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鸡追撵的仇,临到入睡就翻篇了。
吴谨彦惯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更何况他也从未跟小胖子闹出过隔夜仇。
饭桌上俩人逗两句嘴,夜里躺炕上再给赔个不是,气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那鸡到底还是于第二日清早起来才现吃现杀,未免吴老大那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花枝特意给留了个活口,改挑体型略小的一只宰了炖肉。
吴小二刚进家门就被肉香给馋出了哈喇子,一叠声的扑上去卖乖“嫂子~嫂子~可想死我了!”
花枝接住扑到怀里的孩崽子,笑骂道“啥想我?你这小嘴一准儿是馋肉了!”
二十天未打照面,吴寡妇这个当娘的也想的厉害。
起早捯饬一通,还特意擦了点胭脂遮掩病态,这会儿瞧着面色红润才敢走出来唤人。
吴小二扑过去撒娇,扭股糖一样越发像后院那只狗崽子了。
吴谨彦冷哼一声,趁人不备溜进灶房,掀了锅盖就想偷鸡腿吃。
哼!死胖子不是不让他吃吗?爷今个还偏要全吃喽!一会儿看饭桌上还找不找的见一根鸡腿!
贼偷躲灶房里吃的正欢呢,就听院外花枝没好气的撵人“你俩来干啥!赶紧走!这院没你儿!”
吴谨彦慌忙毁尸灭迹,两步窜出来就问“谁来了?”
还能是谁?花家村那俩老东西呗!
艹!这还没完了是咋!
浑劲儿上身,横着膀子冲出去就骂“哪来的老不死敢跑爷家门前叫嚣?麻溜给老子滚!”
花爹花娘畏缩一下,顿时散了来前气焰,唯唯诺诺的应上一句“啥、啥老不死的!咋说话呢?俺、俺可是花枝他亲爹~”
“忒~哪来的亲爹?就你?”吴谨彦仗着身量挺拔,居高临下的指鼻子喝问一句,就将那佝偻身形衬的越发矮小了。
花枝气鼓鼓的立在一旁,他真是没想到,这俩老东西竟然还敢觍脸上门!
说啥都是受了族里蒙蔽,压根没想过要跟他断亲?我呸~被人欺负了才想起他的好,后悔想给认回去?哪他娘的有这好事!
花娘故态复萌,坐地哭嚎道“俺没同意啊!那话都是老二说的,俺和你爹没应声!花儿,俺可是你亲娘呢,你咋能狠心不认俺们啊?”
街坊四邻的小辈纷纷从院墙上冒出头,一瞅,好家伙,这是花家村的又来闹了?
打完小的,又招来老的?也忒他娘的能欺负人了!
各家儿郎都不用谁吩咐,邀三喝四的冲出来就骂“再一再二可没再三再四!真当俺村能任由你们抽大耳刮子啊?”
“打死这俩老不要脸的!”
“滚出去!别逼咱们动家伙!”
老俩口抱团缩在一起,惊怒交加的朝四下里嚷“俺可是他亲爹!你们敢动俺……”
花枝接到求救眼神,冷漠的想,早寻思啥了?当初我被人指鼻子骂的时候你俩不也瞪眼瞅着吗?
这会知道怂了,该!
吴有达匆忙赶来时,正巧跟吴有礼碰了个面,俩人就互相点了个头,一道过来主持公道。
花爹见这架势,赶紧捅咕老婆子出招。
花娘一哆嗦,跪地就哭“花儿啊~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你可不能眼看着外人欺辱俺们啊~”
吴谨彦探手拉人,不敢让花枝真受了这一跪。
到底是生身父母,传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有道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甭管之前闹成啥样,跪子都是大不孝!
眼见花爹也要跟着下跪,被吴有达厉喝一声“还楞着干啥,赶紧把人拖起来!”
小辈们纷纷伸手连薅带搀的将人架住,任由他俩膝盖咋软,都甭想再跪下去。
花娘连声喊道“你可是俺生的!是俺给了你一条命,你敢不认?”
花枝气急,也大声吼道“认个屁!要不是二叔把我从山里捡回来,我那条命早被收回去了!要认我也只认二叔!你俩算哪门子爹娘!”
众人全都一愣,就听花枝眼圈泛红的说起一出生就被这对狠心爹娘扔山里喂狼的事。
“我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人,命早还你了,不欠你俩的!打小我就是二叔养大的,要还命也该还给他!”
花爹哆嗦着驳斥“听你二叔瞎说!没有的事!没有!”
“你去问问花家村的人,哪个不知道这事?全村上下都跑来跟我学,就你俩当我傻!”
花娘哭的涕泪纵横,仰天长嚎一声“造孽啊~~”
当年的事,她本是不愿意的,可家穷到揭不开锅,哪还养的起一个吃白饭的哥儿?
