻底清除了头上的灰尘。
洗完头的宁情坐在太阳下晾湿发,院子的四周都是她们晾晒的被子和棉絮,她就坐在院子中间。
太阳虽然很暖和,可惜因为收不到鲜花的事情令宁情的心情并不阳光。
这时,院子外走来一个人,具体说是一个年轻且长相不错的男人。
他一脸探究地看着宁情,宁情也一脸探究地回望着他。
这个人是谁?为何站在她家门口?如此看着她做什么?而且一个男子这么盯着看一个女子不太好吧?
带着疑问,宁情开了口,“有事?”
男子退后两步,朝左右望了望。又上前,立在门前。
“嗯,有事。”
宁情:“何事?”
那人勾勾手指,又指了指挡在他身前的门,意思让宁情开门。
宁情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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