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膝盖一用力,使劲踹了吴老大一脚。
用力搓搓脚底板,鼓着脸颊幽怨的想,难怪做梦会梦到被猪崽子拱脚!
见天色尚早,吴老大又睡的沉,花枝就没叫醒他。探头瞧见地上的几个干草垫子,彻底无语了。
这也不算啥精细活啊?这都干不来,真是个废物!
看来还是卖力气更适合他!
花枝飞快的做出决定,他要将吴老大当老黄牛一样操使!
吴谨彦不知道,睡梦中几个破鸡窝就决定了他后半生的体力劳动是繁还是简。
他要是知道,拼着指头不要都得把鸡窝编好,而不是跟着呼噜噜一起睡懒觉!
晚饭依然是高粱水饭配杂面窝头,吃的是清汤寡水,半点油星都不见。
花枝揉着软呼呼的肚皮,心想我是不是瘦了?
于是乎,明日规划里,花枝第一个决定的就是要买肉来祭五脏庙!其次才是孵鸡雏鸭雏!
天擦黑的时候,吴家老宅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按理儿说,来者是客,未免显得主家怠慢,一般都是要将人请到堂屋里坐着说话。
但若主家有伤在身又不便挪动,不叫死理儿的情况下,这些死教条也不必非守。
可坏就坏在眼下偏屋里杂乱不堪,实在难以待客,不得已,花枝只得又扶着吴老大费劲巴拉的挪去堂屋,暗骂这人来也不挑个时候。
来人黑瘦面庞上顶着一双浓眉大眼,看着挺憨厚朴实的面相,实则一肚子坏心肠。
算起来,这位跟吴有德当年还是未出三服的堂兄弟,论辈分,吴谨彦得管他叫一声四叔。
可惜,干的却不是叔辈对子侄该干的事。
寒暄了没两句,吴四叔就直接道明来意。
吴有祥诚心实意的劝“大侄子,眼瞅着可就过了耕地时节,再不下定论,荒草都该长起三寸高了”
吴谨彦冷笑一声,反讽到“呵~四叔既然拿不出钱来,我看这地不如就荒着算了,反正我现在腿脚不好,也种不了,不是吗?”
吴有祥假意咳嗽一声,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还有四叔帮衬吗?二钱一亩是少了点,可你也知道,俺家人口多,实在拿不出那老多闲钱儿,要不等收秋了,缴完税,四叔再给你送来?”
明知他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故意拖到现在才来商谈,一张嘴就将地租从三钱降到二钱,明抢都不加遮掩。
花枝出门倒碗水的功夫屋里就说到正点上了,听见吴有祥放屁一样的瞎叨叨,花枝顿时怒了,砰的一下撂下水碗,喳呼道“说啥玩意儿呢?什么二钱一亩,秋后送来的?你家穷疯了不成!没钱还租个屁地!”
“这……你这娃子咋说话呢!懂不懂规矩,老爷们谈事,婆姨屋里躲着去!”吴有祥面色难看的斥责一句,说完还一挥手,似是对侄媳妇的德行极为不满。
“谁你娃子!跟你啥关系啊在这跟我充大辈!麻溜的,哪来的回哪去!我有地不种留给你打粮?想得美~”
“你……大侄子,话俺放这了,这地不租你就擎等着长草吧!指望个小哥儿打粮,也不嫌臊的慌!”
“呸~用得着你瞎操心!”
花枝三言两语打发走讨饭鬼,扯着吴老大的耳朵就训“有地不种你放租?咋的,你家富的流油了还是撑着你漾食儿了!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就麻溜都给我倒出来!”
吴谨彦慌忙扯下胖手,揉着耳朵根讨饶“这不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啧~下死手啊!”