即便将他养大了,五两聘礼也不够填补这些年的花费,拗不过他爹,就只得眼睁睁看着瘦小的哥儿被抱去喂狼。
哪怕是后来被他二叔又给捡回来,这事也跟个刺一样扎心头上,想想都觉得刺的慌。
这些年她即愧疚又无从面对,就也干脆跟着冷落起这个赔钱货……
花爹挣扎着扇了她一嘴巴,试图想跟人解释是因为家穷才不得不那么干。
吴家村的族人暗地里嘀咕,这得是多狠的心肠,才能将亲生骨肉扔去喂狼?
哪怕是送人发卖了也说的过去,哪有这么干的!
“你俩要不嫌磕碜,咱就在这好好说道说道!让全村的人给评评理!你们当初为了让我给家里挣钱,逼死我二叔,现下又想用这招来威胁我!这些年我给家里盖房子置地,挣的钱儿还少吗?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们才肯放过我?”
“没有!没有的事!”
“天呐~都是俺造的孽!让俺死了算了,俺不活了!”
花娘用力捶打胸脯,挣扎着想一头磕死在哪,花爹神色微动,借机指着花枝骂“你个孽障!逼死亲娘,俺就去衙门告你!”
吴有礼面色一沉,忙使眼色让俩儿子将人抓紧喽,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怕真能闹上公堂。
吴谨彦则是脸黑的都能挤出墨了,家里供着一个学子,甭管输赢,为这事告去衙门都会给家门泼上一盆污水,丢脸事小,名誉为大。
这都不是丢点颜面的事,而是真有可能会因此毁了小二。
得亏这俩老东西不明事理,换个人非得改拿此事要挟不可!
花枝心里急的不行,他多少能明白点吴老大的顾虑,弄不好就真得花钱买消停了!
就在纷纷扰扰间,吴寡妇头覆面纱的走出来喝道“我都没去告你们三番五次要挟生事,你们还想去状告我儿媳不孝?真当断亲是儿戏不成!那么大岁数全活狗身上了!”
吴小二刚想跟着冒头,就被他哥又给瞪缩回去,小声叨咕道“气死我了!”
吴有礼见寡妇娘露面,神色一缓,厉喝道“当初收了聘礼断过亲,告到哪都是没理的事,识相点就赶紧滚回去”
吴有达第一次主事,不敢乱发话,只得应和着“回头真得去找你们族长好生说道说道,哪有说好的事还变卦的?还你想认就认,想不认就不认?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忒~这一村子怕不都是些不知羞臊的玩意儿吧!”
“净给他们老祖宗丢人现眼!”
老少爷们指着俩人喝骂不止,花爹神色一慌,死命挣开来,扑上去就想捶打花娘,嘴里边打边骂道“瞅你生出来的孽畜!你还不赶紧去死!”
花娘不躲不避的任由捶打,面色灰败的偏头瞅了花枝一眼,哆嗦着哭道“是娘对不起你~……花儿,你就给这老东西二两银吧……权当是买命,咱们再不来闹了……”
花爹复又被人架开,蹬腿踹骂道“让你胡说!俺今儿就是不打死你,回去你也活不成!”
花娘心知肚明,讨不着钱,她死了花哥儿也得不着好,干脆眼一闭,全给秃噜出来“家里急等着拿钱下聘,借遍全村都没人肯借你爹一个铜板,再不来朝你讨,咱家就真得断了香火,你别怪他心狠,是真没法子、没法子啊~”
说是这么说,可花枝心里有数,哪就到没法子的地步了?还不是舍不得那点家底,不肯卖房子卖地么!
花爹面红耳赤的咆哮着“你闭嘴!不许说!”
吴家村的族人听得目瞪口呆,这都叫什么事啊!
能闹到全村借不到一文钱,那人缘得臭成啥样?现在知道丢人了?早寻思啥去了!
怪不得吴花氏不肯认回去呢,换了谁,谁敢认?整个一虎狼窝啊!
众人一时间都有点回不过味来,又是扔山里喂狼、又是逼死亲兄弟的,现今为了二两银子竟然不惜打死老婆子来威胁断过亲的哥儿,大伙都不知该打哪骂起好!
还真是头回听说世上能有这样的爹娘!
花爹见丑事败露,双眼瞪的比牛都大,破罐子破摔的朝花枝威逼一句“你给不给!”
吴谨彦伸手揽过肩膀,知道他这会儿心里不好受,只轻拍了下权作安慰。
到底是生恩一场,总不能真看着生母被活活逼死而不作为。
花枝冷眼瞧着萎顿抽泣的花娘,面无血色的走进家门,招手让小二帮着逮了十只鸡、二十只鸭,拖着整整三个竹笼,扔门外说“要钱没有,把这些卖了也能值个四两银子,就当我跟你们再买一次命,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再无瓜葛”
花娘呜咽一声掩面崩溃,肩胛骨抖若筛糠。
架着她胳膊的吴谨农忍不住撒手后退,示意他哥也甭架着了,一起走回他爹身后说“也是个可怜见的,咋就嫁去那样一个人家”
吴有礼扭头训斥一句“闭嘴,不懂少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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