他爹当年置办宅院时从族里买回了十亩良田,回村后却被吴谨彦又卖了两亩,共得银80两,除去治病丧葬的花费,余下都用在进学上了。
去年开春,吴谨彦自己试着种了三亩水稻,剩下五亩照旧佃给了吴有祥,结果,因耕种不善,放水不及,三亩稻谷惨遭颗粒无收。
娘仨靠着佃租来的一两五钱买米度日,没多久就用光了,后来就靠当首饰、锦衣家私强撑到过年,这不转了年,为给吴谨彦治腿,他娘连最后一根簪子都当掉了。
所以花枝才没收到吴李秀特意留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吴谨彦头垂地的小声叨咕,吴小二个猴崽子不知打哪蹦出来抢话溜缝,将他哥种地的辉煌成果夸大了形容,直逗的花枝简直不知该哭还是笑。
家有8亩良田,却把日子过到眼下快揭不开锅的地步,吴老大也算是头一份儿了!好在他还晓得轻重,没再继续卖田度日,不然真等败光了家底,娘仨就得上街去讨饭了。
“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把三亩稻子种到颗粒无收的?啊?我真可好奇了!”花枝拖着双下巴,眯缝着眼要笑不笑的趴桌去臊吴老大。
吴谨彦臊的耳朵根都红了一片,恼羞成怒的吼道“滚!好奇自个打听去!想笑就笑,谁又没叫你憋着……”
“哈哈哈……”花枝抖手点着他的脑袋说“吴老大,你真头子了!真的!哈哈~”
吴小二也傻乐呵,跟他嫂子一起笑话大哥“我哥可厉害了!村里谁都种不出那么高的杆,还就是不结穂,不产粮~”
“你也给我滚~”吴谨彦彻底火了,抄起桌上的水碗就想去砸臭弟弟,奈何到底是心疼钱儿,没舍得,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面露尴尬的对花枝讨饶“行了啊~差不多得了,我又不是故意那么种的,谁让吴有祥那王八蛋不好好教我来着~”
正说着,东屋里就传来一声隐忍多时的“噗嗤~”
吴谨彦做仰天咆哮状,嗓子眼发紧的挤出一个字“娘~”
花枝一开始真信了他的邪,以为就是吴有祥为了租地故意使坏不好好教,等后来回房看见地上那堆干草垫子,则掐着下巴想,说不准咋回事呢,整不好真是吴老大天纵奇才,能把稻谷种成光杆呢?
呵呵呵……
花枝无声嘲笑许久,收拾了地上的干草堆,去将吴老大那个冤家搀回来放倒。
八尺身长对上六尺九的小地缸,差了何止一头?脖颈都得一并掐给他才能齐平!
但你别说,花枝这五短身材正好够给吴谨彦做人肉拐杖,胳膊肘往脖子上一圈,稍微歪下身子,肩膀就能恰好撑住腋下。
往常吴谨彦被他娘搀扶时都不敢借力,生怕把他娘给压倒了,吴小二就更别提了,猴崽子一个,让他扶着手走,跟扯个孩崽子怕丢一样。
花枝肉嘟嘟的看着结实,实则浑身都是软肉,揽着走路,又软又宣,还特别吃劲,仗着圆滚滚的身形,咋晃都不倒。
留恋了一番手感,吴谨彦乖乖接过布巾擦脸抹脖子,又费劲巴拉的在人伺候下把脚丫子给洗了。
吴谨彦扭头问花枝“那地你预备咋种?村里人都知道咋回事,碍着吴有祥的情面,估计没人肯来帮工”
此话并非无的放矢,之所以拖到现在都租不出去,就是因着吴有祥放出风去,想要占着茅坑不拉屎,擎等着压价捡便宜。
赶上年景好的时候,一亩良田的产出最多可卖一两现银,刨除地税田租,吴有祥还能剩下六钱。若赶上旱涝减产,一亩地咋也能多给家里挣个三钱两钱的余富钱儿。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十亩二十亩的永业田,但像人口多的人家,有牛的话,再多十亩也种的过来。
山地开荒不易,加上肥土有限,现有农田就成了庄户人家挣钱的铁饭碗,家家攥着手里那点田产,紧盯着别人家的饭碗,要不是碍着吴有祥,早一窝蜂跑来佃田了。
“没吴家村的人,地还不种了?切~集市上有的是散工,给俩钱儿谁不能干?”花枝无所谓的说道。
“这倒也是”吴谨彦想想就罢,反正他不仁我不义,真闹起来也是吴有祥自己没理。
花枝懂他问这话的意思。
有族亲不雇,反招外姓人做工,于情会被算作是肥水流外田,于理则无有不可。我出钱你出力,银工两讫,谁也不欠谁的,你自个放着短工不接,还不兴外人来挣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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